远山又一春 第86章 第 86 章

2009年7月31日, 北京

我讨厌工作狂

奔波万里也好，酒足饭饱也罢, 就连鼓浪屿度假时期也不例外，郑远山总能第一时间回到工作状态；喏，就像现在这样，只需公司一个电话打过来, 他就扎根到电脑面前开始忙碌, 只头也不抬地留下一句：“我发封邮件，一会儿送你。”

孤家寡人的周青羽只好自己找消遣。九点之前必须回家才行, 她计算着时间，到楼下健身房消耗热量。先玩会儿跑步机，器材的话自己力量不太够，只好在垫子上做做基础瑜伽, 没用多久便满身大汗。重新洗了个澡换下运动装束，她提醒自己得在这里备几件换洗衣裳才行。

泡好一壶茉莉花茶, 周青羽又从冰箱挑拣新鲜的甜橙、火龙果、草莓红提之类切好装进船型沙拉碗, 这才端进二层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 一靠近便能听到郑远山清晰有力的话语声, 显然在讨论公事。屏幕中央是一个秃顶男人的面孔, 正做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原来是视频会议, 她放轻脚步把托盘放在书桌外侧。

这里是他处理公事的地方，整体设计与酒店套房类似，里面则是平日休息的卧室, 电脑设施一应俱全。房间主色调黑白灰混搭，到处充满单身男人的气息。书架叠放着厚厚的杂志，大多与互联网有关，余下便是封面绘着篮球明星的体育周刊，还有部分关于企业管理的书籍。想起济南旧书店买的那些书籍，周青羽深深怀疑男朋友是否翻看过它们

深灰布艺沙发十分柔软，只要落座整个人便深深陷进去，草绿文艺靠垫还是两人一起挑选的。一罐普洱茶、一盒咖啡和拆了封的香烟放在书桌靠墙的地方，旁边是个银色烟灰缸。一个文艺气息十足的长颈深蓝瓷瓶是她逛大悦城时淘到的，此刻插满红红粉粉的洋牡丹和金鱼草，把房间点缀的生气勃勃。

见男朋友无暇顾及自己，她便挥挥手掌，转身离他而去。第一次跟他回家的时候，郑远山便领她在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逛了一番，指着他现在用着的那台电脑，口气郑重其事：青羽，这间屋里的电脑是我办公用的，你不要动；楼下那间书房留给你。她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模样，便点头应了。

还是楼下这间书房好，明亮又宽敞，还有大大飘窗，大理石窗台边缘摆着一小排糖纸做成的跳孔雀舞的小人，她捧着酸奶给它们排成最新队列。

片刻之后周青羽打开电脑玩了会儿开心网，觉得偷菜挪车有点没劲了，就去网站搜索最新美剧。《权利的游戏》要被改变成美剧了，用大部头原著练习过阅读的周青羽又激动又害怕，马丁老爷子这么经典的原著，可别被拍电视剧集的公司搞砸了。咦，d盘有个下载电影文件夹，令周青羽忽然联想起他不许自己碰楼上电脑的模样，简直就像周雁程指着笔记本面不改色地说，甭乱动啊。

就好像女生都不知道男生们硬盘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

思绪沿着八卦方向蔓延开来，她索性点开文件夹，嗯，远山哥这种技术男平常看什么电影消遣爱情动作片

果然大开眼界。

就像大多数爱情电影一样，故事开头其实很有点俗气：一个京城高/干子弟腰缠万贯，功成名就，肆无忌惮地享受着人生；原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狭路相逢的那一天终于来了：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原本的金钱交易变成真心相待。

屏幕里一双璧人你进我退，纠缠不休；屏幕外的周青羽环抱着膝盖，不由自主面红耳赤，口干舌燥。

忽然有人摸摸垂在背脊的长发，她正看到紧要关头，不耐烦地挥手拨开：“别闹。”

一只手掌捏捏她肩膀，郑远山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真看不出来。”

屏幕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逍遥地靠在床头抽着烟，腰间只随意搭条被子，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看一眼：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一个高挑纤瘦的人影若隐若现。

周青羽很烦，恨不得捣乱的人赶紧走开，拜托，关键时刻好不好

浴室的门悄然开了，漫漫长夜中像个无声的邀请。消瘦高挑的少年围着浴巾步步走近，眼神清澈，笑容纯净，等待已久的男人早已按捺不住。两人野兽般纠缠，成年男人身躯充满力量，另一个却有着少年特有的白皙清秀，对比越发鲜明。

忽然一只胳膊伸过来按下暂停，屏幕里两个身影也随之定在原地，瞧着有点滑稽。真煞风景，她气哼哼跳起来：“干嘛啊你。”

他大笑，“偷偷干什么呢”

她挺挺胸膛，光明正大地反驳：“哼，谁偷看了，明明是某人自己藏在电脑里的，还敢说别人。”

这话令满脸暧昧的郑远山惊诧了，他瞪了她两秒钟，拎过鼠标探过脑袋检查着，发觉真的不是在线播放而是自己硬盘里储存的电影。

“原来你喜欢这个。”周青羽摸摸他已经干燥的短发，用夸奖的口吻说：“这个电影很厉害的，刘烨还得了金马奖呢！我有一阵把《你怎么舍得我难过》装mp3里天天听，哎，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艺术细胞的....”

他仰头盯着天花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释然地搂着她肩膀：“还不是因为你。”

没头没脑的答案把周青羽说愣了，《蓝宇》啊，胡军刘烨啊，和我有什么关系郑远山像是搞定了疑难问题，暧昧地把脸庞凑过来，她顺势双手捧住，“喂，为什么啊”

他笑而不语，周青羽只好扎进他怀里牢牢抱住，做出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手”的耍赖模样。对方笑着摸摸她长发，用启发的口吻说：“你再想想”

她一团浆糊地摇摇头。

“去年，年初。自己想。”他说。

去年，年初那时在家休息，工作的事情也没搞定，自己满心郁郁，察觉他的心意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和他谈起这种限制级电影太突兀了啊。

郑远山似乎放弃了，伸出一根手指：“老莫。”

莫斯科餐厅逝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那时刚刚拿到五矿的入职通知，自己和周雁程商量着怎么也得给他意思意思，往卡里存了五位数，又买了五粮液和中华烟；请客地方嘛，一时想不起来好点的馆子，灵机一动就定在老莫....

可这和屏幕里那两个妖精打架的男人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投降，“远山哥，我不行了，你就招了吧。”

郑远山叹了口气，伸手从抽屉里取出烟盒点燃一根，慢慢说：“你当时说，你和你宿舍的同学看《血色浪漫》，还看《蓝宇》，都是刘烨演的，爱情片，特别感人，还得了金马奖影帝，导演还拍过《阮玲玉》，让我一定看。”

确实有这码事。那顿饭主题是送礼，她从没做过这种事，尤其对方还是对自己有好感的熟人，还碍着左浩南卢珊面子，当时很有点尴尬；好在席间聊得天马行空，倒也并没冷场。

恍然大悟的周青羽深深呼吸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自己早年和宿舍姐妹是用vcd看的，版本远没他这个版本清晰，看看进度条影片几乎三个小时呢。她几乎可以想到郑远山在家中洗完澡穿着睡衣，特意下载这部电影准备消磨时间，发现和想象中很不一样的情形--他不会以为是部和《血色浪漫》相似的怀旧时代片吧

随手拖动鼠标，屏幕里少年对另一个人幽幽地说，你可能不相信，我是真喜欢你的。

屏幕外寂静无声，有个小小念头像春日草种在土壤中喝饱雨水，慢慢钻出地面，伸个懒腰。周青羽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快活，隐隐还有几分骄傲，“郑远山，你”

他抽着烟一言不发，像是有点狼狈。

原来你那么喜欢我，随口一句话就记在心里。这念头令她心中酸涩，还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默不作声地把脸庞靠在他肩头。以后我会对你很好的。

几分钟之后他再次提议：“今儿别走了吧”

她用下巴硌硌他肩膀骨头，望向桌面手机小声说：“那你给我家里打电话。”

郑远山再次泄气了，单手按着太阳穴，喃喃说：“赶紧的，把证儿领了吧，天天这么折腾，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几点了都”

“我得走了。”她低低笑，摸摸他鬓角，“明天我再来陪你。”

“对了，不是过过要去香港么”郑远山忽然想起晚间商量好的日程安排，握着她胳膊谆谆叮嘱：“正好，你规划一下，列张单子，把该买的都买了，穿得用的吃的；再问问你家里头，宁愿多备点也别有什么漏的，不行就让那个赵晴晴帮着参谋参谋，她不也要办事了吗或者卢珊也行。我就一句话，千万别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