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阴沉下来,数片厚墩墩的乌云集聚在一起,摩擦着,碰撞着,不知在酝酿些什么,倒是添了不少寒意。
宫未然正色问道“夫人,可否容我问二小姐几句话”
南宫夫人颔首,宫未然看着玉小霜,问道“围猎前夕,来见靳蓦的是你吗”
玉小霜眨了眨眼,点头道“是。”
“扮成陆天霜跟随洛醇查案的是你吗”
玉小霜想起那个时候,似笑非笑“是。”
“在酆阳城与顾未然联手对敌的是你吗”
玉小霜轻踹了他一脚“都是我,你还有完没完身份多了不起啊。”
宫未然笑了,如春之温柔,夏之绚烂,他牵住玉小霜的手,温声道“那我要娶的就是你了,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我爱的是你的心,你的魂魄,而不是你的身份和模样。”
玉小霜愣住了,爱她的心和魂魄吗
宫未然又转过头来,对南宫夫人道“夫人,我来此并非质疑她的身份,而是怕她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她是南宫钰霜,那我要娶的就是南宫家的钰霜小姐;她若不是,那我娶的就是我眼前的这个霜霜。
您若认定那人才是真,容不下我的霜霜,我会带她走,给她一个身份一个面目,她从此就是我宫未然的妻,此生不变。”
泪,此时才汹涌,玉小霜以为她不在意被怀疑,可听到宫未然的这句话时,她才知道,她也渴望被人肯定,渴望在重要的人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宫未然拿出干净的帕子,仔细地给她擦泪,眼中是浓郁的深情和矢志不渝的坚贞。
霁月在一旁红了脸,却也红了眼。
南宫夫人怔怔,心头有些酸涩,宫未然的话让
她感到醍醐灌顶,她方才这是怎么了看一个人不是用眼,而是用心。
以前的钰霜对谁都冷漠,对自己和皇帝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恨,虽然这也不能怪她,可她总是让人亲近不起来。
这个霜霜却有喜怒哀乐,会跟家人撒娇亲近,他们私下都讨论过,这样的女儿,这样的妹妹,这样的亲情,才是他们喜爱的,想要的。
跟以前的钰霜接触的少,建立不起来感情,他们之间真正的亲情,似乎就是从她蜕变后开始建立的。那她是不是钰霜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是她就好了。
南宫夫人想明白之后,看玉小霜的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爱,还多了些许愧疚。
玉小霜察觉到了,走过去抱了抱南宫夫人,声音有些闷闷的“娘,只要您肯认我,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傻孩子”南宫夫人搂了她一会,便道“家中气闷,你同宫少爷出去散散心吧,晚上早些回来吃饭。”
“嗯”玉小霜鼻音浓浓。
放开南宫夫人,玉小霜想了想,又叮嘱了几句,才与宫未然往外走。
出了南宫府,行到偏僻处,宫未然突然将玉小霜拉入怀中,略低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真没受委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任谁看到自己的分身过来争夺主权,脸色都不会好。”玉小霜任由他抱着,温柔的气息环绕着她,让她很安心。
“到底怎么回事”宫未然松开她,牵着她的手边走边问。
玉小霜将事情原委一一告诉他。宫未然仔细听着,神情愈发地冷冽,待她说完才道“这么多巧合,八成是冲着你来的阴谋,那个什么云开,就该在他怀疑你时杀了他,自己爱的人变了性子,居然怀疑你是假的,你偏心软,留了祸患。”
这话
似乎有点酸味啊,不过不得不说,其实云开的怀疑一点儿没错啊,玉小霜有点心虚地问“那若是你,我变了性子,你会怀疑我吗”
宫未然倒是没想到自己引火上身,他思忖片刻道“你性情大变是因为经历了生死,我不会让你经历生死”
旋即又想到在边关时,她也经历了生死,可她并没有性情大变,难道经历了一次变了一次,以后就司空见惯了还是没到变的时候
宫未然的神情变换莫测,玉小霜也想到了这个,便状似随意道“云开没怀疑错,就是换了个人,我不是以前那个南宫钰霜了。”
宫未然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难怪在边关你没再性情大变,你还是你就好。”
玉小霜横了他一眼,心想你这就是双标,人家云开也希望还是以前的那个南宫钰霜啊,也就是因为他的一片痴心执念,鸠占鹊巢的玉小霜一直对他心存怜悯。
宫未然转回话题“既然是针对你的阴谋,我多派些人暗中跟着你吧,我也尽快把手上的差事解决,多陪着你。”
玉小霜倒是没有客套,她点点头道“好,都扮成我的样子杀上门了,最坏的可能性就是,她会杀了我取而代之,若你们分辨不出,可能就会着了她的道。不太坏的可能性,就是她暗地里用我的身份,去招摇撞骗,处处为恶,败坏我的名声。所以你们可要保护好我呀,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担心的就是这个,这些可能性听起来都挺坏,得查查这个人的来路。
宫未然面色沉沉道“之前的那人和她的帮手,还没有半点踪迹,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玉小霜的眼珠转了转,拉过宫未然,将自己的猜测附耳告诉他“所以我猜测,两件事可能就是一
件不过搜寻的还得继续,不让她察觉,我们知晓了她们的谋划”
宫未然起初有些错愕,越听越觉得这可能性不是没有,毕竟那人确实对南宫钰霜很是了解,既然如此,他的神情渐渐狠厉起来,道“若真是她,倒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已经入瓮,便叫她插翅难飞”
玉小霜的眼神此刻也冰冷起来,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夺人性命,还酝酿了一场大阴谋,这会更是直接上门来对付自己,乃至整个南宫家,如此狠绝猖狂,任谁都不会再姑息
他们并未聊太久,宫未然还要去处理公事,玉小霜也不太放心家中的那位,二人很快便分开,各自忙去了。
到了下午,下起雪来,雪花飞快地落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一点点地覆盖着大地,墙头,树梢,屋顶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越发幽暗,风也越来越大,在长长的巷子中来回呼啸着,像是不知名的野兽在嚎叫。雪片乱飞蒙了眼,刮到脸上冰凉刺疼,路上不管是骑马的,乘轿的,还是行路的,都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
远处有白光闪动,冬雷阵阵,由远及近,天像是要塌了,摇摇欲坠。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四周,又瞬时黯了下来,路人低呼,小心翼翼地往家中赶去。
南宫将军是最后一个到家的,前脚刚踏进府门,白光在身后闪过,雷声轰鸣,大雪纷飞。
他回头看了眼,路上几乎都没人了,雪越下越大,好似成了线,在雪幕的阻隔下,天地房屋逐渐模糊,依稀只能看到枯树伫立,仅有的枝叶在风雨中摇曳,根茎由自岿然不动。
“竟然有冬雷”南宫将军蹙眉喃喃“往年冬天很少打雷”
立了片刻,他回神进府,从一侧游廊一路进了花厅,美食香气扑面,扫
去了外面的阴冷。
他笑了笑,刚坐下来,却发现气氛有些凝重,不由问“怎么了”
花厅中下人都已经屏退,以他们的耳力,也没人能近身偷听,何况这雷声落雪声也隔绝了些许话音。
玉小霜便开口,将阿陵的事情又说了一遍“我们分析过,她若真有阴谋,不外乎是假扮我,或杀了我,或绑架我取而代之。因此,我们要给她机会,却不能让她成功,若是她道行深,你们分辨不出来,那会对你们下手的就一定不是我,倒时你们也下得去手就行。”
其他人除了南宫夫人,都没见过阿陵,乍听之下,都觉得此事有些匪夷所思,再听玉小霜如此说更觉得危险而棘手,而她自己更是处在风暴中心。
南宫将军有些不解“既然知晓她有阴谋,为何不直接将其擒拿,还要纵容其为所欲为”
玉小霜如何不想若她没有猜错,此人便就是之前那几起案子的凶手,她已经大概知晓此人的身份,也分析猜出此人的阴谋,却不知她背后之人的下落和实力。
单就阵法一事,此人只是替代者,单凭她一人,根本做不到如此,那天夜里的混战便能说明,她身后隐藏着一群实力强大,善于布局,还会术法的人。
而这些人,企图摧毁卫国的国祚,想要阻止他们,单单只抓一个爪牙根本没有用,关键要擒住控制爪牙的那个脑袋。
玉小霜看了众人一眼,低声道“不止她一人,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如此说大家便明白了,都没再说话,暗暗思索这件事,这顿饭有些食不知味。
雪继续纷飞,可纵使再多再洁白的雪,也荡涤不净那些险恶黑暗的人心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