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幕 第82章 赵明珠x顾阮2

在给女儿取名时, 顾阮想了足有几日几夜。

赵明珠本想说没必要如此紧张，但在看到对方盯着那个写在纸上的“顾”字发呆时, 也忽然明白了他心中的纠结。

其实顾阮并不是他的真名。

而这个秘密，天底下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这一年建文帝驾崩，太子赵安棠登基。赵明珠为了父亲的离世悲痛了很久，却终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硬是熬过了那段日子, 然后并不意外地听着探子不断传来新皇与晋王之间爆发的矛盾。

当年他们离开汴京时才知道, 图雅公主腹中的孩子其实是晋王赵安则的。图雅冒着风险作出这样的事，坑害赵安棠只是顺手之举, 她最终的目的还是想为自己的部落求一个安稳。而多罗部落在这场战争中选择的人正是晋王。

赵明珠防备了自己十四哥很多年，但是到了最后却发现，更心狠的人其实一直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十七哥。

若不是发生了那点变故，占尽了优势的赵安则恐怕真的要打败太子登上那个皇位。

只可惜, 他惹到了李熙宁。

舍下亲子回京的李熙宁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还是戴罪之身的他回到汴京后, 便通过自己在太医院的师父见到了建文帝, 那一整夜不知说了些什么, 最终换来了一纸赦免令。此后, 他辞去医官一职, 踏上仕途, 在朝堂上与自己的父亲针锋相对, 互不相让。

可是这父子俩到底是怎样的打算，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当赵明珠看到顾阮写给李温韦的那封密信时，也曾瞠目结舌地看着他问道, “你当真要如此”

夺嫡之事是两人迟早要面对的，顾阮不想瞒她。而自己的那两个哥哥到底会斗到何种地步，赵明珠自己也清楚。她不想认同任何人，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嫁到西北来就是因为夺嫡之事可能会危及许多许多人的性命，百般纠结之下，她最终还是将这件事交由上天来决定，再也不去多想。

直到这一日在顾阮桌上看到那个写了许久的“顾”字，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宫中的十四哥。比起顾阮对北蛮的深恶痛绝来，赵安棠对自己母亲的故乡并无多少感触，但他偏偏还见过利咥氏部落的首领，也就是顾阮的亲生父亲。

赵明珠一直没有告诉顾阮的是，其实她在年幼时也听十四哥说起过这些事，而顾阮心中凶神恶煞的父亲，其实与那个男人真正的模样相差甚远。

利咥氏部落的人，无论男女，都生得貌美。听说，赵安棠那副令女子神魂颠倒的好相貌，还及不上舅舅的一半。

顾阮的生母顾氏若不是被强抢回去的，恐怕也会与那个男人成就一段好姻缘……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欲言又止，顾阮盯着那“顾”字许久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然后忽然笑了笑，“想说我的身世吗”

赵明珠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

顾阮一手揽着她坐下，沉默了足有一刻，像是在平稳自己的心绪，最后，笑着说了一句，“就在三年前，你我成婚后不久我便知道了，其实她不恨他。一直以来，活在仇恨中的只有我自己罢了。”

托那沈二公子的福，他虽然对那个真相无比抗拒，却还是被迫接受了那个现实。

原来赵安棠在他离京时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一直以来，竟是他自己想错了。

顾氏从未怨恨过那个男人，甚至最后的因病亡故也是为情疯魔了。顾阮为了自己的身世怨恨了生父半生，最终却悲哀地发现，母亲的早亡竟是为了那个男人殉情。

说来多么的讽刺。

可是前后两辈子过去了，无论爱恨，都已经是无法重来的事情。他在倍感荒谬之后，也慢慢释然。

对于自己的子女到底该姓什么，其实他从未在意过。姓氏不过是父母给的，他被母亲生下，被母亲养大，和母亲才是一家人，理应姓顾，他的女儿也该如此。

他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担心曾经有过的那个忧虑最终会成真，担心他的女儿骨子里也会流着北蛮的血，长成北蛮人的模样，最终不知归处。

可在几日的纠结之后，他似乎又有些释怀了。

正如当年的赵明珠所说，他们的孩子有他们保护着，一定不会走上一条遍布坎坷的路。

苦难和悲伤都已经过去了。

而最终，名字还是顾阮取的，单名一个钰字，意为珍宝，就好像她的母亲明珠一样，都是最珍贵的宝物。

小钰儿是在军营里长大的，有一段日子，赵明珠甚至猜想着，自己恐怕要拥有一个只懂诗书琴画的儿子，和一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女儿。

但是渐渐长大了，小钰儿就对军中那些刀枪棍棒不感兴趣了，反倒迷上了读诗书，成日泡在书房里。

而那从前只知诗书风雅的傅映却在尚且年少时就跟随顾阮上了战场，出乎意料地从了军。

这对兄妹一向很合得来，小钰儿虽然不再喜欢刀枪棍棒，却迷恋上了习武的男人。情窦初开时，每日都坐在门前看着那些西北军的将士们来来往往。也幸好在这个地方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和礼教，不然她这样的举止，定是要被指指点点的。

过了不知多久，小丫头似乎迷上了军中的一个少年郎，每日看着那人发呆。赵明珠没敢让顾阮知道这事，只偷偷摸摸地说给了儿子，让傅映这个当哥哥的看着点妹妹。

傅映是从小照顾着小钰儿长大的，听说这件事之后那副神情简直像是听说女儿要嫁人的老父亲，当场就要出门找那人算账。

赵明珠好说歹说让他把刀留下，然后苦口婆心地劝他冷静行事，“是小钰儿先瞧上人家的，人家都不认识小钰儿。”

但当哥哥的哪里听得进这些事，一心想要找那个混小子算账，哪怕是嘴上应了母亲的劝说，但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赵明珠无奈地看着这少年人匆匆离去，在顾阮回来时，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那孩子怎么这么像他舅舅”

顾阮虽然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些不安，不由扭头看了一眼正带着妹妹过来与他们一起吃饭的傅映。

那兄妹二人正并肩走着不知在争论什么，明明是很和睦的模样，却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明珠，我有个主意。”

“什么”

“把孩子送回汴京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