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和于泰和都不在家, 鹤儿也找不见人影,约摸是跟着去了山寺。
于虞不喜阿爹出燕京的镖, 她多少知道些阿娘故家的事儿, 知道于泰和得不到岳丈的青眼和许氏偶尔流露出来的黯然伤神。
平阳县大多熟人都知道许氏是打燕京来的, 但怎么个家室却不甚清楚。
于虞也只模模糊糊知道“外祖父”家是做高官的, 不是许氏刻意瞒她,只是不爱提摆了,于虞也懂事儿的不愿多问。
当然,外祖父这个称呼是从血缘上论的, 实际上,她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外祖父”, 半点好感也无。
燕京, 规矩多礼法严,一听就是个叫人喘不过气儿来的地方。
照于虞自小受的教, 真的是一万个理解不了外祖父的固执,甚至在她眼中, 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外祖父的言行——更接近于冥顽不灵。
自家闺女同女婿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什么理由不接纳, 就为了所谓的门当户对
她自个儿没多少胃口, 只吃了些茶点,待肖颢吃完晌午饭之后便一同出了门。
刘瑶现在同她阿娘住在绣坊,绣坊老板在三楼顶阁给她们独辟了间屋子,五丈宽,小归小但胜在清净。三楼除了她们娘俩住的地方, 其他处堆得全是绣品。
刘瑶素来手巧,绣活儿上手快,不比老绣工差多少,还能琢磨出新针脚花式,绣品很招顾客喜爱。
于虞去绣坊的时候,刘瑶身前摆了对绣凳,圆绷中间框紧了一副栩栩如生的折枝牡丹图。
绣坊老板于虞认得,打声招呼就放人进去了。
“鱼鱼,你怎么来……”
刘瑶见了她来,把手里的针扎进圆绷边缝里,欢欢喜喜的起身往前凑,话说了一半,瞧见于虞身后跟着的男人消了声儿。
“他是谁……”刘瑶压低了声音问,长睫颤颤,不敢抬眼打量人。
于虞:“江晓焕家后门口……”
男子上前行了躬身礼,把刘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于虞赶紧帮忙解释清楚,刘瑶还忙着做活计,三人没多少说话的时间。
就这不一会儿的功夫,肖颢和刘瑶互相行了好几个礼,你道句谢我回个礼,跟拜天地似得,看得绣坊一干绣娘笑的合不拢嘴。
辞别刘瑶后两人又赶去张休复家,于虞一路上紧张忐忑的不得了,毕竟自个儿上午说了那么一通话,想想就耻得慌,还“这世上大好儿郎那么多”,多有什么用啊,她就看上了张先生一个。
她心神不宁的到了张先生家,才发现家里人不在,敲门敲了半晌也没人理。
于虞耷头耷脑的回镖局,肖颢瞧她没精神,权当她是为没带自己见着人而不高兴,路上好声安抚:“小姐别难过,我出镖回来再来拜访一趟就是,总有机会的。”
于虞:“……是。”
不,你想多了,我是因为见不到自个儿心上人才难过的。
也不知道张先生去哪儿了,是不是上午被她给气着了
于虞心心念念的张先生,此刻正在温老先生家挨着训。
屋里的气氛紧张得很,温宏涨红了一张老脸怒瞪着坐在方桌右侧的年轻男子,手用了狠劲儿攥在雕花红木罗圈椅的扶手上,青筋都显露出来。
方桌上摆着张信笺纸,刚从银刀拆了口的信封已经被人揉成一团。
方桌另一侧的张休复微低着头,脸上神情莫测。
温宏见他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忍不住怒斥:“我不信我温宏教出来的学生,会这般枉顾百姓性命!”
今日,他收到京里往日同僚的信,信里三言两语讲清楚了内阁大学士许黎勾结地方官员侵吞赈灾钱粮的事儿,至于,张休复被罢官驱逐回乡,是因着包庇罪臣。
张休复刚入京之时,温宏写信托同僚多加照料,这人便也知晓他们二人的师生缘分。这遭事发,风口浪尖那人也不敢做什么,待事情平定下来才写信与温宏。
信里虽未明说,但字里行间都是叫温宏远离这个学生,避免祸及自身的意思。
张休复在燕京做内阁侍读学士,许黎负责带他。
内阁官员,天子近臣,说是提着脑袋走钢丝也半点不为过,侍上御下,脚下是深渊万丈,稍有不慎,便得落个尸骨无存的结局。
像张休复这般科考出头的人,多半出身赤贫,上无荫庇下无奉养。心里滋生自私、贪婪、算计也是常事——这是他那位同僚的原话。
温宏却不信。
“事情原委你不愿说,那你告诉我,最后一次见那许黎老儿,是什么时候”
张休复最后一次见许黎,是在大理寺的牢房里。
准确点说,不是“见”到,是“听”到。
张休复刚受完鞭刑,审他的人妄图屈打成招,但没想到他一介书生骨头这么硬。
张休复是被渴醒的,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身下躺着的地方潮湿阴冷,寒意直往骨头缝里渗。
待他稍微缓过劲儿来,就见到自己身处地牢,北边石壁上开了道两尺宽的窗口,地上青砖上黑漆漆的,是常年沉积的血污。
他正躺在烂稻草上,身上累积的鞭伤染红了囚服,被稻刺扎着,疼也疼得麻木了。
大理寺卿洪厚的声音从隔壁牢室里传来,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许大人,您的学生可都一一招供了,您再硬抗下去,怕是要吃苦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准备存稿(顶锅盖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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