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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t4 > 科幻 > 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 434. 魔女的狼人骑士(十) 两个人每一点皮…

他真的很笨。嘴唇很笨, 手也很笨,时不时停顿甚至有些抖。

手指实在是粗粝,指纹像是木雕的沟壑, 宫理感觉他握得再用力一些能把她腿擦伤。

体验实在不算好, 但他就像是一只在泉中饮水的大型野生动物,又渴又不紧不慢。宫理仍然打了几个哆嗦,觉得他如果变成狼人也不错狼犬的吻部、湿鼻尖与卷曲的舌

她往后靠在瓷砖上,抬起的手抓住廉价塑料浴帘时发出了窸窣响声, 像是碎片洒在唾液与吞咽声中。宫理都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享受了,只感觉这种被人拱在脆弱中品尝的滋味很奇妙。

宫理推开了他的额头, 林恩半张脸都沾满了水汽, 他眼睛绿的像是能滴水,手指还按在她皮肤上,用力的压着,几乎要按下指。

宫理垂下手, 也将手指按在他下巴上, 唇峰上,沾湿的鼻子上,她脑子里都是林恩吃三明治的时候,舌头卷走馅料,弄得手和嘴角脏兮兮,用力吞咽的专注模样。

林恩还赤膊着,刚刚他为了拥她取暖脱掉的卫衣并没有穿上,他灰色的运动裤已经因为跪在积水中而沾湿了大片。

宫理从旁边拿起了淋浴喷头,将水浇在他头发上、臂膀上。林恩抱着她腿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是扬起脸看着她,半晌道“一定有。”

宫理正挤着沐浴露, 随口问到“什么”

林恩抓住她手腕,坚定道“你一定有。我们的地方。能、不被人追杀的路。”

宫理手顿了顿。

林恩眼睛里只有坚信。

明明狼狈逃到这里的,明明她能最后兜兜转转到身上连一根烟都没有,俩人就像是躲在落叶与垃圾中倒扣在地上的纸盒里,他却因为与她在一起,如此毫无畏惧。

宫理感觉鼻子有点酸,她沾着泡沫的手指抓了抓他发尾,连忙别过脸去,实在忍不住,用淋浴喷头冲了冲自己的脸,才笑起来“被人追杀也没事,就让我们把所有人都杀了就好。”

林恩抓住她的手腕,哑着嗓子轻声道“好。”

宫理忽然将淋浴喷头对着他的脸,林恩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下一秒就感觉宫理的吻撞上来。

她可能是将他头发拽的太用力,也或许是她用脚踩他裤子的时候弄疼了他,林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抱住的她。

宫理脚尖离开地面,镜子被她四处找支撑的手擦抹出一片清晰,照出她白皙的后背与他布满伤疤的手臂。她就像是一把塑泥的银色刮刀,宫理已经分不清是自己刺入了粗糙的泥胚,还是柔软的泥包裹住了她的锐利。

她在林恩怀里,就像是错位又密不可分的镶嵌。

在她要他命一样的亲吻中,他也模糊了界限。

是野兽还是骑士,是顺从还是回应,他只感觉到二人几乎是在乱撞,浴帘被她拽掉,破碎的瓷砖被他肩膀撞掉一大块,她指甲刺伤了他鼓起的血管。

湿透的灰色裤子扔在浴室门口,宫理拽着他的十字架项链,牵着这头收起牙齿的猎犬到床垫几乎要塌陷的中心去。

窗帘缝隙透出外头绿色的路灯,雨敲打着他们头顶薄薄的纸箱般的天花板,林恩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皮肤湿的反而涩手,恶劣的水质让他们肌肤摩擦时生疼。

宫理拨了拨头发,挺直腰,腰胯两边尖尖,她低下头,又怕又闹又好奇的看着他,忽然伸出手蛮不讲理的扇了一巴掌上去“长成这样就是害人的”

林恩绝不可能在别人面前袒露弱点,但此刻面对的是她。他没有要防御的意识,毫无防备的挨了一下,疼的额头青筋跳了跳,他条件反射的弓起身子,差点将她从他身上撅下去。

宫理面露惊慌,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林恩连忙起身拽住她胳膊。

宫理倒在他身上,鼻子撞在一起,她气的又想笑又想骂,但也知道理亏“怪我啦,怪我打你”

林恩就傻在,这时候也会“嗯”。

宫理伸手拽了一下他耳朵,又使劲儿捏了捏他鼻子。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挨了揍并不会老实,仍然支棱在她旁边,烫的难以忽视。而另一边,林恩却像是没脾气一般,配合着她乱捏乱玩的手,张嘴转头被她捏出鬼脸。

甚至连手都还是握在她腰侧。

宫理清了清嗓子,朝床头伸出手去,和所有的汽车旅馆一样,床头也有个镶嵌在床头柜里的自动贩卖机,贩卖的东西十分贴心。

只是屏幕上能选的尺寸和款式不多。

林恩还不知道宫理要做什么,只是仰头看着她手指点来点去,自动贩卖机屏幕的粉色光芒照亮了她的面颊和身躯,她咕哝了几句“这个应该可以吧”

宫理想问一下林恩的意见,但低下头去,林恩只是抱着她的腰,仰躺在乱糟糟的被褥之中,直直看着她,世界里仿佛也只有她。他眼睛里干净的让宫理觉得是自己为非作歹

宫理清了清嗓子,随手点了个最大的size,自动贩卖机吐出一个廉价粉色包装的乳胶套,在宫理拆包装的时候,他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挪到她手上了,对她捏着的东西有些好奇。

宫理想说明一下,却感觉林恩真没有成年男女那种默契,真要是跟他讲,恐怕会变成她单方面讲解,或者他会问很多让气氛尴尬的问题。宫理干脆不解释了,自己按着他往上套。

她说不让他动,林恩真就纹丝不动。他眉头动了动,时不时发出几声略重的鼻息,到宫理真的拿开手有些心虚的偏过脸时,他脸上终于表现出一点点不舒服的表情了。

没办法, size也有点小了。

怎么说呢宫理也觉得勒的有点可怜了。

但林恩可能也不知道这样不太对劲,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宫理俯身亲他的时候,眉头松开,手揽住她后背,仿佛自己完全没有反应一样,偏着头非常纯粹的吻着她。

她拽了拽了他的十字架项链,用十字架尖锐的边缘轻轻划过他身上几乎开膛破肚的浅色旧疤痕,笑的有点嘲讽“还戴着呢你跟我在一块,就是背叛了上帝。”

林恩其实想说自己并不信这十字架相关的任何人或神,他信仰的就在他面前。他低头把项链摘下来,攥成一把,递给宫理。

宫理“干嘛想让我给你扔了啊我可做不了这种事。”

林恩只是固执的把手伸着“给你。”

宫理撇了撇嘴角,拿起了项链,然后戴在了自己的脖颈上。那项链她戴着就有些长了,吊坠垂在有些挤的地方,她拿起来,笑着用手指拨弄着上头的纹路。

林恩看到空中忽然出现几只紫绿色金属翅膀的小甲虫,那闪亮的甲虫环绕在宫理身旁飞舞,而后落在的吊坠与项链上,竟然化作银饰,成为了项链的一部分

落满甲虫的十字架,立刻变得神秘且靡乱,就轻轻晃动在宫理身前。她笑了笑,捏起项链往后一甩,反戴过去,让项链贴在她脊背优雅的凹线处。

宫理再次俯下身,手按住了他空荡荡的脖颈。

她知道他很乖很听话,也知道这家伙不但能把她撕成碎片,也怀揣着凶器。

她盯着林恩的眼睛道“躺着,手可以,但不许乱动腰。当然,也不许在我之前”

林恩不小心碰到那对冷苹果,她没有拍开他的手,只是仰着头坐实了腿。

林恩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他立刻忍不住闷哼一声,脊背如遭电击,他惊讶又惶恐的将眼睛往下,有点愣愣的看着发生的一切,仿佛理解了一点什么

宫理手按在他侧脸上,将他推进枕头堆里,声音不怎么稳当“别看着”

林恩真就偏过了脸,宫理感觉自己掐了他好多下,或者骂了好几句脏话,她自己也不想给自己找难题,都有点想放弃了,低头却看到林恩因为紧绷着一动不动,肌肉轮廓上鼓起的青筋和一些旧疤痕,他脖颈红透,汗几乎顺着耳后锁骨淌下来,但他真就保持着偏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这谁忍得住。

她咽了咽口水,拽住了他手腕“你可以转过脸来了。”

林恩缓缓将脸转过来,看向她,他半眯着眼睛,触觉带来的极端感受几乎将他敏锐的五感吞没,在宫理像是浮水一样时,他张开口露出舌根与无声的喉咙,脑袋朝后方仰过去,胸膛急速起伏,半晌才痉挛了一下,找到一些自己的声音“宫理。宫理”

林恩感觉自己像是被穿在了针尖上,被她手指摆弄着,被她端详着,像是生物学家端详一只收藏的小虫。

但宫理手指撑在他肋骨上,两个人每一点皮肤的摩擦声都传导在一起共鸣。

他总觉得自己跟整个世界都有一种隔阂,他对一切都不能做到真正的理解,总像是活在一个罩子里,只听到人们张嘴,却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

但他此刻确认,宫理正化作气体钻进罩子的缝隙里,钻进他的肺里,她的灵魂挤进他无趣又僵硬的躯壳里笑嘻嘻的乱转。

他突然听得见一切又看不见一切林恩理解了真正的亲密,理解了她的纵情与决绝,理解了那种欢愉悸动到极致反而要心里痛楚得要落泪时的感觉。

外头的雨在砸着窗户和汽车旅馆的金属栏杆,她开始不再掌控节奏,床架嘎嘎吱吱。她像是流淌的岩浆,流淌之处融化了他,重塑了他,也将在他身上留下永远剥离不了的石头。

他刚刚还不理解宫理说不许他先

现在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那种连他的意志力几乎要控制不住的临界,那种被抛起时的失重。

而这时,宫理倒下来,搂住他肩膀“这半天了你该懂了吧,你来。慢点啊要不然我咬你”

林恩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抱着她,将她团起来抱在怀里,压在他胸膛之中,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咬。”

宫理也不客气,真就咬了一口,林恩就是在这个时候笨拙的

林恩哪有什么技术可言

但他紧盯着的双眼,搂着她的动作,让宫理感觉自己是一只小狗崽,却被草原上的狼捡回去,在骤雪疾风的深冬中,压在怀里保护和抚养。

他举止柔的惊人,抱着她的时候,手指如此轻,手臂却紧绷的鼓起。对他而言,似乎这种小幅度控制着极其温柔的力道,比让他大开大合的用刀用剑更累,宫理都看到他的汗顺着胸膛流淌下去,她伸手抱住他后颈,都是湿滑的。

宫理以为他不太投入。

她总觉得足够投入的话就不会一直这么轻柔,但侧过脸去却能看到林恩蹙着眉头,额头与太阳穴上的血管都突突跳起来,眼睛里绿色像是能滴下来。他浑身被汗浇透,却仍然不会去做任何遵从本能的事伤害她。

林恩不会交流,也不懂得询问,甚至在宫理主动的时候,他有点受不了而停了下来,弓背将脑袋挤在她脸侧大口呼吸直到他顶过这一阵灭顶的感觉,才继续。

无趣又让人安心的家伙。

宫理不讨厌他这份傻。她觉得他收起爪子的样子如此令她舒坦。至于不会的事,她可以慢慢教,就这一路,他们可以不停地偷车、换车、投宿、逃亡,他会学一切她喜欢的游戏,她也能去探索他的极限或者说林恩在她的命令下也没有极限。

宫理又恶劣的在晃荡中指挥道“你、给我忍住,我没满意之前,你不许停”

她的话语被呼吸切断,显得不那么有气势。

但林恩却额头抵着她额头,轻声道“嗯。”

他回答的太笃定。宫理笑了又似乎很想哭,鼻子酸的厉害又因为丢人而生气,酸甜苦辣全浓缩在一起,她在昏天黑地中逐渐舌尖发麻,咕哝道“算了,我要了,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都行。”

她说出来有点后悔,有点怕林恩这个傻子真的不知道力道。

但林恩却是将脸凑过来,看了宫理一会儿,似乎确认她那又想笑又想哭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好半晌才轻声道“宫理。接吻。”

他想做的事,就是这个吗

宫理拽着他的头发咬过去。

宫理感觉有咸水给她眼角烫出盐花,一路滚到头发里去,她知道这不是生理性的泪水,也并非完全出于感动,而是灵魂在彻头彻尾的迷茫中,反而感觉脚落下了地的确认感

她为自己在这时候的哭而想要掩饰,而感到羞耻恼火。但林恩紧紧闭着眼睛与她亲吻,他不会在意,他坦荡的凝视着一切,宫理并没有抬手擦掉她不喜欢的眼泪,反而将两只手穿过他的头发,嘴角勾起来。

雨下的真是没完没了。

宫理趴在床铺上,后背的汗水在渐渐干涸,林恩已经像个木头似的躺在她旁边半天了。

宫理也不好嘲笑他,毕竟因为自己忘了收回某个命令,在她餍足之后,这个家伙有点惨兮兮的

不过现在那个装的沉甸甸的乳胶玩意儿,早就扔进了浴室的垃圾桶里。

林恩一只胳膊被宫理压在下头,她晃着脚,伸手摆弄着光脑,规划着明天要走的路线,林恩终于在半晌后动了动胳膊,他翻了个身,忽然压在了后背上,抱住了她。

林恩这样的大型生物撒娇,宫理可遭不住,她差点被压趴下去。林恩还不自知,紧紧搂着她,什么也不说就只是用有些粗糙的脸颊蹭她肩膀。

宫理笑出声来,拳打脚踢似的推开他“你要压死我吧你躺着,让我叠叠乐”

林恩被她手轻轻一推,就翻身躺倒下来,宫理却不着急当个躺在他身上的小熊猫,反而借着浴室里的灯,端详着他身上的疤痕,手指一个个戳过去,有些比较明显是枪伤、刀伤和烫伤,还有些她都猜不出来,只觉得看起来可怖。

林恩看着她的手指戳来戳去,半晌道“等忘掉、时候,疤就消失。”

宫理懂了,她笑着叠上去,道“说不定我是小绷带,你就记着跟我的事儿就行了,这些都忘掉。”

她看到林恩依稀露出像是笑的神情,点头“好。”

他俩洗完澡又拖鞋都不穿的跳回床上,赤着臂膀盖着被子,将被子边沿一直扯过头顶,像是给他们遮雨。不过宫理顾头不顾尾,她根本没发现林恩的脚和一截小腿都露在被子外。

宫理用光脑给他播放不远的某个城镇的风光宣传片,但聊着聊着,这个氛围下实在是很想抽烟。

林恩说要去给她买烟,宫理还是翻腾着被子坐起身来“我自己去,你又不会买。而且也想买点吃的,速食意面速食汤之类的啊衣服还没干。”

宫理的吊带与短裤挂在椅背上,她干脆裹上浴袍,穿着拖鞋,跟穿着半干运动裤的林恩一起走出了房间。

他们俩真够邋里邋遢的。

雨已经让停车场有了不少积水,汽车旅馆人很少,又是后半夜,几乎没有几扇窗户亮着。

宫理从金属楼梯下了楼,她先买了饭,让林恩拿到走廊另一端的微波炉去加热。她弓腰看着卖烟的机器,屏幕显示有些花了,不耐烦的拍了拍机器,咕哝道“怎么就这么几个口味了。”

宫理闻到饭香,转过头去,却看到林恩并没有在微波炉边,他着上身,走入雨幕中,仰着头看向天空,眉头皱起来。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击中了地面上的水洼,水洼像是被射灯照亮,光芒四溢

停车场的绿光路灯闪了闪。

宫理本来还以为是巧合,忽然连接又是几道细长的闪电劈中在地面之上,那几道笔直划开天空的闪电在落地的瞬间,也照亮了昏暗的停车场上的几个依稀的人影

一连串闪电之后,宫理看到了停车场上陆陆续续走来的女人们。她们有的披着白色头巾,有的圣袍下露出高筒皮靴,有的则还扛着重型武器。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她们胸口处随着步伐轻轻摇晃的十字架。

林恩朝她的方向狂奔而来,挡在她身前。

宫理则倒退了一步,反手抓住刚刚从自动贩卖机里吐出的烟盒,先给自己点上了一根。

随着她咬着潮乎乎的卷烟,吐出第一口云雾,宫理听到了更具有压迫性的声音从天而降,灯柱划过夜色,机械螺旋桨甩飞雨丝。

一艘隶属教会的大型飞行器从天而降,旋转着在空中盘旋,顶部白光的十字架,几乎要照亮整片停车场。

飞行器停靠在了满是积水的停车场上,压扁了几辆面包车,就像是无情的高高在上的监督着,看着这场混战。

哈。这比之前在酒店里来的人更多了,哪怕她表现出了逃走的意图,公圣会也不允许她有任何一点可能性加入姐妹会

宫理夹着烟笑起来。林恩如临大敌,甚至两只手已经化作了兽爪,但他紧盯着飞行器的方向,呼吸几乎都变了调,只有林恩自己知道,他的肺像灌满了雪一样冰冷,大脑之中满是针刺般的痉挛。

圣女们在宫理的目光下,朝她的方向走来了。

宫理拍了拍林恩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着急,她站在回廊下的雨幕前,忽然垂下眼睛,手指往上抬了抬

叮叮叮叮

雨声忽然骤变,本来簌簌的雨,忽然化作一阵密鼓般交织的敲击声,甚至是咚咚咚砸在金属走廊上。

林恩在痛苦之中瞪大眼睛,只看到雨滴中,越来越多雨水变成了球形的细小玻璃珠,落在地上又弹起来,相互碰撞着。就像是一万台弹珠机同时洒落,乒乒乓乓的声响与玻璃相撞碎裂的声音,密的让人几乎耳鸣

有几位圣女也停住脚步,满地都是玻璃珠子,她们贸然行进必然会滑倒而且也不知道这些玻璃珠子会不会有别的能耐。

但其中有位穿着长筒皮靴的圣女沉不住气,忽然脚尖在地上一点,她身材粗壮且充满压迫力,如同包裹圣袍的举重运动员,却动作灵巧,飞一般的就要掠到宫理面前。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宫理吐出的烟圈朝着长靴圣女飞去,烟圈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化作乌压压的鸟群,每一个颗粒是一只蜂鸟,细长的喙攻击向那位长靴圣女圣女愤怒的挥舞手臂,圣袍撕裂,蜂鸟则化作不要命的子弹朝她面部刺去

宫理穿着浴袍,头发还半湿的垂在肩膀上,脚踩着塑料拖鞋,表情松散冷淡的,就像是上帝在闲暇之余编织着世界的脉络她右手捏着潮湿弯曲的卷烟,手指弹出闪着火光的烟灰,烟灰撞在玻璃球上碎裂开,火星四溅,就像是飞速的粒子撞击上中子,亦或是子弹弹射,无数火星在玻璃球之间相互弹射爆燃,掀起一片绚烂灼热的火光。

而她左手朝停车场挥舞,指尖轻轻捏了两下,成排的发着绿光的路灯弯折了腰,就像是咳嗽的病人般,颤抖着从灯罩中呕出莹绿色的不明液体,似乎有极大的腐蚀性。

她仰起头来歪了下脑袋,几辆汽车忽然变化了形态,倒车镜翻起,车身变成了机械鲨鱼,挥舞着有力的尾鳍跳入积水之中,而后又从远处另一摊积水中高高跃起。

有些圣女怔愣住了,还有些已经被机械鲨鱼拖入深渊般的积水中

她无边无际的想象力,如同造物主般把玩着身边的一切。不论何时何地,所有对她的伏击与围堵,都能变化成她主场的童话游戏。

一位血红色短发穿着西装的圣女,右臂膨大化作两笔米高的血肉,狂舞着朝她冲过来;而另一位看起来年纪仅有十一二岁,周身游走着白色细蛇的光头女孩,正弯腰将身上的蛇群放置于地面

宫理总有别的办法,她继续叼着烟,伸手薅了一把劣质浴袍上的细绒长毛,正要挥洒出去,极度危险的直觉直朝她门面袭击而来

宫理想躲,却清楚的感觉到急速接近的危险是她可能来不及反应的了。甚至林恩冲过来的速度都不足以阻拦

她大概反应过来。

怪不得这些圣女们看起来花里胡哨气势十足,但并没有直接对宫理下杀招,看起来也没有能杀死她的能力。

这些圣女只是幌子,公圣大概意识到了她能改变周遭环境的能力,却也发现她改变的范围并不夸张,而弱点就在于防御与近战能力,于是就想到用大量圣女正面围攻她,而在三到五公里之外,用最原始的狙击枪来杀她

但林恩直觉再敏锐,恐怕也快不过狙击枪,他察觉到了危险,狂奔而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宫理闭上了眼睛,她要赌一把,连给自己变一身衣服都有困难的自己,有没有办法把子弹变成一颗朝她坠落的花苞、一滴粘稠包裹的松脂

就在这个瞬间,宫理听到了一声划破夜空,耳膜震颤的拨弦声

一道声波就像是浪涛般从天而降,她睁开眼的瞬间,不单单是数个玻璃球因声波震颤而炸裂开来,一枚子弹也在穿过气浪的瞬间被扭转方向,斜着射入她拖鞋前三十公分的水泥地中。

还有别人

她一部分靠近建筑的玻璃弹珠被碾碎成渣,只在地上留下一片白沙,宫理听到了头顶的扫弦声,忍不住拖鞋踩在白沙之上,仰头看去。

在汽车旅馆的几个霓虹大字旁,她看到一位带着矿工防毒面具的女人,背着一把黑色的电吉他,手指捏着拨片。

女人穿的很朴素,只是t恤配着牛仔裤,像是匆匆赶来,只是肩膀已经被雨水浇透,一些雨滴蜿蜒在她防毒面具的视窗上,依稀能看到她在透明视窗后垂着眼睛在看着宫理。

宫理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迁山乐队的主唱山。

山手按住弦,随意又拨弹了起来,宫理只感觉连霓虹灯的光都出现了波纹,某种力量如涟漪般扩张开来,在最下方的宫理都像是忽然被一个巨浪压入水底般呼吸不上来。

而她身边也出现了乐队中的其他成员,一位戴着口呼吸器与人工肺的瘦高女人,腰间挂着小军鼓,把弄着鼓棒,敲击着小军鼓

宫理没有立刻听到鼓声,反而是在延迟片刻后,听到停车场上传来的震动与巨响就像是有看不见的重物从天而降,在地面上留下了凹痕

而与此同时,宫理还看到了老萍的身影。但她更离谱,竟然蹲在一楼回廊另一端的咖啡机旁边,拔掉咖啡机的电源,插上卷发棒,在给自己烫头发

老萍看见宫理,朝她挥了挥手“又见面了,一而再再而三救你,要不要有点表示”

两方混战已经展开,山的吉他声响彻停车场之上。

宫理总感觉这个看似热血的场景,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她之前就听说过,迁山乐队的主唱似乎在魔女中地位颇高,出现在这里应该不只是为了拉拢宫理加入魔女

宫理拍了拍蹲在她身边的林恩,想让林恩抱着她去到更安全的地方,却发现林恩弓着身体,手指扣抓在水泥地上,几乎要抓出几道血痕

他后劲都是涔涔的冷汗。

宫理一惊,抬起手放在林恩的后脑上,正要躬下身看他,林恩身子猛地往前踉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他抬起脸来,惊恐的看着宫理,像是对她避之不及。林恩眼角渗出黑红色的血来,绿色瞳孔镶嵌在满是红丝的眼中,就像是碧玉珠子在血池中沉浮,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来,宫理只听到几个像是被碾碎的字音

“保、护宫理保呃呃呃”

他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就像一只被拽着触角的小虫似的,被什么力量拖拽着,直直朝外奔出去几步,倒在满地玻璃碎屑的白沙中,像是被拔掉了腿一样扑腾。

宫理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那艘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飞行器里是什么人在。

那个曾经把死不认输的狼人林恩的每一截骨头,每一段神经都敲散打碎的人玛姆。

或许说是林恩真正的“主人”。

传闻说玛姆本体生活在姐妹会中,多年来用银色修女替身管理着新国的公圣会,而她的能力就是“孕育”与驯化,说是教廷骑士都是她“孕育”的孩子。而这种驯化虽然也能远隔千里下达命令,但真的要让骑士们为她出生入死,就需要她也在现场

玛姆竟然真的来了。她畏惧宫理到了这种程度。

而,林恩就是玛姆一直觉得宫理跑不出她手掌心的底牌,她亲自前来,就是要用这张底牌,要让宫理信任林恩的时候,让林恩背刺她

宫理只感觉一颗心坠入深渊,而永远都只有她翻脸比别人快她瞬间的情绪就是愤怒,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将手指伸向林恩。

果然,果然,说什么站在她这边,不过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如果玛姆真有如此强大的控制力,会不会可能一直偷窥着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林恩虽然杀不死,但宫理要让石头长满他的脊柱缝隙,让藤蔓从他嘴里伸出来

她决不允许自己被背刺,她也要将自己傻乎乎信赖的糗事毁尸灭迹

但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宫理瞪大了眼睛。

林恩痉挛的倒在地上,他抬手扬起白沙,一只手化作兽爪,刺向了他自己的喉咙

宫理看到颈动脉的鲜血喷出,就连汽车旅馆上方的吉他声都顿了顿,林恩仿佛从脖颈处露出的气管中,终于获得了新鲜的空气,胸口起伏着,发出破风箱似的声音。

她明白为什么山会出现在这里了。

山算到了玛姆的恐惧与底牌,她知道玛姆一定会出现,一定会用林恩来杀宫理。

这场对决不是来帮宫理的,更多是来围堵玛姆的。

远处飞行器的大门打开,长长的金属坡道滑下来,宫理看到飞行器的门在高处打开,里头露出了一个几乎比例完美的金属躯体。

那躯体漂浮在半空中,眉眼处是一条白色光带,她光洁的银色外壳上,映射着眼前的一切。

而从玛姆两侧,走出数位身穿铠甲的教廷骑士,腾空而起,进攻向汽车旅馆天台上的迁山乐队。老萍也终于烫好了头发,在教廷骑士登场时,拨了拨羊毛卷,从黑暗中走出。

现在这停车场上热闹的能开演唱会了。

宫理却愣愣的看着白沙中抽搐的林恩,他的血浸透了满地的玻璃碎渣,宫理竖起手指,朝他走过去两步,远远的看着他。

林恩脖颈处的伤口在痊愈的过程中,仍然鲜血如注,他眼睛稍微偏转方向朝宫理看过来,就这一眼,他看到了宫理的戒备,她竖起的手指,以及她不敢确认的关心

那对着他的手指,是会在他背叛的时候杀了他吗对、或许这才是对的、或许只有这样他才

咔。

宫理确认自己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但眼前的林恩歪了歪头,半边脸上沾满血的抽搐着,另半张脸面无表情,她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林恩的灵魂在他发疯的角力,与远处那个银色金属修女的命令相对抗,保护宫理与杀死宫理的两个命令同时在脑中回响。

将他彻底撕成了两半。

不论哪个命令,都是对他的使用,都是将他当做一把能遵从指令的剑,而林恩明明觉得有更重要的情绪与回忆,像是膨大的增生在他心脏中繁殖,但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像是半边脱线的木偶一样,他打着转斜着身体站了起来。

宫理忽然听到耳边有着灵魂的窃窃私语,仿佛她被拉入了魔女们的群聊有些她根本没看到的人,似乎在向她说着“山”的计划。

而林恩的半边身子彻底狼人化,撕裂了他的衣物,露出尖爪与兽足,他晃了晃身子,朝她扑了过来。

当她面对狼人时,才知道林恩的攻击速度太快了。宫理很难说自己是失望,还是理所应当。

毕竟是能加入姐妹会的玛姆,毕竟是能将他千万次击打折碎的力量。

毕竟,从没有什么是完全属于她的啊。

宫理节节后退,手指挥舞起来,林恩口中冒出大团的花朵,又被他的犬齿嚼烂,他肺部被藤蔓撑开到几乎无法呼吸

宫理在耳边魔女们的窃窃私语中,也觉得眼前林恩的模样有些陌生,半边脸是麻木,半边脸是痛苦,直到远处玛姆高喝一声,她浮起身来,眉眼处的白色灯带迸射出白光,似乎用尽一切力量在驱使林恩,控制林恩

林恩的举动也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与自我抗拒却扑腾着朝她疯狂攻击

宫理已经记不清是自己先往下倒去,还是那只兽爪先洞穿了她的腹腔。

她低头看着那满是血的兽爪在她的伤口里僵硬的一动不动,而后随着她倒下去的动作拔出了爪子。

很疼。

她倒在满地玻璃珠子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没怎么吃过皮肉之苦。

宫理喘气有些困难,她感受到,自己确实不会死。早已包围了汽车旅馆的魔女们兑现了她们的承诺,她感觉自己的血在缓缓止住,自己的伤口正在像织毛衣那样隐秘的愈合。

这是她对于魔女们计划的配合,也是她的一份投名状,更是她摆脱此刻身份的最好方式。

但宫理仍然只是看着天幕下落的雨丝,而不是林恩的脸。她不肯承认她的幻想与失望。

宫理在最后一秒,还想过他可能会下不了这个手呢。

林恩兽爪滴下血液,呆呆的看着穿着浴袍的宫理倒在满地的透明玻璃珠上,她银色的头发被血浸湿,她甚至眼睛都没有聚焦在他的脸上。

林恩感觉自己的一切,彻底碎掉了。

比当时被敲碎的骨头更破碎。

他感觉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死是活是梦是醒,明明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拥抱着她温热的肩膀,贪得无厌的向她索取一个又一个吻

林恩甚至觉得他坏掉了,耳朵涌出大团血来,脑袋里的嘶吼与命令只让他动弹不得。他分不清红色的鲜血与绿色的路灯,分不清玻璃珠与她哪个更大,分不清什么是上下左右,分不清一切量词

他呆呆的弯下腰,兽爪徒劳的想要将腹部满是血迹的宫理抱起来,这次他收起了尖爪,捧着她,而宫理缓缓抬起沾满血的右手。

她终于将眼睛落在他脸上,而她神色中满是嘲讽与冷淡。宫理食指指尖,戳在了林恩胸膛上,嘴唇翕动,轻声道“嘭。”

一道倾斜着的十字架的光辉,从她指尖炸开,林恩几乎被光辉割开,倒着飞了出去。

宫理摔落回地上。

她可不会白白受一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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