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天然子后, 黄风大王顿时觉得天蓝了, 草青了,狠心关他禁闭的菩萨那张脸看着都顺眼多了。
菩萨对他招招手:“崽儿,阿爸刚才不小心崴到脚, 过来扶阿爸一把。”
“你好没用。”黄风大王嫌弃地走过来, “哪儿崴到啦,让我瞧瞧。”
灵吉菩萨的手悄然从他身侧绕过去,捏住后颈软肉,黄风大王脸色闪过慌乱, 砰一下变回黄毛小貂,被灵吉菩萨拎在手上。
众所周知,猫的脖子是个开关,一旦被掐住只能任人施为。黄风大王不是猫,但他同样有这毛病, 后脖颈是他的软当,一被掐住,立刻强迫性中断维持变身的法力,打回原形。
“嗯长本事了居然联合别人来骗我的东西”灵吉菩萨拎着自己的宠物使劲晃, 晃得他头昏目眩,眼冒金星。
黄毛貂鼠舞动着爪子挣扎, 嘴里噼里啪啦一阵说:“干嘛, 干嘛,那不是你默许的吗别告诉我,那么粗糙的骗局你都看不破。”
灵吉菩萨呵呵一笑, 他会说一开始他被刺激到,真没发现他们是假成亲吗发现后,索性将错就错,顺水推舟。
“还不是因为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混世魔王素来擅长打蛇上棍,脸皮厚,你居然敢跟他合作。没有你手上那封休书,信不信他日后见到我绝对做得出上来便喊岳父,拉关系,要帮忙,问好处的事情。”
黄毛貂鼠舔舔爪子,眼一斜:“说得好像你平时不送他好处一样,哪次不然他问一声,你屁颠屁颠拿出来……哎呦!”
灵吉菩萨收回弹貂儿鼻尖的手,“瞎用词。”
“哼。”
天然子坐在白骨马上,举起聚宝盆对着太阳看,心情好得不行。
八戒哼哼哧哧,挑着担子深一脚浅一脚走路,“师父哎,我们休息一下吧。”
悟空笑他:“才走多长时间就要休息,你怎么那么没用。”
“臭猴子,有本事你来挑担子,我来牵马,看看你累不累。”
悟空可不中那么简单的激将法,“你没来之前,一直是我挑的担子,师弟入门仍需要师兄干苦活,要你个师弟有何用!打妖怪不如我,挑担子也要我,你去干什么”
八戒故意重重喘息一声,扬着脖子,让天然子看到上面绷起的青筋,“师父哎,老猪不是不可以干体力活,然而山路难走……”
凑上前,“师父,你看看,你看看,老猪满脸汗,都腾不出手擦擦,六月的日头,毒辣着呢,汗巾子待会儿抹脸,肯定得拧出水来。”
天然子纳闷:“你不是寒暑不侵吗”
八戒一噎。
悟空瞥他:“圆不回来了吧,你当师父看不破你那点小伎俩,还想着用法力逼出汗水。”
天然子打圆场:“我看天是挺热的,去树荫下休息休息吧。”
八戒一甩宽袖,“好嘞!”把担子稍微在肩上挪一挪,说的话好像很懂行:“过会儿我要换一边肩膀挑担子,不然恐怕有高低肩咧。”
八戒放行李箱在地上,用袖子在箱子上擦一擦,招呼天然子:“师父,地上多灰尘,坐着箱子,干净,舒服!”
天然子摸摸白骨马的头骨——兴许是因着观音的杨枝甘露复活,它的骨头在太阳下暴晒老半天仍然是冰冰凉凉的,“来,崽崽,我们去休息休息!”
白骨马乖顺地蹭蹭天然子掌心。
八戒翻出水囊,先向天然子递过去一个,然后才拿起另外的,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倒。水打湿他的下巴和前襟,八戒呼出一口气,“爽快!”一抹下巴,将水囊放回。
随后和天然子聊天:“师父,你和黄风怪合伙骗灵吉菩萨,不怕他怪罪”
“你哪儿那么多话,没个消停。”
八戒低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抬起头看向悟空说话的树梢,那猴子舒展身体躺在树上,双脚高抬,翘着腿儿,正别着头看他们。
“我问师父呢,又没问你这只死猴子。”八戒没好气道,看向天然子,“啊,对吧,师父”
天然子笑笑,道:“你真以为灵吉菩萨看不出来我们那伎俩”
“他看出来还给师父你定风珠”
“大概是……”天然子点一点下巴,“哄小孩子玩”
想了想,补充道:“说得文不对题一点,算是情趣吧,你领会意思便行。”
八戒能不能领会到意思天然子不知道,总之他没有继续问原因,休整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历夏经秋,枯荷寒蝉。
一条大河挡路。
那河水黄的呀,天然子都要以为走错道走回黄河去了。
“师父,过来看看,有块石碑!”悟空拨开枯草,照念:“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噫,真是好大的口气,老孙看看,它有何能耐比肩弱水。”悟空窜起,飞到云上,手搭凉棚,眼烁金光,又驾云在河上掠一遭,回来后脸色不太妙,“流沙河确实厉害,河水洋洋,波澜起伏,水色更是浑浊,一石水中能有六斗沙,难过,难过。”
怕天然子心生惧意,大圣道:“不过,师父你不用担心,它比弱水可比不上,仅仅是凡间的大河,定然有法子渡过去。”
“我晓得过河的方法。”天然子背着手行方步,老学究一般迈到流沙河前,指着河水,回头露齿笑:“来,悟空,你对着水里喊一声:东土大唐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在此,沙悟净快快出来。”
大圣爷拔根猴毛往嘴上一吹,嗬,变出来一台音响。
“悟空,你怎么……”
“嗐,之前看到小鸟拿出来,怪好玩的,我问过她如何变。”悟空说着,把音响打开,天然子刚才要求的喊话响遍整片水域。
“西天取经的和尚”水波中伸出一个脑袋来,披散一头海藻般红色的头发,露出水面的上半身穿着鱼鳞甲,游动的姿势有些古怪,手不见划水,看着好像是一路平移到岸边。
天然子盯着男人……不,男鱼的下半身,鹅黄色的鱼尾轻轻摆动,和影视上看到的人鱼尾巴不太相像,这一条质感晶莹,宛若华美精致的艺术品。
哦,在华夏不叫人鱼,该叫……
“鲛人”
“我不是。”他说完,手放在腹部,轻轻一撕,一片薄如蝉翼的物件被撕下,结实有力的腿肌显露出来,“我是人,那是我的法术,画皮。”
“佛子。”他恭恭敬敬行一礼。
突然碰上这么正经的人,天然子怪不习惯的。
“卷帘大将。”天然子便也正正经经还他一礼。
“卷帘已是昔日,现得观音菩萨赐法号悟净,指沙为姓,师父唤我悟净便好。”
“悟净。”
指悟空:“那是你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沙师弟。”
指八戒:“那是你二师兄。”
“见过二师兄。”
八戒:“诶,兄弟,咱们都是天庭当官的,喊什么师兄呀。”
悟净一脸严肃:“礼不可废。同僚归同僚,既然你比我早入门,又和我拜得是同一位师父,合该唤你师兄。”
哦呀,真的是特别规矩的性格呢。
也是和天然子不太对付的性格。
天然子揉揉额角,现在唯有希望他为人处事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教导主任,不然天然子可不想见天被指责这里不该那里不该,一定要他改。
随后,依次介绍熊罴和六言。
“老沙。”八戒自来熟搭着悟净的肩膀,“你常年居住在流沙河里,应该有办法带我们过河吧”
“嗯。”悟净掀起他的头盖骨,呸,掀起他脖子上串的那九个骷髅头,其中一个的头盖骨,莹莹绿光闪动,白色的毛笔伸进里面一搅,出来变成原谅色。
“你的骷髅头……”
“装颜料的,外观定成骷髅,比较好激起我的灵感。画皮,皮是虚假,骨为真实。”沙悟净一一指着骷髅点过去,“朱,黄,青,绿,白,墨,紫,蓝,灰。”
天然子望一眼绿色:“你骷髅头里面装的不是一种颜料像孔雀翎的石绿像鹦鹉毛的铜绿暗色的是沙绿浅色的是枝绿”
八戒瞅过去:“我看着是一种色调啊。”
悟净沉静的眸子里掀起波澜:“佛子对画也有研究”
“我没学过画,我单单是对颜色比较敏感。”天然子道,“我认不清人脸,所以我认人是分辨他们的皮肤颜色,嘴唇颜色,头发颜色,瞳孔颜色。总不会全部一样。”
他可是能辨认出所有口红色号的男人[叉会腰]
八戒问:“那要是恰好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呢”
天然子拍拍八戒的肩膀,语重心长:“就像你们碰到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不认了还能咋的。”
悟净不是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但是涉及到自己的爱好,终究忍不住多嘴一句:“佛子有想过学画吗你对分辨颜色的天赋,实在适合学画。”
“不啦,我对画画没有兴趣,我对唱歌倒是挺有兴趣的!”天然子一张嘴,似乎想要即兴来一曲,慌得大鹦鹉急忙插话:“卷帘大将,你为何在流沙河里当妖怪天蓬元帅是被贬下来,除去仙籍,你不是只需要护取经人一趟,完事仍回你天庭去做你的卷帘大将吗”
八戒赞同地点头。他犯事那个时候,沙僧还好好在天上当他的卷帘大将呢。
悟净道:“我确实犯了错。”
“在百年前的蟠桃大会上,我把玉玻璃砸碎……”
“我知道啊,我虽然是六百年前那场蟠桃会下来的,可我从神仙朋友那里打听到,你将会成为我同伴,可玉玻璃那事,不是用来糊弄外人的吗”
悟净一脸平静:“不,确实是因为玉玻璃。”
八戒大惊:“玉帝何时如此昏庸,碎掉一个玻璃盏都能贬你仙籍”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又到作者瞎几把扯的时间了≧≦/
关于玉玻璃:
我看的版本是说玻璃,古代也有玻璃这个称呼的
比如《旧唐书》里《本纪第五 高宗下》这一章里,有写:壬戌,支汗郡王献碧玻璃。
比如《列传第一百四十八 西戎》这章:贞观十七年,拂菻王波多力遣使献赤玻璃、绿金精等物
多的就不举例了
回到西游记,我看的版本是这样的
怪物闻言,连声喏喏;收了宝杖,让木叉揪了去,见观音纳头下拜。告道:“菩萨,恕我之罪,待我诉告。我不是妖邪,我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盏,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得这般模样。
——《西游记》:第八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
只因王母降蟠桃,设宴瑶池邀众将。失手打破玉玻璃,天神个个魂飞丧。
——《西游记》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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