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晴再次来到游文彦家的大宅门口时,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为什么来这么晚, 计小蕊如是说:“剧本肯定会充满戏剧性, 午夜敲钟,午夜庆典, 孩子肯定午夜才能生出来, 当然也要等到午夜才能干掉。所以游弋想动手, 不会太早, 这个时候来正好。”
原本方一晴想把这件事直接告诉游文彦, 却被计小蕊否定了这个计划。
“不行, 你们没告诉我万人合唱的事之前, 我也这样考虑过。但知道了这件事后,我完全不敢这样做。我们本来和游文彦毫无交集, 现在旅行团中突然有一部分人想对他的夫人和孩子不利, 他家里又这么特殊。换做你,你怎么想我们这伙人别没把游弋扳倒, 我们自己又被关进了警局。进警局都是小事,我怕他们会杀人灭口!”
方一晴想了想, 计小蕊说的没错, 所以只能按照计小蕊的计划来——
先试着混入游文彦家,如果游弋真的动手, 再去阻止也不迟。
夏深把车停在路边, 熄了火。
方一晴和计小蕊提着大包小包的婴儿用品下车,夏深负责端着特别定做的大蛋糕。这些礼物他们足足挑了一整天,只希望对方能看在礼物的面子上放他们进屋, 不然他们只能在屋外守着。
游文彦家周围的架子已经被撤走,地上连一滴红蜡的痕迹都看不到。大宅中依旧灯火通明,却和周围的宅子没有什么差别,好似只是普通的富贵人家。
他们还未走到门口,就看到远处开来一辆大货车。
“哎呦,巧啊。”黎正从货车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笑眯眯地给三人打了个招呼。开货车的人是庄南,后排坐着游弋,高向明不知所踪。
“你们这是……”计小蕊看向货车。
黎正笑眯眯地搓着手说:“谢礼谢礼,聊表心意。”
计小蕊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单薄谢礼。
她深吸一口气说:“黎叔,不瞒您说,我们三个想通了!”
方一晴听后一愣,强忍着不去看计小蕊。这时候她的脑子清醒得很,立刻明白了计小蕊话中的意思。她只听计小蕊说:“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重要,喏,我们在蛋糕里下了点药,你们呢”
黎正不上钩,他笑眯眯地说:“胡说些什么呢,我们准备明早离开镇子,现在过来谢谢镇长的帮助。正面打不过黑影,干脆迂回点逃跑算了”
方一晴撇撇嘴,这老叔不知骗谁呢。
如果真能从镇子里逃出去,他们早跑了好吗,怎么可能会来镇长家
方一晴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呜咽着说:“都怪我!我昨天一时半会没想明白。黎叔,我们三个考虑了一整天,觉得你们说得对!还是杀掉未出生的黑影比较妥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到时候我们拦着人,你们尽管上!”
黎正匆忙递来一张纸巾,嘴皮一开一合,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哭起来了别哭,别哭,叔几个真的只是来道个谢,没别的意思。我们也考虑了一整天,都怪我们太冲动,怎么动不动就想着杀人呢杀人多不好,不符合主流价值观。我们这些老家伙啊,还是要像你们年轻人多多学习,干什么事都不能太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活命。你们可千万别被我们带坏了!杀什么人,没有的事!”
这下方一晴哭不出来了。
姜果真还是老的辣……
货车上的两人陆续下车,游弋懒洋洋地走上前说:“别在大门口前吵吵闹闹,既然都是来道谢的,不如一起进去吧。”
游弋一发话,黎正也闭嘴了。
一行人默默上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个佣人。
得知众人的来意后,佣人将情况告知了游文彦。
没多久,游文彦亲自出门迎接他们。
“举手之劳,你们不必客气。今日内人正在生产,恐怕不——”
游文彦谢绝的话还未说完,黎正热情地冲上前握紧游文彦的手,立刻转移起话题。他完全不给游文彦拒绝的机会,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方一晴这下可是见识到黎正嘴巴的厉害。
黎正一开口完全停不下来,把自己的来意说得天花乱坠。先是给自己醉酒被关局子找了个煽情的理由,再是感谢镇长的帮助,之后说起自己凄惨的家庭生活,如今看到镇长的孩子即将诞生,心中感慨万千,只想一同分享这个喜悦。
方一晴简直叹为观止。
黎正一边恭维,一边回忆往昔峥嵘岁月。说到煽情处,还不忘抽泣两声。
没多久,游文彦便败下阵来,只能邀请众人去客厅里坐着等待。
方一晴直到进门时都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居然这样混了进来。
————
游文彦显然不想理他们,带他们到客厅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黎正则继续发挥他的口才,和一旁的佣人攀谈了起来。
复古而豪华的客厅中,只听见黎正和佣人带笑的交谈声。在黎正巧妙的对话间,他们便得知了镇长夫人所在的楼层和方位。
方一晴焦急地看着客厅中的表,这个时候还差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她看游弋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打着瞌睡;庄南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直在玩手机;黎正更是只顾着和佣人小姑娘耍嘴皮子,好似只是单纯来感谢游文彦,顺便看看他刚出生的孩子。
所以,他们在等待不知所踪的高向明动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方一晴有些忍不住想找游弋问个明白。
她正要开口,屋外突然有人喊道:“着火了!”
方一晴意识到这是他们动手的信号,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屋外并非着火那样简单。
方一晴甚至来不及反应,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倏然响起。
客厅的玻璃全然震碎,夏深将她和计小蕊护在身下。等方一晴再抬起头来时,客厅中的几人早已不知所踪。而窗外,庄南开来的那辆大货车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一些人从宅子中冲了出去,吼叫着查看起情况。
“糟了!”方一晴匆忙爬起来去找人。
但爆炸声接连不断地响起,不止在宅子外,宅子内也是。
夏深立刻冲出客厅,方一晴迅速跟在他的身后。
因为目标明确,两人很快找到了佣人所说的卧室。但还未进入卧室,他们便知情况糟糕透了。
游弋一行恐怕做了不少简易炸|弹,走廊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
几个白袍女和保镖被炸伤,满身鲜血倒在走廊中。
卧室门大开,里面传来女人们的哭喊声。
夏深和方一晴见状,飞速冲入卧室。
“住手!别冲动!”夏深喊道。
卧室中,几个西装革履的女保镖被庄南制服在地。她看样子是练家子,出手相当凌厉,一个手刀就敲晕了被压在她身下的女人。黎正踹翻了几个白袍女,喘着粗气笑眯眯地对游弋说:“还不快动手!”
而游弋手持一把匕首,正坐在床上用手臂钳制着孕妇。
他的表情很古怪,在方一晴看来,他根本不在意孕妇的生死。孕妇双手捧着腹部一边痛呼,一边对着游弋哭泣求饶。而游弋认真地盯着她的脸,好似女人只是他手中的稀奇玩具。
“住手!”游文彦这时也带着人冲入房间中。
他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身边的两个保镖蓦地举起枪对准了游弋。
游弋的匕首抵着孕妇高高隆起的腹部。
他将脸贴在女人的脸侧,仿佛在品味女人的恐惧。
“游弋你怎么不动手”看到枪,黎正笑不出来,开始有些慌张。
游弋没有理他。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闭着眼开始哼唱一曲歌谣。方一晴一颤,她听出游弋哼唱的正是昨夜万人合唱时的曲目。
房间内静悄悄,只余游弋的歌声和女人的痛呼声。
被游弋钳制住的女人面色惨白,她双腿大张,身下满是血迹和秽物。
女人这时仿佛已经顾不上抵在腹部利刃,她一个劲地蹬着腿咬牙用力,双手攥紧床单,喘息间发出阵阵痛呼声。
方一晴看了一眼钟表上的时间,还有一分多钟就到十二点。
她毫不怀疑游弋是在等待午夜的来临。
女人不停地深呼吸用力,一边痛哭,一边无助地哀嚎。
方一晴看得出,她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也在努力生下这个孩子。
看到女人如此模样,方一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她不顾夏深和众人的阻止,缓步走到床前。
游弋没有理她,她也没有理游弋。
她坐在床边,伸手握住女人冰冷的左手,仿佛想借此传递去自己的力量。
她眼中含泪,对女人说:“不要怕,加油!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游弋停止了哼歌。
“他不该被生下来。”游弋缓缓道。
方一晴抬起头看向游弋:“可是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想要被生下来,他正在努力地离开母亲,他想要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泪水自方一晴的眼中滑落,她对游弋大声重复道——
“他想要被生下来!游弋!”
仿佛被方一晴的话怔住,游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方一晴乘机紧紧握住游弋持刀的手,强硬地说:“无论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无论他的出生是否在回应这些人的期待!至少他现在想要活下去!你必须让他活下去!”
游弋怔怔看着方一晴。
这个时候,屋外钟声响起。
众人眼前一花。
明明在游弋面前的人是方一晴,此时却换做另一个少女。
江锦笑眯眯地看着游弋,手中的枪正对游弋的额心。
“晚上好,游弋。”
“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点,这两章非常不好写,后期可能还会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