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时间是晚上9点, 池清连同她的前邻居,已经把阿宇的公寓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查了, 所有口袋一个一个翻了,沙发垫子底下一块一块摸了——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 “那些人”的搜索肯定更专业更细致,他们都没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自己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 就轻轻松松发掘到这件遗失的秘宝
池清不觉得阿宇手上会掌握什么机密情报,或者对那些人来说的危险把柄;他毕竟只是一个小模特,每天在片场和影棚之间奔波, 最大的愿望是在娱乐圈出人头地——应该没时间去搜集信息,打探敌情。
何况当时敌人都到面前了,他也没能认出他们——这样的傻白甜, 怎么可能会是捏着对方命脉的关键人物
……但如果对方要找的不是这些,又会是什么
“会不会是名单,或者记录了名单的芯片之类的东西”珀西瓦尔说,“毕竟他不是人类……说不定他们族人私下也保持着联络”
“应该不是……”池清摇摇头,“我觉得不是。”
珀西瓦尔挠了挠脑袋。
“往好处想想,”他说,“可能……可能我们已经找到这东西了, 只不过没认出来……”
这种可能性, 池清也考虑过——毕竟这屋子就这么大,柜子抽屉就这么多,能找到地方他们刚刚都找遍了。
既然没发现奇怪的东西, 说不定寻找目标……并不奇怪
也许那东西看起来十分正常,毫不起眼
池清想了想,没能想出什么头绪来。她“哼”了一声,把手里的遥控器放回到原位。
是的,她连电视都打开看了一下,想着“说不定把音量调到特定数字之后就会出现神秘频道”——但才调了两次,就因为觉得这念头实在太蠢,自觉放弃。
手里握着的手机已经烫得不行了。虽然两人是轮流用手机照明的,但闪光灯还是开了太长时间,池清的电量也已经飚红,坚持不了多久。
于是池清把灯关了,把手机放回包里。
见她收起手机,珀西瓦尔就准备打开自己的闪光灯。池清摆摆手:“不必啦……我觉得可能找不到了。”
“……嗯。”珀西瓦尔低低地应了一声,停下手里的动作。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路灯的稀薄光芒透过玻璃,落在地上,贴在墙上。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池清说,“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一晚上。”
珀西瓦尔没有说话,也没动。池清正要转身先走,突然听到他的脚步声朝另一边过去了。
她回过头,看到珀西瓦尔一直走到客厅和卧室间隔的那堵墙前,停下。
那堵墙上贴着有立体花纹的墙纸,路灯的光线让那些凹凸不平的图案有了更明显的轮廓。
珀西瓦尔朝着那面墙伸出手,指尖捏住了什么。
池清一愣,立刻朝他走了过去。
珀西瓦尔扬起手,轻轻一撕,一扯——“嗤啦”,墙纸被撕开了一个角,露出刷白的墙面。
然后他拿起手机,用闪光灯对准了面前的墙壁。
——墙上零零星星地嵌着一些什么,强光之下,池清只看到几粒细小的光点。
她正要凑过去细看,珀西瓦尔伸手拦住她:“小心。”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其中一粒光点,微微使劲朝外一抽。
——是一枚寒光闪烁的银针,有手指那么长。
它被从墙上抽出之后,顿时有几缕黑烟从留下的那个小孔里冒出,互相缠绕着盘旋而上,消失在光线边界。
像这样的银针,墙上还有许多。
“……这是什么”这话刚一出口,池清立刻想起自己曾经亲眼见过的场景。
那些从地板的缝隙间升起的黑烟。
从墙壁的裂口里冒出的黑烟。
“这里有一个用过的‘内核’,”珀西瓦尔说,“他们在找的大概是这个东西。不把它回收的话,也许会被别人发现——比如我们。”
说完,他让池清退开,自己把剩下的针一一拔起。缭绕的黑烟从孔洞里滚滚涌出,像水流,像干冰;片刻之后,黑烟终于散完了,只留下墙面上的一片小孔。
珀西瓦尔小心翼翼地把墙纸抚平,重新贴上。
“为什么这里会有‘内核’”池清说。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东西是用来吸引传言,让假的变成真的——
她立刻想到了什么,“啊”的一声刹住话头。
“看来你那个朋友……是人工培育的结果,”珀西瓦尔说,“为了让他能持续保持这样的形态,必须用‘内核’来为他收集所需的能量。”
“可是他都不认识那些人”池清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阿宇的情形,“我不觉得他在撒谎,他看上去是真的不认识。”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么相信的吧,”珀西瓦尔说,“为了让他更自然更贴近原生种,他们多半在出厂的时候修改了他的记忆——他的脑子里存储着完整的‘过去’,哪怕这个‘过去’根本不存在。”
池清想了想:“那你的意思是,他的经纪公司……”
珀西瓦尔摇摇头:“未必。”
……也是,池清想,不然经纪人不会这么大咧咧地把钥匙交给她。
然后珀西瓦尔又检查了其他的墙面、地板,甚至抽屉内侧;找到的银针逐渐握满一把。但池清不明白的是,既然“内核”是由那些人自己埋下的——为什么他们反而会找不到在哪儿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放哪儿了
“内核本来应该是埋在目标体内,或者带在身上的,”珀西瓦尔说,“但你的那位朋友……会变形,所以操作上比较麻烦吧。”
“那为什么他们会找不到这些”
“可能不是没找到,”珀西瓦尔想了想说,“说不定……是没找全,因为‘内核’是会分裂增殖的。”
说着,他看了看手中那一把尖利的针头。
“‘内核’都是长这样子的”池清跟着问道。
“有很多种形态,”珀西瓦尔说,“有时候也可能没有实体,是气味,声音,颜色……那类比较抽象的东西。”
池清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的手机电量都只剩下最后一格,不能继续停留了。珀西瓦尔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手帕,把找到的东西小心地包好,用手握着揣进兜里。
“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全部的都在这儿了……总之,这些我带回去处理,”珀西瓦尔说,“今晚至少弄清了你那位朋友的来历,这一趟不算白来。”
……那也是对自己而言,池清想。
他本人可完全是来帮忙的,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谢,”池清说,“改天……等这些事调查完了——不是,等这期杂志上市了,我请你吃饭。”
黑暗中,她只听到旁边的人吞吞吐吐地笑了两声。
“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珀西瓦尔说,“我的家乡有个说法——请客吃饭要在当场,不然永远不会有这顿饭。”
“……那走啊,”池清说,“走走走,去吃夜宵。”
虽然她这么多年来没在晚上出门吃过东西……不过,总可以查嘛。
珀西瓦尔又笑了笑:“还是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于是两人一起出门,锁门,搭着电梯下楼了。
当前时间是晚上十点,小区里静得只剩下灯光。池清怕惊动住户,也不敢大声说话。两人像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在小区步道上,路过篮球场,路过小公园,路过那个安静的喷水池。
就像珀西瓦尔说的,今晚不算白来,但要说太大的收获,也基本没有。池清一边走一边望着不远处漆黑的树丛,仿佛那里藏着一对发光的绿眼睛。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个“绿眼睛”应该就是寒牙本人。而刚刚他和“那些人”发生了缠斗……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池清又有些困惑:如果寒牙不是为了让传言成真,又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给自己的杂志投稿
“小心脚下。”旁边的人突然说了一句。
池清刚刚回过神来,左脚措不及防地踢在一块凸起的地砖上。她顿时一个踉跄,幸好被旁边的人及时扶住,才不至于在地上磕个响。
“……我走神了。”池清红着脸说。
“不是走神,”珀西瓦尔说,“是太入神。”
……他说得没错,并且因为形容过于准确,让被说的那个感觉更尴尬了。
“我就……稍微想了点事,”池清说,“感觉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不,是基本没有明白的地方。”
旁边的人突然静了一下。
“那……我叫他出来”珀西瓦尔小声说道,“他懂得比我多,应该更帮得上忙。”
池清一张嘴就要说个“好”,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语气不对,赶紧打住话题:“那也不必,毕竟是我自己想调查的,跟你们没有关系。”
旁边的人又安静了。
“而且……而且……”池清脑内飞快地搜索词语拼凑成句,“而且他肯定会罗里吧嗦一大堆话,我才没时间怼他——你已经帮我大忙了,谢谢你就够了。”
“‘怼’是什么意思”对方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用语言攻击。”
珀西瓦尔大概是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情景,然后笑了出来。
……太难了,池清想,比起怼人来,哄人真是太难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儿童乐园,摆着些跷跷板、滑梯、秋千之类的娱乐设施。池清白天也走过这里,看到不少住户的孩子在这里玩耍。但入夜之后,那些鲜艳的色彩可爱的造型通通被抹了黑,看上去就像一群怪兽匍匐着聚集在此。
“池小姐等会儿怎么回去”珀西瓦尔突然问了一句。
池清不假思索:“打个车,要不要送你”
被提问的对方没有开口,旁边传来另一声动静。
——“嘎吱”,生锈的金属摩擦而出的涩响。
池清循声转头一看,是旁边的秋千架晃了起来。
——没有风,没有人,为什么秋千会自己动
池清只觉得心头一紧,倒抽了一口气。她停下脚步,飞快地左右一看——只有影子和更大的影子。
“……可能是只猫,”池清说,“被我们吓着了,所以跳走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池清刚要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那动静又停下了。
池清又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她转头去看同行的人,对方也皱着眉头,朝她望来。
“有人”——他的口型是这么说的。
池清点点头。
然后珀西瓦尔伸出手指,指了指旁边的小滑梯。
那滑梯是个半包围的蘑菇形状,底下的空间不算太大,但一个成年人如果蜷起身体,要藏进里面也不是不可能。
“绿眼睛”——珀西瓦尔动着嘴说。
池清又点点头。
小滑梯离两人还不到10米。
池清悄悄朝滑梯挪了一步,鞋尖踏着地砖,没有发出声音。
珀西瓦尔瞪她了,她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摇头,然后继续朝滑梯移动。
还有5米。
“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响了一段,大约一秒。那听起来像是衣料摩擦的动静——或许他也很害怕
池清想起“绿眼睛”刚刚的缠斗……他也许受伤了。
是个机会,池清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她又朝滑梯迈了一步——还有4米。
3米。
2米——
一个黑影突然从蘑菇底下冲出,两束金绿色的瞳光流星般晃过。池清只觉得一股风迎面扑来,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
然后,尖利的指甲朝她脸侧刺入。
——意料之中。
池清飞快地矮身朝来人的腋下一闪,躲过这波攻击。然后蓄势待发的右手高高挥起,朝对方的后颈劈落——
对方及时转身,避过了这一下手刀。
池清落空的右手来不及撤回,被他稳稳捉住。她正要试图挣脱,对方手腕一转——“咔”。
——没有脱臼,但这疼痛和脱臼不相上下。池清使劲咬牙,没有叫出声来。
她突然意识到对方的下一击会落在哪里,身体立刻顺着本能行动,撤步闪避转身,就像往日无数次的训练中做的一样。
果然,一个迅猛的膝蹴空空落下,就在半秒前她所站的地方。
这一系列的动作过于熟悉……因为长时间的练习,一进一退甚至已经形成条件反射。
对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手里一松,让池清挣脱了。
池清立刻转过身,借着路灯的光,看到那张明明暗暗的熟悉的面孔。
“……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艟舻x10 的营养液,预约夜宵(虽然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