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行看着赵小玉步步走向自己,看那妩媚身姿,娇柔浅笑,更自心下发虚,他一向谨尊师门,既然师叔已经替他答应了,那其实他答不答应,也是多余的了。
看着师叔那饥饿的眼神,若他敢说个“不”字,一定会被疯子师叔生吞活剥的。令狐行感到一阵眩晕,对眼前丽人,颤声道“你你你想要哪三个条件”
赵小玉微微一笑,道“第一,我不想再听到你叫我小玉姑娘你必须得叫我小玉。当然日后若有其他称呼,得到我同意,你也可以那般叫的”她想起过去那个人,时常称她小玉,再后来便是“宝贝”、“亲亲”之类的,脸上兀自一红。
令狐行想想,日后还会有什么称呼,就叫小玉得了,便道“好,这个我,一向都听玉姑哦小玉的话。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赵小玉又道“第二,你会弹琴吧”想起那张摆在她房中的檀木古琴,没有灰尘,想必这观中之人必定会弹。
她果见令狐行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又道“那就是你必须在三日之内,学会白月光那首曲子,就是方才我唱得那首”
令狐行有些傻愣愣的,不解道“就是这个这又有何难我本就会弹琴,自师娘走后,我时常抚着她的琴,就像又看见了师娘在身旁教我那曲同师父一并弹唱的君子偕老”
他情不自禁,竟张嘴轻唱“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歌声婉转轻扬,却含了深情,赵小玉有些不能自持,这首曲子是讲述了宣姜
和伋子之间一个无法完成的约定与君偕老。
又似那个人在耳边倾诉“老婆我答应你,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而令狐说的,这何曾又不是一个无法完成的约定。
只不过现在是换了一种方式,名字上的一字之差,却不是同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是何等的残酷
赵小玉忍不住打断他,心情不免有些烦躁“我只问你能不能学白月光,好端端的唱什么歌”
令狐行见她生气,不明其究,也不敢多问,心想“好歹还剩一个条件了,只要不是要他娶她”便小心翼翼地问“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
赵小玉被他弄得心烦,便一挥手道“第三第三我还没有想到,等以后想到了告诉你但你可不能耍赖”
令狐行舒了口气道“小玉如此大仁大义,我我感激不尽,请小玉放心,我令狐行是个守诺之人,绝不是背信弃义之辈,今后只要小玉说出来,我必当遵守,绝不违背”
赵小玉闻言竟面露羞涩,想起那本来要说的第三个条件,脸色更红,一转身扭头便走,丢下一句话“我回房了,三日之后,你学会了那曲子再来找我”
亲爱的你,可知道,我的心,正期待着你一步步地靠近。
三日后。
月如明镜,随着“铮铮”一声轻响,令狐行指尖轻弹,那首名为白月光的曲子,随着轻叩琴弦,悠扬的旋律,便徒然绕着他的手指,轻溢而出,时徐时急,时而宁静而凄美,时而又令人心潮澎湃。
看着月光下,那曼妙起舞的轻盈身影,明净淡雅的脸庞,赵小玉犹如一朵月色下盛开的绿莲花,浑身散发出恬适的馨香,明媚皎洁的开放着。
她的手柔软
地伸展在身体的两侧,婉转轻盈地扭转腰肢,半仰着纤细的身躯,右脚轻踢,绿衫裙摆随之驿动,兰花指微翘,眼波流转,轻抛云袖,顺着节奏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令狐行看得真真切切,恰似那只如葱的玉手轻轻划在了他的心上,心底竟然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抚慰
没想到,她的舞,竟然是如此的美令狐行听着那首白月光,心底兀自一动。
美人如月,琴声如霜。一夜无眠。
清晨,范阳郡还依然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行人却已经开始来往穿梭于这座繁华小郡的街头巷尾,点缀着范阳郡朝夕日落的喧嚣与嘈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天香居的门前跪着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哭哭啼啼地拎着袖子,翘着兰花指,楚楚可怜的一边抹眼泪,一边举着一个“卖身葬爷”的幌子,道“各位大官大爷们,可怜可怜我吧前日,我家爷爷中了邪,突然暴毙,家中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哪位大爷可怜我,就收了我吧大恩大德,小女子作牛作马一辈子偿还。”
天香居乃是范阳郡最大的一家青楼妓院,楼里的漂亮姑娘倒是不少,一到晚上,这里便是郡内许多个达官贵人、纨绔子弟们寻花问柳的好去处,姑娘们晚上开门挂牌做生意,白天却呆在各自的暖阁内,不睡过晌午,是不会醒过来的,这会儿大清早就有人在门口闹腾,个个都推开了窗,探出头来看热闹。
一个风流了一晚的男人,穿着一件红底绿圆大花的上等料子,一顶质地考究的圆阔小帽,极不适宜的盖在他那圆不溜湫的脑袋上,让人想起大茶壶的帽盖子。
“大茶壶”甸着那凸出来的大肚子,前脚刚跨出天香居的门口,便听见了女子的哭泣声。他甩着一脸的肥肉,低下头挪动着那大肚
子,差点找不到天南地北,好歹才看见了出声的地儿原来是个小女子。
跟着“大茶壶”一路出来的,还有个年纪四十出头,却一身花红柳绿打扮的老女人,正是这天香居的老鸨陶嬷嬷。天香居近年来收入行的姑娘本就不少,但难得遇上个绝色的。想来也是,如果当真有那么点资本,还不早被郡里的达官显贵收了填房又怎么会沦落到做青楼女子的地步
当陶嬷嬷看到门口那个女子举着的破布幌子时,上前细细一读“卖身葬爷”四个大字时,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哎哟我说姑娘喂人家都是卖身葬夫、卖身葬父的,怎么就你一个是卖身葬爷啊你家父母呢”
赵小玉抽搐着身子,瘦削的双肩随着哭泣颤抖,道“天妒红颜,父母双亡。”
陶嬷嬷一听什么“天妒红颜”,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住那女子的下巴,仔细一看,不由一声惊呼,惹得周围人一阵称赞。道是这女子睁着一双大大的泪眼张望,可怜楚楚的神情,越发显得那张柔和俏丽的脸庞光艳动人。
陶嬷嬷凭着她多年的从业经验,一看那女子玲珑有致的眼鼻,再看那温润含春的红唇,便知此女子绝非凡品,啧啧称奇道“哎哟长得还真够水灵的,要不,姑娘,你跟了我陶嬷嬷,此后吃穿不用愁,我陶嬷嬷定能把姑娘捧成这天香居的头牌花魁,如何”
陶嬷嬷说完便掏出十两银子,塞进那女子的怀中,拉起那女子便欲进天香居。
赵小玉心想“哼哼区区十两就想把我赵小玉卖进你那破青楼,痴心妄想吧”她对自己如今的容貌倒是有几分把握,果然一只男人的肥手伸过来一把挡在陶嬷嬷面前,又把她拉了回去,赵小玉定睛一看,那人便是方才那个“大茶壶”。b
“大茶壶”一把拽过女子的芊芊玉手,嚷道“陶嬷嬷,你可别糊弄行家这妮子长得如此标致,哪是你区区十两银子便可收进天香居的
姑娘,我看你还是跟我钱老爷回去,只要你肯,就是要我钱富贵再不上这天香居我也乐意你看我出得可不比这陶嬷嬷少”说着便塞了五十两银子放进姑娘手里。
赵小玉瞅着那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心道“五十两够我和道观那两个家伙吃上好几天了。”
她又透过红红的眼睛四下张望了半天,可还是没有那个她早就安排好的“角色”出场的征兆,不由得暗自叹道“看令狐行一副老实的模样,到现在都还不出来,敢情真是笨蛋一个啊真要我跟这死胖子回去吗”
正犹豫不决不知如何是好的当儿,忽然一人朗声高语,赵小玉心中暗自一喜,“那厮终于来了”可仔细一辨,来人声音尖细,唇边没有胡须,却是位公公。
那人道“这位姑娘,不会跟二位走,咱家出纹银千两”此言一出,众人都傻了,既是因为那突然杀出的天价,更是因为来人竟然是位宫里的太监。
嘿,成了
赵小玉闻言一听,乐得差点没有跳起来,如果不是按照事先的计划,穿着一身纯白麻布孝衣,扮孝女,指不定就要扑上去抢银子了。
如果戏演得成功,既可以打响修仙观的破招牌,又可以赚足一笔银子。她一早在天香居门口搭了“戏台子”,先是老鸨,再是钱富贵这类达官贵人,这会儿连皇宫里的太监也杀出来了,“哈哈,我赵小玉的魅力还真是不一般啊。”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价高者得”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见此人长得一脸富贵面善,满面红光,穿着一身大红的上等丝绸,腰间
还系了一块白玉腰牌,好像是写着“渤海郡公”。
这要换了别人,也许根本就不能注意到那块白玉腰牌上刻的小金字,可对于吃了金斥侯之后脱胎换骨的赵小玉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如今她心明眼亮,瞄着那块腰牌,心道“想来这公公是宫里的什么大官吧,莫不是我赵小玉长得如此靓,连太监看了都流口水吧”
那公公翘着兰花指,托着赵小玉的下巴看了看,不由叹道“真像,真像”如果她眼角没那块黑泥兴许会更像那一位吧这人一带回去,敢保皇上欢喜。
大概是那太监出的价码太高,围观的人除了惊异之声,再没了别的声音,那藏在草席下躺着的那“尸体”,似乎也受到了那千两数目的震撼,居然有点抖动。好在人们都注意着那位公公,谁也没多瞧那草席下人一眼。
唯独赵小玉眼尖,生怕被人发觉,一下挥手扑腾在那草席上,一上一下的拍打那草席,哭了个泪雨滂沱,道“小女子命苦,自幼死了父母,前些日子,爷爷突然卖了所有的家当,说想吃顿好的,结果却给噎死了。真是人穷志短,不是中邪是什么如果人不好好的,以后便是想喝酒吃肉都不行啊”
这最后一句话,旁人听了倒不觉得,但赵小玉却是对着草席下的人说的,果然,那草席下的人,一听此言,立刻又恢复了常态,一动不动,刚才轻微的颤动也被赵小玉呼天抢地一番作戏给掩饰了过去。
忽然高空传来一人谒语,赵小玉暗自吁了一口长气,心道“那家伙总算是来了。”
来人高声念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亦作如是观。”众人抬头一望,来人身穿道袍,两只袖子带着风,鼓囊囊的,扬着拂尘,穿着素蓝布踏云履,翩翩而下,众人
皆惊,哪里来得得道之人啊,莫不是神仙
此人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带着微微的笑意,趋步慢慢走近,果然是非同凡尘俗世之人。他束着高髻,虽然虬髯长须乌黑,但却鹤骨仙风,容貌俊倪,美如冠玉,一表人才,若不是那身道袍,上门提亲的姑娘都不知道要踩坏他家多少门槛。这等容貌的道者,还不是仙人若何
来人轻轻一笑,道袍轻扫便将那公公旁边的人清到两侧,上前笑言“这位公公莫急,这位姑娘不会跟你走”
此言一出,那位公公倒是真的急了,心道“临行皇上交待让我物色民间绝色女子,入宫随侍。我走了这么多地儿,自从惠妃娘娘死后,再除了那还未正名的太真妃,还真就没见过这么好的主儿,好不容易才看到如此绝色佳人,眼瞅着总算能向皇上交差了,怎么又冒出个臭道士”
他急道“你是何人在哪个道观的怎生如此无礼,敢抢咱家看中的人,你知不知道咱家是谁她不跟我走,难不成还跟你走了不成”
公公尖着嗓子,嚷得有些吃力,顿时一股热气顺着脖子根红上了脸。
一个太监,一个道士居然当街为了个女子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路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人也越聚越多了起来。那道士闻言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贫道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现下暂居群玉峰松山修仙观内,走出范阳郡,只消半里路便可到观内。”
令狐行又捋捋赵小玉用蛋清粘上去的两撇胡须,生怕粘不稳掉下来,那还是从清虚子那把新作的拂尘上扯下来的,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的头发。他不明白赵小玉为什么要他起这个“如来”的名儿,只是想那女人帮他粘胡须时,连“羊毛出自羊身上,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有什么难得住她只是按照她的吩咐,加重语气说了“修仙观”三个字,还顺便提醒了人家一下地址。
红衣公公怒道“什么如来不如来的你可知道,咱家是谁”
令狐行不慌不忙道“普天之下,若非王土,我们都是皇上的子民,自然也是皇上的人。”
红衣公公闻言,点了点头,敛了怒气道“不错,算你这道士还有点见识,咱家便是高力士,高公公,听说过吧”他把名号一报,甸了甸肚子,得意地仰起头,料想众人会大吃一惊。
谁知围观的人连同天香居的老鸨、“大茶壶”以及那道士,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摇了摇头,齐声道“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一个皇宫里的公公,远不及这披麻戴孝的女子吸引眼球。
无奈又不能讲明是奉旨出宫为皇上选妃的,高力士瞪红了眼,又嚷了一句,“咱家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只有赵小玉一人暗自嘀咕“高力士莫不是伺候唐玄宗李隆基的那个大太监怎么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了哎呀莫不是给玄宗老皇帝办什么差事吧若是真跟了他走,那往后的日子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顺便迷糊了老皇帝,让他帮忙找吴菲菲啊”
赵小玉顿如醍醐灌顶,激动非常,哪里还有心思再陪着令狐行作戏啊,立马站直了身子,激动不已的跑到高力士身边,小狗一般的巴结道“好公公,他们不认识你,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我认识你,我赵小玉肯定认识你好公公带我走吧,我愿意跟您老走”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