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跑过我的马[西游] 第73章 第 73 章

作为师父, 天然子对这样的场景已十分熟练。

“悟能确是辛苦, 方才下水去找妖怪, 肯定是特别惊险。”

八戒嘚瑟了, 正要给猴哥挑衅的眼神, 却听师父继续说——

“悟空和悟能真是默契十足, 不必多说，一个引妖怪上岸，一个瞅准时机打过去, 师兄弟齐心。还有，我家大圣爷真是特别厉害, 我看到啦, 那妖怪毫无还手之力。”

像极面对两只撒娇的毛茸茸，一手一个不落下地摸摸头顺毛。

齐天大圣什么彩虹屁没有听过, 比天然子的夸张，比天然子的华美，他那简简单单的“厉害”, 对比大圣爷以前收到的赞誉，简直是拍黄瓜和八样冷荤、八样热炒、四样水果，四样干果、一样汤、一样点心、一样酒的筵宴的差别。

然而，大圣爷表示，他就是喜欢听他师父夸的。再简单都会令他身心舒畅, 比吃一百颗大又甜的桃子更开心。

“六言的封印术也是帮到大忙，不然那鱼妖一入水，不晓得会钻到哪儿去。”

“哼唧！”

大鹦鹉化成的小萝莉翘着嘴角, 手拖着封印的一边，把那灵感大王拖拽到天然子面前。

往地上一摔，封印缚成的锁链穿过他人形时的琵琶骨，强行将其打回原形。

原来是一条红鳞的大鲤鱼，鱼尾扑动，鱼嘴间或吐着泡泡。

亏得是妖怪，不然这么一扔，哪条鱼能活下来。

“该死的，你们到底是哪来的，敢管我灵感大王的闲事！”

天然子不应他，只捡起妖怪的武器——一柄铜锤，拿在手中观察。兴许鱼精是头回作恶，他的武器尚来不及染上煞气，隐隐约约可以瞧见灵光，细细一闻，竟带着清香。

不知是何物炼制而成。

八戒笑道：“原来是个半路成精的妖怪。”

灵感大王一惊：“你如何知道的”

还真是啊……

如此轻易炸出口，令八戒毫无成就感。

嗓音立时变得懒洋洋，道出他天马行空的想法。

“我看你使的铜锤子，肯定是在哪家银匠家里偷出来的。”

“胡说，我的锤子可不是打银的锤子，它是我用一朵九瓣莲花炼制的，比你那种地的耙子好太多。”

“我的耙子才不是种地的耙子，那可是太上老君炼的，太上老君你认识吗道祖！”

“骗谁呢，你个陆地妖怪，好意思去攀太上老君那我说我的兵器是用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莲花炼成的呢！”

“你以为你是水底的妖怪，便能去南海”

悟空的视线在大鲤鱼身上盘桓片刻，突然笑了。

“我道是哪儿来的妖怪，让我眼熟，原来是你啊，观音菩萨莲花池里的那条鲤鱼。”

八戒：“……”

灵感大王：“……”

乖乖，这眼神比观音和木吒聊天时聊到的那“dna检测”更厉害吧，我只是一条鱼而已啊！莲花池里有好多条乍看一模一样，唯有鱼类才分辨得出来的鲤鱼啊！

八戒喃喃道：“你还真可以去南海啊。”

既然身份被拆穿，灵感大王懒得挣扎，索性破罐破摔。

“对，我就是观音菩萨养的鲤鱼。”

八戒道：“哦，我不是陆地上的猪，我是飞天小猪。”

熊猫崽崽可乖可乖得捧场：“号天蓬元帅！”

灵感大王很不给面子。

“不认识。”

又道：“既然清楚我是观音菩萨养的，快放开我！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打狗还要看主人！”

天然子笑眯眯开口：“打狗要看主人，吃鱼可不需要。以我和菩萨的交情，我吃他一条鱼，他也不会在意。水煮鱼，红烧鱼，清蒸鱼，糖醋鱼，石锅鱼，烤鱼……”

说一道菜名，目光便往灵感大王身上扫一遍。

鲤鱼的鱼尾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不是和尚吗！”

天然子陷入沉思。

“有道理，和尚不许吃肉。”

灵感大王十分感动——幸好他平时有认真听观音念经。

“那……啊，我生病了！”

天然子捂住胸口，极为浮夸地靠着白骨马。

“不好，我突然觉得头晕，身体没力气，应该是感染风寒，望我佛慈悲，开许我吃肉来补补——好，阿弥陀佛，佛祖慈悲，开许啦。”

“悟空！”

“等等！”

金箍棒停在鱼眼上三寸。

灵感大王吓到口吐白沫，同时不忘飞快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我怎么没听过生病时能吃肉！我从来没听过观音菩萨那么说！”

“哦，菩萨学的是大乘佛法，我学的是小乘，小乘佛法，允许吃‘三净肉’呀。”

天然子理直气壮道。

“何为三净肉”

“就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我将闭上眼睛，堵上耳朵，同时找杀鱼的过来。”

小萝莉嘴角一抽。

眼不见杀，耳不闻杀，不疑杀……还可以这么解释

金蝉子，厉害还是你厉害啊。

——你是在欺负人家一条鱼没看过佛经吧，佛经里说的生病中允许吃肉，是让你花钱去买，不是让你拿刀剁他成剁椒鱼头！

“我不信，你们教规第一条便是不许杀生，怎么好意思自相矛盾，给你准许杀生的漏洞。”

“唉，檀越，你执迷了。按你所说，那佛言‘洗浴五利’，可是杀生了啊。清洁身体，正是在杀死身上的污垢，爬虫，如此难道不是杀生”

“你……歪理！”

“歪，不正，不正之理，但是所谓‘不正’，是谁定下的，凭何规定哪些是‘正’，哪些是‘不正’”

“我……”

“你那你告诉我，人吃鱼，正或不正”

“不正！”

“可是，我随便问一个人，他们都不觉得人吃鱼是不正确的。”

“鱼吃人，正或不正”

“你要是问鱼，比如我，我觉得正。”

“对，你觉得。可凭何‘你觉得’是‘正’，‘我觉得’却不是”

“……”

“那么，现在告诉我，洗澡是杀生，是不是歪理”

灵感大王沉默了。

而后，自暴自弃：“我不管了！”

“你觉得是什么理就什么理吧！”

“嗯，很好，我觉得不是歪理。”

灵感大王：“……”

您还真好意思承认啊。

“既然不是歪理，逆推上去……我吃肉没问题了。”

不！等等！这个真有问题！

眼见那金箍棒在慢慢往下移，灵感大王连忙道：“按你说法，人能吃鱼，鱼倒不能吃人我不服，你们把我养在池子里，随时都可以捞起来吃掉，尤其之前，你徒弟还想要吃我，我时刻担惊受怕。众生平等，你管我吃人，怎么不管管你徒弟吃鱼呢”

场面一时间静得诡异。

悟空侧头去瞧师父，他倒是想直接一了百了，免得那条鱼说出使他师父为难的话来，只是同时他也明白，现在弄死灵感大王，反害得影响永久留下。

——前提是，有影响。

灵感大王心神一懈，浑身通泰。

得救了！

佛子垂眸，不置可否。

“六言，先让他有力气化人吧，和鱼对话，总觉得别扭。”

灵感大王顿觉周身停滞的法力，出现一丝流动，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化。

灵感大王盘腿坐在地上，长发凌乱，那发冠亦不知落到何方。鳞甲上渗着血迹。或许是法力不够，面上额角还残留着些许红鳞。

他挑眉。

“你要和我对什么话”

“你饿吗”

灵感大王一愣，嗤笑：“不饿。”

“再说，我要说饿了，你能给我吃人吗”

“不给。”

“那不就得了虚伪。”

“我徒弟要是想吃人，我也不给，想吃其他生灵，非充饥用我也不给。”

“那不还是虚伪你们佛经里说众生平等，人便高人一等”

天然子往他旁边一坐，僧袍染上尘埃。

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然后没管他愿不愿意听，自顾自开口。

“我大徒弟称号齐天大圣，五六百年前闹过天宫。那时有一名灵官并三十六员雷将围战他，他以一敌三十七，分毫不落下风，若不是佛祖来得及时，他便打进灵霄殿内了。”

“佛祖喊住大圣，问他来历，随即，笑讥他：初世为人的畜生，如何敢言要玉帝宝座。”

灵感大王十分不屑：“然后他打赢如来，向如来证明自己的本事，说他狗……佛言看人低那么老套的故事，我听开头就知晓结尾了。”

天然子摇摇头。

“不，没赢。”

灵感大王：“……那你想表达什么让我认命，碰到强大的对手便臣服”

定了定，突然醒悟。

“哦，对，你们比我厉害，所以我该听你们的，认可鱼不该吃人，人却可吃鱼。”

讥讽的神色几乎要化为雪亮的刀刃。

天然子望着他，道：“不，我想说的是，你觉得，公言妖猴不配当玉帝的佛祖，算得上你说的众生平等吗”

风停了，云止了，野茴香不敢多言，缩于石缝之中。

红鲤喘了一下，脑门儿绷得紧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记得，你是个和尚吗

你在否定你们的佛。

天然子老神在在，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在小鲤鱼心里投下多大的震动。

“我佛尚做不到你说的众生平等，我如何能做到而我若是做到了，何曾不是对‘人’的残忍”

“毕竟我是人。”

天然子道。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时可以吃肉：时世尊在波罗奈国。时有比丘。服吐下药。有优婆私字苏卑。至僧伽蓝中。行看房舍。至病比丘所问言。何所患苦耶。答言。服吐下药。问比丘。何所须欲。答言须肉。答言。我当送肉即还波罗奈。遣人持钱买肉。

——《四分律》

三净肉：我听啖三种净肉。何等三。不见不闻不疑。不见者。不自眼见为我故杀是畜生。不闻者。不从可信人闻为汝故杀是畜生。不疑者。是中有屠儿。

——《十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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