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黄纱床,暖帐帏,床柱雕龙刻凤,甚是精致,一只紫檀香炉搁在床沿一个朱红案几上,香气萦绕,宛若梦幻,四周也是轻纱幔绕,两个宫女在不远处一左一右扯动一根细绳,令得头顶那两片硕大的孔雀羽不歇地摇晃,时值夏日炎炎,却让这室中人格外清爽。
唯一同这间房清新明丽气质不相合的便是,这床前的地上跪着三个身着暗红官服的人,身侧都放了一个小箱子,身后还跪着三两个宫女,方才那说话的绿衫宫女却是跪在最前头的。
那宫女方才初叫“娘娘醒了”,那地上跪着的几人皆面有喜色,伸长了脖子向床前这厢看过来,可一见到赵小玉身侧的男子肃穆的眼神,皆惊慌得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赵小玉倍感纳闷,不知所为何故,见身侧一个容颜俊倪的男子搂着自己,不觉仔细打量此男子来,此人身着黄衫,虽已届年长,浑身却透着成熟稳健的气质,魅力非凡。
“噫这男人怎么这么眼熟”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就是没能第一时间想起这男人是谁,自己又是在何处见过他。
只是自己被此男子笑容满面的端视,她的心便没来由的“咯噔”一下,当即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心虚道“这男人怎么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啊那浑身散发出来的沉稳之气,想来他必定是个很多女子都讨喜的主。”正自有些被那人唇角温柔的笑意迷住,忽而转念又想“咦,辰弑呢令狐大哥呢怎么不见了”脱口便道“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男子闻言忽而面色一变,叹了口气,将她扶了躺下,柔声道“玉儿,你先躺下休息一会,不要勉强自己”继而起身,对着身后的那三个身着官服,跪着的人怒道“太医,这是为何你
等不是说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的可如何她连这是哪里都记不清了”
那三人面面相觑,皆支支吾吾,不知是何缘故,不敢多言。
咦更奇怪了,这男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字似的明明二人没有见过啊
那男子一拂衣袖,背过身去,隔着黄木疏窗格子看向窗外,半晌忽道“快传果毅都尉来见朕”
一太监领命便即一路小跑而去。
赵小玉躺在床上,闻言吃惊得瞪大了眼睛,吓得捂住了嘴巴,”难道我又穿越了,而且还是宫穿眼前这人刚刚自称朕,那不就是皇帝吗可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好不好,宫里一群女人为了争宠互掐,你掐我,我掐你,都搞得鸡毛鸭血的,这不是我赵小玉待得地儿”
想到这里,赵小玉轻轻一个翻身,掀开了被子便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像个小贼一般。她不知自己应该去哪里,只知道自己不能在此。
那跪着的几人都看见了她如此而为,皆倍感惊诧,却不敢支声。赵小玉也不以为意,想必是这回穿越的这个娘娘身份尊贵,眼下正受着宠吧
她暗想“可再怎么受宠,我也得走”
赵小玉回头看了一眼,那所谓的皇帝,正背了手盯着窗户装酷呢,根本没注意到她。她刺着脚,向外走,正自得意,忽而感到背后肩头一紧,整个人被抱了起来,回头一看,竟是那皇帝。
但见他俊倪的容颜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赵小玉顿感浑身不自在,便如偷了东西被当场抓住一般,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我”
那男子的眉头纠结得更自紧了些,赵小玉心道“完了,这皇帝老子发毛了,指不定一个不乐意就砍了我的头怎么办那我再也见不到令狐大哥,也见不到辰弑那个花心大萝卜了
”想着想着,眼中竟然挤出两颗金豆豆,怯生生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那男子却是抱了她躺在了床上,又盖好了被子,柔声道“玉儿你好好休息,看还打着赤脚”说着伸出一只大手摸了摸她的小脚,顺势又将她的小脚放进了被窝里,满眼怜爱道“要是冻病了怎么办朕送给玉儿那么多宫女太监,玉儿若是想要什么,直接吩咐你的宫女们去拿便是”
赵小玉忽而心头一暖,只觉得父亲在世之时那股温暖慈爱若久别重逢一般涌上心头,看这人的年纪和他周身的那种沉稳之气息,令她很想在他宠溺的目光中尽情地撒撒娇,她鼻头一酸,便如一个孩子一般,伏在那人怀里,忽而大哭道“我我不想在这里我想要回去哇”
赵小玉看不到那人的表情,只觉得那人的大手,无比怜爱地抚上她的头发,哄着她道“好好好,朕知道这三伏天来此温泉宫是热了些,朕的乖玉儿最怕热的,等你病好了,朕便依你,同你回长安啊”
赵小玉一愣,“长安温泉宫难道这里还是唐朝”她抬起头来一看,正好对上了那人慈爱的眼,他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细细弯弯的眉眼,眼角处还有几条深浅不一的鱼尾纹,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仿若什么事情他都可以担着,他的存在便是一种心安。
她顿时止住了哭,不由自主被那人吸引,却奇怪的是,她从不曾觉得这男人的怀抱是陌生的,只觉得温暖,躺在这个人的怀里,便可以受到偌大的庇护,再也不怕艰难险阻一般。
她伸出手,去轻轻触摸那男人眼角的鱼尾纹,自言自语一般道“你你好像一座山稳稳的山”沉稳之气的确是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她想起她的确是见过面前这个自称“朕”的男人的,端
阳节那日,他坐在步辇中,穿闹市而过,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可那周身的王者之气,却是不容易让人忘记的。
怪只怪自己这会儿脑袋受了伤,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如今隔得如此近的看着这个皇帝,又是不同,她才一时没有想起来。
跪着的宫女和太监们都是一愣,因为他们的主子居然没有对万崇尊贵的皇上说敬语,而是直称“你”,更是把当今圣上比作了一座山那绿衫宫女倍感心焦一般,脱口道“娘娘”
所有人都甭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皇上一个不乐意,把这爱妃同她的奴婢一并杀了。
那男人微微蹙眉,扳着她的身子,目不转睛看了她良久,忽而哈哈大笑道“玉儿,这便是朕疼爱你的原因,你总是带给朕惊喜,和朕的其它爱妃都不太一样啊你倒是如何觉得朕像一座山啊还是稳稳的山”
赵小玉顿时好生后悔,全怪自己一时脱口而出,若是说错了,岂不要脑袋搬家,便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在你身边突然觉得好心安。”
那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此时,方才那个太监回来了,尖着嗓子禀报道“启奏皇上,果毅都尉陈玄礼晋见”
男子立即替赵小玉掖好被子,起身一挥手道“快传”
但见一个年逾中年的将军,身披铠甲,精神抖擞地大步走进来,瞬即拜倒在那黄衣男子面前道“微臣陈玄礼晋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赵小玉拿手扯着被子,遮了半边脸,正偷偷打量此人,听闻他忽而说那句问安的最末一句话,竟是对自己说的,心下自喜“嘻嘻,娘娘千岁我赵小玉穿越之后,扮过道姑,又扮过妓女,还扮过小沙弥,小和尚,眼下却独独没有扮过娘娘呢”捂了被子兀自偷
笑。
那皇上微微一抬手,急道“陈爱卿不必多礼,你主管宫内防卫,朕特准你留宿宫中,三日前,你见到娘娘的时候,情形究竟如何那些刺客可曾伤她她如何到现今都好似还有些神志模糊”
陈玄礼却不抬头,抱拳揖礼回道“微臣不才,三日前发现三个刺客夜闯温泉宫,臣等发现,紧追不放,刺客慌乱之际掳走娘娘以作要挟,微臣与之拼斗甚久,才好歹拿住两人,其余一人已经走脱了,只是”陈玄礼说到此处,竟然有些支吾,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缠着绷带的赵小玉道“只是那人走脱之时,娘娘被他劈中后脑,晕厥过去。”
陈玄礼便将当时情形一一详细说与皇帝听,皇帝回身看了床上的爱妃一眼,便信步走到了一帘之隔的外间了解当日详情去了,还好似生怕惊扰了床上人休息一般,便指了指那纱帐帘,对那绿衫宫女道“娘娘需要多休息,你等好好伺候将这帘子放下来,娘娘不要过了风入病”
那绿衫宫女微微一欠身答道“是”便招呼了几名宫女一起将纱帐轻轻放下,又侍立在一旁,复又关切地低声问询赵小玉道“娘娘你你没事吧”神情竟有些古怪。
半晌,赵小玉却沉默不答,那绿衫宫女也不便再问,抿了嘴退立一侧。
其实,她不是不答,只是赵小玉此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里,却一味想着方才陈玄礼忽一抬眼与她对视之时的神情,他眼神闪烁,眼珠更向右边微微一瞥,才说出方才之言。
凭着赵小玉多年作心理医生的经验,她深知,人的大脑是世界上最精密、最灵敏、最复杂的器官,大脑分为左右两个半球,左半部分就是左脑,右半部分就是右脑。它们形状对称相同,但功能却不一样,右脑是表现知觉形象思维中区,左脑则是管理抽象思
维中区。
陈玄礼方才眼珠不自觉的右瞥,只能证明一点他在说谎。赵小玉明知他话中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他到底哪里不对劲。再说,她人是怎么从仙鹤峰到了这温泉宫里的
忽闻一太监传“韦菲菲晋见”
赵小玉低声自语道“韦菲菲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呢”忽而听闻纱帐之后,一朦胧胧的人影,低声细语道“韦菲菲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接着便是那皇帝的声音“平身菲菲,你是来找娘娘的吧她受惊不轻,眼下正在休息,朕看不如”
赵小玉此时顿觉耳朵“嗡”一声炸响,一听那帘外熟悉的声音,心潮激动“难道我真的还在唐朝那这韦菲菲是”她腾地从穿上一跃而起,赤着脚向那帘外奔行。那绿衫宫女忽见她如此模样,急道“娘娘,使不得,使不得”伸手将她阻拦,赵小玉一时动弹不得。
那绿衫宫女悄声凑近她耳边道“娘娘纵然此次没能如愿出宫,如今那李白此行出宫未归,还望娘娘另行安排,切勿再惹人起疑”
赵小玉却全然不理会那宫女,心想“你这婢女胆子不小,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出手阻拦一位娘娘莫非她和这位娘娘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心下来不及多思,只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让开我要见菲菲”
可那绿衫宫女紧咬双唇,看似很坚决,摇了摇头道“望娘娘以大局为重”
但听得帘外那柔声细语好似很失望道“那菲菲只有改日来见娘娘了,皇上,娘娘醒了请娘娘传召奴婢如是菲菲告退”
赵小玉惊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忽而转身离去,急得不知哪里来得力气,一把掀开那宫女疾奔而出,揽起白纱
帐一角,大声喊道“菲菲”那女子转身回头,还是那般容貌,姿丽清秀,熟悉的眼眸,熟悉的眉眼赵小玉只觉百转千回,命运弄人,一心想与好友相见,想不到经历了那么多事,至此才见,忽而胸闷难舒,两行热泪瞬息间奔涌而出。
“菲菲”她嗫嚅着又唤了一声,多年不见的好友此时得以相见,她心中所想,百转千回,思念之情,岂是一两句话说得清道得明的。
那女子正是赵小玉朝思暮想的好友吴菲菲。
吴菲菲虽不能明了赵小玉此时心中的感受,此时此刻却似受了她情绪的影响,也满眼愁苦,刚到了一声“小”却急忙收住嘴,瞥了一眼一旁一脸阴郁的皇上,急忙屈身揖礼道“贱婢韦菲菲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赵小玉当即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而凉风袭来,她“啊欠啊欠”连打了两个喷嚏,皇上脸色更沉,却还是无不担心地叹了口气,又揽过她的肩,不顾旁人眼光,一把抱起了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责怪道“玉儿,你如何如此不爱惜自己呢你若病了,岂不要朕忧心”
吴菲菲却长跪在那白纱帐外,不得传召不得入内,这一点让赵小玉很是不舒服。
于是,她急得大叫道“我要见菲菲,我要见菲菲”双手在空中乱舞,她虽不明白此时是何状况,可却已知道若吴菲菲在此,那必定是唐朝玄宗年间,那眼前这个被称为皇上的人,必定是唐玄宗李隆基,多情的风流皇帝李三郎。
可那李隆基蹙了眉头,脸上甚是不悦,不着痕迹地盯着她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恼怒,道“你当真要见她不是”言语之间竟有些恨恨的,好似她做了什么天大的事瞒着他似的。
赵小玉忽感诧异,不明这皇帝老子如何忽而发此无名之火,却
见那绿衫宫女站在皇上身后,频频向她摆手使着眼色。她有些不明白,难道我见至交好友菲菲一面,其中有什么不能而为之的事吗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