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30日, 北京
“二习,你给张春鹏打个电话, 就说我失踪了。”说这话的时候, 横在沙发上的卢珊正茫然地盯着天花板。尽管吊灯光线强烈,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或者我不行了,你看着办--跟他说,随便找个女的把后天应付过去。”
早年迷恋朱丽娅罗伯茨的时候, 周青羽把她主演电影一网打尽, 什么《风月俏佳人》《诺丁山》;有一部《我最好朋友的婚礼》讲的是她在好友订婚之后发现自己爱着对方,千方百计令好友放弃未婚妻的故事。当时看着浪漫有趣, 轮到落跑新娘就在面前,事情可就有点头疼了。
周青羽试探着:“姓张的出轨了”
难不成张春鹏单身party出的事初恋红颜知己她的大脑疯狂运转,统统和八卦沾边。
看起来答案并非如此, 卢珊摇摇头, 像是想说什么却又闭紧嘴巴。
总算没原则问题,周青羽稍微松口气, 再次试探:“为了婚礼的事”
筹备婚礼可是件麻烦事儿, 意见相左导致吵架数不胜数--难道两天之后的婚礼出了意外
“前几天,领证时候。”卢珊声音沙哑得不像她自己, 有种发自内心的沮丧:“到民政局了, 前面有人,我就和他在外面排着。前面还有一个人,我就问他,你爱我么。”
酒吧和张春鹏大吵一架, 导致不欢而散,靠着左浩南牵线才和好,可怜的家伙始终心中茫然吧
“张春鹏没说话,后来我又问他一遍,他就说,都到这儿了,就别闹了,赶紧把正事儿办了,还一堆事儿呢。”亮晶晶的银白水迹从眼尾划过面颊,卢珊抓住一个荷叶形状的靠垫盖住脸庞。“我挺生气的,就想转身走人。可前面人办完了,他拉着我过去,我当时想,假都请了,银行人都知道,晚上还回我爸妈那儿吃饭,就,就没跟他折腾。”
“这两天我越想越窝火,昨晚电话我问他,你到底爱不爱我。”从靠垫下方传出的声音带着哽咽,“半天他才说爱,可我不信。爱什么呀,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他找不着条件比我好的,岁数也到了,就跟我凑合。”
“可我不想凑合。”她固执地像个非要辩出是非曲直的小孩子,“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他连一句准话都不给我,为什么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就因为他爸他妈催他赶紧生小孩....”
“张春鹏我不知道,反正你有点婚姻恐惧症。”周青羽干净利索地截断她的话,顺手从茶几拎过一小包纸巾抛过去,“我当时就这样,现在也有点。”
同命相连最能获得理解,卢珊闭紧嘴巴默默拭泪。
和郑远山相处久了,听他电话讨论公事机会着实不少,周青羽学着他首先解决重点:“除了领证这件事,别的你俩有矛盾没有婚礼啊婚房啊,他爸他妈啊蜜月啊,还有乱七八糟别的”
卢珊想也不想便摇摇头。
“你哥他们,知道了吗”看着卢珊又摇摇头,她便干脆利索地说:“就说‘爱’‘不爱’”。
“别人不知道,反正就说我吧,贺嘉轩天天说爱我,结果怎么样也没耽误他找别人啊。”说出前任的时候,周青羽轻松地像提及路人甲,连自己都有点惊诧。“远山哥呢,从来没说过‘爱我’,一个字都没提过。所以,你不能说贺嘉轩比郑远山更爱我。”
荷叶靠垫被扒拉到旁边,卢珊哼哼着把戴着订婚戒指的左手举到面前端详,“某人可是蒂芙尼钻戒哦,几克拉呀一个不够买两个轮流戴哦。”
这家伙!周青羽使劲儿戳她肩膀两下,才补充着:“反正要我说,要因为‘爱’‘不爱’这句话你就和他掰了,有点傻。”
卢珊不乐意地嘟囔,“你才傻呢。”紧接着她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进沙发垫,声音听起来发闷:“你觉得张春鹏这人,怎么样”
“我的天呐。”周青羽大惊小怪地挤兑,“某人都要结婚了,居然才想起来琢磨人家‘怎么样’”不过她还是实事求是地答:“你要想耍一耍玩一玩潇洒几年,拜拜,张春鹏不是那块料;你要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我倒觉得他还成。”
瞧着好友不吭声了,她便小声问:“喂,你打算怎么办”
答案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赵一博和孟雪梅离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数百天以前周青羽还和赵一博对面打升级,如今相隔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赵一博”是谁,惊讶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看起来卢珊不愿多说,“还是张婷说的,听说赵一博他妈和孟雪梅动手了。”
周青羽还记得好友气呼呼诅咒前男友的模样,可事情当真发展至此,她似乎也不好受。
“二习,你说,人干嘛非得结婚啊”她慢慢翻过身体,像根木桩似的平平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我昨晚一直想一直想,想着年轻时候的事儿....”
她恼怒地瞪了呵呵大笑的周青羽一眼,后者只好闭紧嘴巴,摊摊手示意继续。
“你记不记得,高考之后咱俩说找地儿玩儿,我说去海边,你说爬泰山,后来跑到凤凰去了”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去凤凰是表姐赵晴晴的主意,对于小资青年来说,踏入《边城》仿佛朝圣一般,不可不去。
周青羽欢叫起来:“咱们坐的那竹筏,晚上住的吊脚楼,中间石头桥那么长,河边还有人洗衣裳。哎哎哎,不行了不行了,我还得再去一趟。”
两个女生咯咯大笑,仿佛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过了好久好久卢珊才小声说:“二习,你说,人这一辈子累不累干嘛非得上班挣钱,结婚生小孩我总想着,要是能永远上学那会儿就好了,想住宿舍住宿舍,想回家回家,我爸我妈也不管我,一放假咱们就找地方逍遥去....”
尽管话题有些伤感,48小时之后,卢珊还是神采奕奕,明艳照人。远远望去,地毯另一端的她披着雪白婚纱,头戴一顶珍珠王冠,紧紧挽着父亲手臂;后者神情庄重满脸骄傲,仿佛此时此刻是毕生最重要的时光。
这么想的显然还有陈老师。按照新娘来说,周青羽应该坐到“同学好友”那桌,可既然有男朋友在,她便荣升陈老师左浩南一家身边,距离主桌近了不少,连带周雁程也跟着沾光。
新郎官单膝跪倒在红毯上的时候,全场欢声雷动,片刻之前还念叨着“远山你们俩也得抓紧”的陈老师唏嘘不已,不停抹着眼泪:“卢珊刚生下来七斤重,一眨眼上小学,还没这桌子高呢。”
左浩南发言总结:“可算嫁出去了,过两年该当妈了。”
从上海特意赶过来的周雁程风尘仆仆,话也不愿多说,只是埋头吃饭;身畔郑远山环顾现场,数了数桌数念叨“看着就麻烦,可不折腾一回吧,还真不成。”
行礼、宣誓、主婚征婚发言,依次敬酒剥糖,除了例行红包,周青羽早早把结婚礼物备在手边,陈老师则像所有长辈一样谆谆叮嘱“好好过日子。”到了左浩南这里却是另外一番情景:只见他起身从面前桌上取了一瓶金六福,满满倒了三杯,递给张春鹏一杯,“兄弟,来,今儿个是你们俩好日子,咱哥俩走一个。”
两人年纪相仿,左浩南却是货真价实的大舅子,张春鹏二话不说,双手接过来和他碰了一碰,一口干了。
左浩南又端起一杯酒,指着自家妹妹,“这丫头让我们一家人给惯坏了,没什么心眼,不过也还算争气。以后在一块儿过日子,还得你多担待。”
张春鹏笑着望向卢珊,后者蔫头耷脑的,“哪儿的话,就这么一个老婆,天天哄着还来不及。”照样又是一杯,周青羽对他印象大好。
他刚刚端起第三杯酒,却见左浩南对卢珊说:“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以后别天天跟个小孩儿似的,好好的过日子,没事儿别到处乱跑,多回你们俩老家儿看看。”
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卢珊眼圈一红,忍不住趴在他肩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哥。。你不管我了。。”
左浩南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老公都有了,我哪儿还管得着你。”
卢珊双手扯着他的袖子,不管不顾哭的十分伤心。
其实浩南哥挺罩着卢珊的,周青羽想;侧头看看周雁程嘛,也还过得去。至于好朋友,她诚心诚意希望这家伙以后平安幸福,想着想着眼圈也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