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方知府没有特地派人去吕家通知吕家主,但在李牧之拿到吕家税收账目不久后,吕家主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
方知府不愿意通知吕家,不代表知府衙门的其他人,不愿意通知吕家。
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拿到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通知了吕家后,报信的衙门中人,怀里揣着银子,满意的走了。
吕不悔在自己屋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
一旁的吕太妃看的都有些头昏了,开口道。
“爹你别走了走的本宫头都晕了李牧之查税收账目而已,又不是查我吕家的私帐,他能查出什么名堂来”
“你一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货物进出秀城,都是需要缴纳税钱的,吕家这么大的生意,你真以为吕家给所有的货物,都按时缴纳税钱了么”
大宗货物进出城池,商人是需要缴纳税钱的。
一次两次其实还好,钱不算太多。
但吕家自从把生意搬到秀城来后,许多东西,都是要先经过乾城,再发到秀城来的。
毕竟,乾城是吕家的老家, 乾城的关系, 吕家打通的更加彻底,做生意、打交道自然更加方便。
过了一次乾城,再过一次秀城,又要再缴一次税。
为了省钱, 吕家主没少干过偷税漏税的事情。
这种事情, 其实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常见是一回事, 不代表不违法, 实际上,生意场中, 触碰大唐律法的行为多了去了。
抓不抓, 有时候就是看有没有人郑重其事,来查你而已。
较真的说,但凡是有名的富商家族, 就没有一个经得起查,有一个算一个,一查一个准,没有一个是完全无辜的。
因此大多数富商,到一个地方做生意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当地的衙门“拜码头”。
能不能挣到钱不好说, 要看点本事和机会, 不拜码头,那肯定会得罪人,引起当地衙门的不满,搞不好钱没挣到, 自己就先进去了。
只是吕家主见李牧之是带着人马,不曾想李牧之第一件事, 就是查吕家的生意。
“爹那咱们咋办”
“只是查税收的话,李牧之应该查不出太多的东西, 暂且不用担心。怕只怕,李牧之有心要彻查我吕家的生意。”
不怕贼偷, 就怕贼惦记。
好人都担心被别人盯着, 更不用说本身做贼,手脚不干净的吕家主了。
“李牧之人都到秀城了, 还能不查吕家的生意”
“就算要查,李牧之也得找个正当的由头来查, 衙门办案,是讲规矩的。”
吕太妃闻言有些不信, 问道“爹李牧之都带了三千人马过来, 看起来像是要和我吕家讲规矩的样子吗”
吕家主扫了女儿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难怪当年讨不了先帝的欢心,没留在都城不说,连如今陛下都懒得搭理你。
就你这个猪脑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自己好好想想,李牧之是领着人马,奉旨过来的。他就算要针对咱们吕家, 自然是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 而不能是报私仇。就算是要报私仇,也得讲究人证、物证否则他李牧之作为一个兵部侍郎, 如何向陛下交代”
“向陛下交代”吕太妃闻言大惊失色,“爹你的意思是,这是陛下的意思”
“是不是陛下授意的, 我不太清楚,但陛下肯定默许了,否则李牧之能带着人马跑到秀城来吗”
三千人马,吕家主是不太担心的。
自己又不是什么反贼、乱党,李牧之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带着人马就动吕家。
吕家主真正在意的是,李牧之带人马前来的这个动作,能带人马出都城,必然是事先经过陛下允许的。
陛下或许没有授意李牧之对付吕家,但肯定默许了这件事。
陛下,在李牧之的身后。
李牧之可还有一个王爷的身份呢
这点才是吕家主最担心的地方。
“陛下盯上咱们吕家了,要不咱们跑吧”
吕太妃语不惊人死不休, 直接给出了一个错误答案。
吕家主一拍脑门, 若不是顾及女儿太妃的身份,他真想给女儿一耳光。
“跑跑去哪”
“吕家在乾城的港口有船,直接坐船出海。”
“你当沿海的大唐水军是吃素的咱吕家一家老小,人口财产众多, 你是打算光咱们跑,丢下家里其他人不管还是打算孑然一身,什么也不带走”
“额可陛下要是盯着吕家了,咱们能怎么办”
“这件事你不用管,为父自会想办法,就算是陛下要砍我等的脑袋,也要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这句话其实还有下半句,吕家主藏在肚子里没有说。
以陛下的威望和手段来看,就是啥理由没有,直接砍了自己,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屁话。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陛下应当不至于这么做。
不是陛下不能,而是陛下不愿,不愿意为了一个吕家,背负一个滥杀无辜的名声。
早先陛下看似残暴不仁,实则每次杀人,都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只是陛下的手段太狠,诸如殿中杀大臣这件事,让所有人都畏惧陛下。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陛下要想杀谁,从来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以及为什么杀的问题。
“嗯本宫有什么能帮忙的吗”
“不用你帮忙,你牢记自己太妃的身份,就是对为父最大的帮助。”
心知自己父亲指的是面首等人,吕太妃随即狠狠点头。
“爹你放心那些面首,全部被安顿到了乡下,还有专人看着。本宫在李牧之离开秀城之前,决计不会看他们一眼。”
“你知道就好,我还要去办些其他事,你休息吧。”
“好的。”
出了女儿的院子,吕家主直接来到吕家的账房。
把几个账房先生都喊了过来,吕家主一拍吕家这几年的账本,表情严肃的交代几位账房先生。
“你几人跟随我吕家多年,是我信得过的,如今我吕家有难,你们打算如何做”
几位账房先生,纷纷抱拳拱手。
“老爷放心老爷和吕家待我等恩重如山,小的跟老爷时刻站在一地誓死为老爷效力”
“嗯好那就办事吧记得,把这几年的帐,都弄个清楚明白,有什么问题的,趁早告诉我,我好赶紧去处理干净。”
几位账房先生闻言点头,就开始查账、对账。
对于几位账房先生,吕家主是完全信任的。
要是不信任他们,也不可能把吕家的私帐,交到他们的手里。
几人跟了吕家几十年,一家老小都在吕家,有的甚至跟吕家的亲戚结了亲,早已经不分彼此。
吕家如果出事,他们逃脱不了干系。
封建社会的商业模式,不同于现代公司,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而是一种承接的交替关系,某种层面上,更类似于师徒传承。
例如其中两个比较年轻的账房先生,他们的爹,以前就是吕家的账房先生,是子承父业,接着为吕家效力。
商行里时常流传着一句话教儿子可以藏私,教徒弟不行
师徒父子,在现代社会看起来不切实际,在封建社会里,是真切存在的事实。
交代完账房先生之后,吕家主又把管家喊了进来。
“之前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管家的一拱手,回道“回老爷,办好了秀城跟吕家有关的各大商行,小的都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安分一点,把手里但凡跟不干净沾边的生意,都停下来。小的还再三告诫他们,最近都老实做生意,别惹是生非,给家里添乱。”
“嗯切记一点,处理自己手上的帐时,还要小心做人做事,不要给李牧之一点机会,让他逮到理由,找我吕家的麻烦。”
“老爷放心小的都交代过了”
事情交代的差不多,吕家主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展纸研磨,提笔开始写信。
他打算写一封信,送回乾城的老家。
秀城这边,有自己照看着,乾城的老家也不能大意。
若是可以的话,自己或许还能借乾城老家的关系,给李牧之一点压力。
朝堂中的大员,他是攀附不上的。
被陛下整顿之后,朝堂的大员一个个老实的很,不可能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替吕家说话。
但地方上的关系,吕家还是非常硬的。
你李牧之要对付我吕家,有这么容易么
傍晚,都城,御书房。
李建元手里捏着一封李牧之让影卫送来的信,信上面,写明了李牧之今日查到的问题。
汇总一下,大概就是,吕家在偷税漏税这件事上,应当没少干。
不过暂时,李牧之还没有抓到明确的证据,只是向陛下汇报一下进展。
商人偷税漏税,在李建元看来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别说是手段和信息不怎么发达,容易做手脚的封建社会。
就是现代社会,做生意的资本家,生意做大的老板,暗地里没干过这种事情
李建元要的不是猜测,是具体的证据。
介于李牧之今日才到秀城,能查出一些眉目就不错了。
放下手中的信,李建元不再搭理,且让李牧之自己办去吧。
招呼了一声小德子,李建元换上一身便衣,出皇宫,往薛家赴宴去了。
薛府,上上下下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像是在追之前陛下册封皇后娘娘的喜气。
明面上,薛家是说庆祝薛家乔迁之喜。
实际上,是薛家为了欢迎陛下纡尊降贵,大驾光临薛府做的准备。
因为,许多都城世家,想着说来薛府一聚,都被薛家主婉言谢绝了,声称今日是家宴,改日在都城的酒楼,再宴请诸位。
陛下降尊薛府,薛家主可不会傻乎乎的喊上别人过来。
薛平方穿着一身青色的锦绣华服,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跟平日里浪荡公子的形象天差地别。
人靠衣装,一身好衣裳,平添几分气质,让薛平方整个人看起来都儒雅许多。
见姐姐半天未出来,薛平方索性跑到姐姐院子里去找姐姐。
陛下说不定啥时候就要到了,姐姐还在干嘛呢
“姐你准备好了没有啊”
“还没在梳妆呢”
“梳妆”
薛平方眉毛一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平日姐姐当然是要梳妆的,但都是极其敷衍,哪里需要费这么些时间
再说了,家里有下人服侍,一个个手艺娴熟,一炷香的时间,就能收拾利落。
“姐,你难不成是想给陛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来个一见钟情不成我觉得吧,姐姐你应该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边调侃,薛平方一边往屋里走。
走到屋内,透过铜镜,望着镜子里反射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薛平方愣住了。
两三步走到姐姐身边,薛平方弯腰偏着脑袋,一见姐姐的脸,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亲姐姐哎你是怎么做到,把猴屁股安在自己脸上的”
“哎哟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哈哈哈哈哈”
仔细瞅去,薛怜人的脸颊上,有两坨红艳无比的脂粉。
一旁的小翠直叹气,心说小姐你较什么劲
非说什么因为要见陛下,想自己亲自化妆,才显得更加真诚。
现在好了,你拿脂粉当涂墙这么抹脸上,知道的是去见陛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算去戏院唱戏呢
照你这么抹,陛下怕是见不到美人了,只能见到一只女鬼了
“滚滚滚笑个屁”
薛怜人羞愤交加,挥舞着小拳头朝薛平方捶去。
薛平方早有预料,滑溜的跟泥鳅一样,一扭就躲开了。
嘴里还不饶人,说着风凉话。
“姐,你别逞能了赶紧洗了,让小翠她们给你收拾一下。你这样别说恭迎陛下,陛下要是见了你如今的尊容,不拔剑砍了你,治你一个惊扰圣驾的罪名就不错了”
薛怜人还想跟薛平方斗几句嘴的,门外传来丫头的声音。
“少爷小姐陛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老爷让你们赶紧出来,到院里候着陛下,准备迎接陛下”
“啪”的一声,薛怜人手上的脂粉盒掉在了桌子上。
原本就因为脂粉过多,红艳的脸颊,白的不像话的额头和鼻子,冒出一阵极其不自然的苍白。
完了完了
陛下就要到了
薛怜人一声怪叫,惊呼道。
“小翠快给本小姐上水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