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夜漆黑如墨,雍州府城墙里,守卫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桌前蜡烛忽地飘摇,守卫一下子惊醒,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往外看去。
黑夜还是黑夜,不过那黑暗里似乎有什么在起伏,在涌动,朝这边晕染而来,守卫揉了揉眼,晃了晃头,拿了长枪,迟疑地往前走去。
黑暗里有什么涌涌而出,暗影重重,似人似马,待近些,竟是一支兵马部队,隐在黑暗中的还不知多少。
守护唤醒其他几个人,在城头喝道“来者何人”
城中气氛诡异,突然冒出来支兵马,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等是宁王麾下兵马,速速开门迎接”城下有人答道。
“宁王兵马”守卫低声念道,宁王封地在荥阳府,雍州府是他们进京的必经之路,又高声道“这位将军,藩王兵马没有皇令不得离开封地,不知将军可有圣上手谕”
“圣上手谕”那人嗤笑道“圣上的面都见不到,哪来的手谕我等奉宁王命前去勤王,驱逐太后妖妇,营救皇帝和小皇子,快让我等进城”
“放肆”几个守卫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紧张而迷茫,每日从城门来往进出的可不仅仅是人,还有言论。
这几日的传言,他们听得可不少,纵使怀疑此事真假,到底与他们无直接关系,守好城门才是大事。
守卫道“没有圣上手谕,还请各位速速返回封地,莫叫我等为难”
“我等勤王,待到救出圣上,便是有功之臣,你等拦我,就是阻我勤王的叛逆之贼,耽误救驾,尔等可担待得起”城下将领持马鞭直指城楼守卫。
“圣上身体抱恙,太后暂且代为管理,你休要妖言惑众乱了民心”城防总兵赶到,厉声道
“诸位即刻返回封地,我只当是尔等误经此地,若执意进城,休怪本官无礼”
城下将领冷哼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攻城”
火箭,绳梯,巨木,喊杀声一片,城墙一瞬间被点燃,蔓延至京城
信兵几个趔趄,扑倒在大殿上,颤颤巍巍递上情报雍州府失守,城防总兵殉难,知府县令等大小官员反抗被擒,宁王军打着勤王的旗号从荥阳府出发,攻破雍州府长驱直入。
众官哗然,在此之前,已经有信兵来报齐王军也离开封地,攻下刺州府,往京城而来了。
两路藩王军先劝降,不降则攻,进城后不伤百姓,反而安抚民众不是内战,只是勤王救驾,令舆论倒向他们一边,掩盖谋逆真相。
“太后请圣上出面主持大局吧,不能再等了”
“是啊,太后,外有北漠南玥,内有齐宁逆党,国之将乱国之将乱啊”
内忧外患,卫国免不了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朝臣们赤目含泪,发须乱乱。
有持重老臣晏阁老道“所谓内忧,是藩王疑圣上被软禁,以此为借口祸乱超纲,所谓外患,是北漠南玥以为一国无君,才胆敢攻城略池,践踏我大好河山太后啊,圣上到底如何,您最清楚,还请您让圣上归朝,或让我等面圣,让这谣言不攻自破吧”
“看来诸位大人也是信了这谣言,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本宫让皇帝出面,只是皇帝不出面不见尔等,皆为皇帝的意思,可不是哀家拦着”说完,竟直接拂袖而去,丢下一群大眼瞪小眼的官员们。
“这,这”晏阁老气了个仰倒,瞪眼吹须直喘气,众人赶紧扶住了阁老,抚背半晌才顺过气来,瞪着太后离去的方向,牝鸡司晨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还跪着的
大臣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似哭语似疯癫,喃喃道“国之将亡,国之将亡啊”
朝臣们垂头丧气地出皇城,回到家中各自呆坐哀叹,盘算着接下来是冒死闯宫,还是举家迁逃,最终睁眼到天明。
玉小霜风一般地来到银楼主面前,不等她开口,银楼主便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齐王和宁王有异动,密探们都知情,但我们不能早做防备。”
玉小霜双目微敛,道“请君入瓮”
银楼主点头,低声道“是圣上的意思。”
玉小霜蹙眉道“百姓们要遭殃了。”
银楼主微微摇头“他们要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暂且不会伤害百姓,而这些毒瘤蠹虫不除,百姓才真的要遭殃。”
玉小霜了然,想问什么,最终咽下,又风一般离去。
银楼主松了口气,这丫头大概是察觉了什么,如果她要问洛醇的事,自己可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几日的惶惶不安,该来的还是来了,两队兵马很快在京城城门口汇合,双王联手攻城,城中百姓仓惶着,叫喊着,叛军打过来了
百姓们纷纷奔回家去,关门,关店,街市上砰砰声不断,原本喧闹的街市很快空无一人,乱风卷起菜叶,吹散箩筐,如敌军已经过境一般萧条。
百姓们恐慌可以躲进家门,而大臣们不行,一些忠义之臣还是冒死赶去皇城护驾,城防将军南宫将军失踪,南宫小将们都上了城楼。
南宫盾在霁月的精心照料下,身子已经恢复了大半,此刻和哥哥们正安排布防。
双王下令攻城,却不想遇到了顽抗。
以往攻下的那几座城,一是城防力量不能跟天子脚下相提并论,二是救驾的旗号以及谣言造势,让将士的抵抗之心削弱,他们才能如此势如破
竹。
京城有南宫家守卫,背后就是皇城天子所在,自然士气如虹
火箭一轮又一轮,都被城头的将士们劈断,叛军的弓箭手,却不慎被城头飞来的箭射伤,绳梯不是被斩断,就是士兵来不及翻上墙就砍伤摔落。
攻城门的巨木咚咚地撞门,可那无处不在的箭总能射中抬巨木的士兵,倒下一个两个倒无妨,一下子倒下十几个,剩下的再也承受不住巨木的重量,被压倒被踩踏零落成泥。
宁王眼皮子直跳“六哥,这攻不攻得下来啊”
齐王冷笑咬牙道“老八,都到这份上了,攻不下来咱们都得死”
一轮轮攻下来,叛军兵马死伤惨重,还讨不得好,宁王齐王调头就跑。
可京城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南宫戟冷哼,与南宫盾带兵追了出去,南宫钺南宫槊留守以及清理现场,救援伤兵。
一路追出城,在进山之前将二王抓获,其麾下士兵弃械投降。
南宫戟和南宫盾将二人及叛军押解回京,进了皇城,在宫门前请问圣上如何处置叛军。
不少护驾的大臣都候在宫门前,还有几位王爷也在,端王爷已经被审查完毕,因为没有嫌疑,恢复了自由身,这会也来了。
众人聚在一起,见此情形都长舒一口气,北漠南玥虽强劲,毕竟还远着,这叛军若是杀上门来,他们都未必能幸免于难,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皇上驾到”内侍尖着嗓子唱道。
咦皇上出来了
众人立即回头张望,有明黄色的身影由远至近,待看清来人,百官匆忙下跪,山呼万岁,神情激动,更有甚者抬袖掩泪,皇上来了可就安心了,谣言果然只是谣言啊。
“六哥,我们被骗了。”宁王阴着
一张脸,若不是探子来报皇帝驾崩,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贸然起兵啊。
齐王眼中恨意浓浓,让人算计了。
“众卿平身吧。”皇帝痛惜地看着阶下跪着的,形容狼狈的二王,叹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只是身体抱恙,尔等却带兵擅离封地,私闯京城,老六老八,这么多年,朕自认不曾亏待于你二人,你二人做出叛逆之事,却是为何”
“呸皇家本就没有兄弟父子,我们存在一天,就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如今既已成阶下囚,要杀要剐给个痛快。”齐王狠狠啐了口,梗着脖子叫道。
皇帝摇了摇头,拂袖侧身似是不忍道“先把他们押下去,再行处置。”
南宫小将呵斥着,领他们去死牢,群臣斟酌着措辞安抚皇帝,毕竟是同胞兄弟,皇帝如此仁慈,叛王们于心何忍
皇帝欲转身,百官自然准备跟上,空气忽而凝滞,突生变数。
叛军中有一人暴起,手中黑影翻飞,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从百官身侧耳畔发间极速而过,南宫戟离得太远,只来得及发出“圣上小心”的喊声。
不少官员回头,远处的连影子都没看到,离皇上近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惊骇突现。
武将大多奔赴边关了,在场的几乎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看不清,反应不了,无人能挡。
南宫小将的身体叫嚣着、狂喊着,拼命往前掠去,不行,太远了,抓不住,来不及了,啊
噗呲,是暗器刺破衣服,刺入**的声音。
噗通,身体倒地发出的闷闷响声。
百官叫喊着,涌涌上前,南宫戟飞驰赶往皇帝身边。
南宫盾立即返回,控制住行凶刺客和其他叛军。
行凶者
已经倒在血泊中,牙缝藏毒,一击中立死的死士。
齐王和宁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惊诧,这不是他们的人,也并未如此安排。
是谁如此大胆又狠辣,不管是谁,都会算到他们头上,他们从头到尾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挡在了皇帝身前,是端王爷。
他与皇帝二人双双倒地,他压在皇帝身上,左肩右臂各中一暗器,二人倒地后一直未能起身。
百官涌上前去,南宫戟劈开众人冲到了最前方,却看到惊骇的一幕。
端王爷左手半撑着,右手包裹着精巧的小镖,锋利的刀尖对准了皇帝的心脏,却在没入龙袍前被两指牢牢的夹住,无法再往前进半寸。
端王爷眼中的狠戾转为不甘“你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
皇帝的双目如深潭,平静幽深地看着端王爷,似乎他所做的一切,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南宫戟不敢多耽搁,扣住端王爷行凶的手,亲自治住他,百官赶紧将皇帝扶起来,心脏还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待看清端王爷手中的凶器,与他自己背上的,以及其他倒地之人身上的暗器一模一样时,众人哗然,原来端王爷是想借着齐王宁王的手来行刺皇帝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