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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126章 血观音19

作者:伊人睽睽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18 06:05:23 来源:就爱谈小说

“郎君,割肉施鸟,以身喂虎,便能成就佛道吗若成就佛道,这世间,就会好一些吗”

“殿下,您郁结中枢,苦病缠身。老朽能治您身上病,不能根除您心上病。您若自己都没有生志,谁能救得了您”

“殿下,您要不要走出门去看看我等好不容易将殿下救下,怎能看着殿下如此郁郁寡欢我们希望殿下能带领我们复国,却不希望殿下再一次心力交瘁,为我等丧生。殿下若不想呆在上华天,不如去大魏国土走一走

“除却迁都和来甘州两次,殿下其实从未离开过王宫吧这世间之大,非殿下可以想象。殿下多走走,心情好了,也许病就好了。殿下不如往幽州走走,往淮南走走,都是好风光啊”

“对不起,殿下,我想你活着,我想救你哪怕我知道你并不想活着,哪怕我知道你一直不开心。我不是想殿下复国,不是想殿下背负起那些责任,我只是真的希望你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上午之间,晏倾缠绵病榻,又一次地被困于自己多年噩梦中。

他体虚之际,冷汗淋淋,喘息微弱。好不容易艰难地从噩梦中挣扎醒来,他头痛欲裂,周身无力,眼前阵阵发昏。

他忍着咳血的冲动,闭着眼缓慢调节自己的状态,心中庆幸早上时与徐清圆撒谎,说自己不想去画壁画。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信了他的话,但他当时睡在榻外侧,已经阵阵犯晕,根本无力起身。徐清圆走后,他昏昏沉沉不知多久,才在此时恢复了些神智。

晏倾算着时辰。

四个时辰。

这一次,他连续四个时辰病得起不来身,而若无意外,这种情况还会加剧。他近日已经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以往在病榻上歇息两日便能恢复些精力,这几日,却每日清醒时间越来越短。

这也是他将风若调出去的一个原因风若如果还在他身边,一定会发现他的状况与以前的区别,一定会毫不犹豫带他走。

可他不能走。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真的撑不住了。

可他不能撑不住。

晏倾默默地筹算着这些,吃力地扶着床柱下榻,坐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喝茶时他怔了一下,因他以为自己喝的应该是凉茶,实际上却是温茶。

是徐清圆

他心中一软,又倏而一痛。

他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旁的且罢,最怕的,是他若不在了,无人会来护他的露珠妹妹。他起码要安顿好她,起码要把欠她的还给她一些,起码保证她不再受人欺凌、孤苦无依。

晏倾闭上眼,轻轻叹口气。

他取出一盒精致小巧的方匣,打开后,静静地看着匣中最后两枚乌黑剔透的药丸。

“浮生尽”。

朱老神医走之前,说过一切随他。他若不想活了,就服下所有的药,他就能在死前体会到正常人的生活,不算枉活一世。他就可以不被困在呆病中,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微笑、感受他人的情绪、记住他人的情绪,听到声音、回应声音,身体健康、运用武功

正常人是什么样子的

晏倾猜了很多年。

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奢望正常人的生活,他想的不过是若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就用“浮生尽”来给自己争取时间;若是实在撑不住了,就用“浮生尽”来全最后的念头。

晏倾再一次地抑制住想服用“浮生尽”的冲动,说服自己不能让旁人为自己担心。

他静坐在没有一丝光线的屋舍中,待喝完了一整壶茶,才觉得身上的虚汗没有那么多了,自己大约又能多熬一日,不会在徐清圆面前露出破绽了。

他起身出门,轻声嘱咐小二说自己要沐浴更衣。小二临去前将一株菊插在他屋门前,他惊讶一下,小二笑道“今日是九九重阳日,郎君不记得了异乡做客,大家互相照顾嘛。”

晏倾道了谢。

在晏倾于客栈中消磨时光的时候,徐清圆跟着画工研究那维摩诘的画像应当是什么模样。几位画工争辩得口干舌燥,荒废了一日,不过是又多了几张废稿。

徐清圆心不在焉地跟着才子和画工,傍晚时,和他们相别。

才子见她娇娇弱弱一女郎,跟着自己等人一整日,一下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哎,本来说好你只来一个时辰的没想到劳累了一白日,真是对不起。”

徐清圆帮忙收笔墨,摇头轻声“我夫君不能来,我帮他多画一个时辰,是应当的。”

才子“那你的时间还是够久了”

徐清圆轻声“没关系,我得给他时间。”

才子不解其意。

徐清圆也不和他们多解释,她垂着眼,目笼清愁,虽然身在此,心已经飞到了客栈中的晏倾身边。然而她虽然心飞到了那里,她却又不敢去打扰晏倾。

她此时无法与他计较他老师的事,她心惊胆战,只希望晏倾的身体能好一些有时候半夜突兀醒来,她听不到旁边人的呼吸,以为晏倾没了气息。

她惶惑不安,觉得是自己的任性离京害了他,可此时偏又不知道如何能帮到晏倾。

二人默契地不谈他的病情,他的日日憔悴、精力亏顿,却瞒不过枕边人。若这世上能够天降神医

徐清圆轻轻叹口气,不再多想了。她要去找晏倾了,她与晏倾约好了今晚一起去见那乞儿。一整日的时间用来休息,晏倾应该足以应付晚上了。

才子挽留徐清圆“徐娘子忙了一整日,和我们一起用膳吧。不用花钱,是观音堂管饭。”

徐清圆还未拒绝,旁边一个老画工就笑“徐娘子自然不会和我们老头子一起用膳了。你们忘了她那个天仙似的夫君了”

徐清圆怔了一下“天仙似的夫君”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这样形容晏倾。

画工之间挤眉弄眼“今夜九九重阳,人家小夫妻肯定恩爱玩耍,我们就不要耽误人家时间了。”

才子恍然大悟,殷勤送别。

徐清圆被他们的态度弄得赧然,想起晏倾又几分欢喜。她没有做作,与众人道别后,便捏着昨日她和晏倾拿到的小乞儿居住地方的纸条,前去找人。

她和晏郎君说好在那里见面的。

天边红彤彤霞云如织,徐清圆在繁如烟海的行人中穿梭,人头攒簇间,她起初并未注意到晏倾。

她听到周围女郎有隐隐吸气声和讨论声,走了半条街,都听到女郎小声讨论“好俊的郎君”“是谪仙人吧”“我去试着和他搭话吧”。

徐清圆闷着头,并未对所谓的“谪仙人”一样的陌生郎君生出兴趣。她立在古槐下,不断向客栈的方向探足而望,焦虑于晏倾为何还不到。

一袭雪色轻袍落到她低垂的视线中。

徐清圆以为自己挡了路人的道,便往槐树的方向挪了挪。她这般纤细,想来也占不了几分地,可这袭白色袍衫的主人,竟又往她的方向跟了一步。

徐清圆一怔,想这人莫非是登徒浪子

如她这样的美人,在爹爹失踪、自己和兰时一起离开云州后,实则经常遇到试图调戏她的登徒浪子。只是后来认识晏倾后,大庭广众中试图戏弄她的郎君,就几乎看不到了。

徐清圆心中一时生惧。

但转而一想,晏郎君和师兄都很快要来了,大胆狂徒也不敢做什么。

徐清圆背靠着古槐,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这登徒浪子的眉目,心头咚一下,整个呆住

他作文人墨客的打扮,穿着洁净白衫,眉清目朗,唇瓣有些白。他的脸色也苍白,疲惫消瘦之态难消。但他是这样的风流俊逸,如庭前玉树,青山翠竹。

他的眼睛正低俯着,幽幽望来。这样的眼睛清澄,又端庄宁静,如月之升。他这样罕见的沉着和气度,让他俨然区别于寻常的“美男子”。

白衣翩然,幽静雅致,难怪街头的女郎们一个个看得失神。

徐清圆也看得失神了。

除了她自己作画时肖想过晏郎君可能原来有多好看,她实际上还未曾在现实中看他看得发呆过。

晏倾眉头轻轻扬了一下,将手中提着的灯向她的方向推了推。他看她目光闪烁,面颊染红,不禁疑问“怎么了”

徐清圆“”

竟然问她怎么了

她跟上他步伐,默默落后两步,从背后看他清逸飞扬、宛如云鹤的背影,再一次确定方才女郎们讨论的“谪仙人”,就是他。

徐清圆“晏郎君,你为何如此”

晏倾茫然,低头看她。

他见她竟躲闪着不敢看他,她拉住他衣袖的手微微发抖一二,徐清圆才咬唇道“你以前从不这样,为何今夜打扮得如此、如此”

晏倾“嗯”

徐清圆自暴自弃“如此招蜂引蝶。”

晏倾一怔,道“不要胡说。”

他蹙眉一下“我并未做什么。”

徐清圆屏住呼吸,抬头观察他一瞬。他星子一样的眼睛望过来,她便躲闪地移开眼睛,不敢多看。晏倾惊讶,见她脸越来越红,才知道她没有说谎,她是真的喜欢他

晏倾脸一时也红了。

他半晌只说“我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往日也未曾发现徐娘子是这样看中色相的人。”

徐清圆辩解“我并未看中色相,只是晏郎君平日总是穿官袍,再不就是很寻常的半旧不新的衣物。我第一次见到晏郎君穿白色的衣服”

晏倾沉默。

徐清圆羞窘“你不说什么吗”

晏倾“其实也不是没见过吧。”

徐清圆愣住,然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中衣。他那雪白的、宽松的锦缎中衣徐清圆脸霎时烧红,抬眼看他,见他正低眼看她,二人目光登时触上。

他见她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便重新低下眼,有些羞涩地笑了一下。

徐清圆脚下一软,要被旁人撞到。他伸手扶住她,她撞上了他手中提着的灯,听到他在耳畔低柔的声音“小心些。”

徐清圆有些无措。

她迷茫地发觉自己正像个登徒浪子一样,心旌摇曳,大庭广众之下,她竟想转身去抱晏郎君。但那样的话,晏郎君必然僵硬害羞,百般纠结

徐清圆捂住自己的唇角。

徐清圆喃喃自语“晏郎君,你方才是在调戏我吗是在和我说荤段子吗”

晏倾一怔,然后也觉得自己和她说什么中衣,确实有调戏的嫌疑。

他难堪地侧过脸咳嗽一声“抱歉”

徐清圆笑了一笑,仰头娇俏地瞥了他一眼“不用抱歉,我喜欢。”

趁他没反应过来,她继续说“晏郎君守礼的时候,我很喜欢。晏郎君自在放松些的时候,我更喜欢些。我嫁于晏郎君,又不是真的想嫁一个老古板。晏郎君这么年轻,又是我夫君,晏郎君和我做什么,我都很喜欢的。”

晏倾目中光华流转,潋滟之间,几分情愫若有若无。他不愿路人听到两人过于私密的对话,便低声问“当真”

徐清圆道“嗯,只要我想与晏郎君做什么,晏郎君也都喜欢就好。”

晏倾“那得看妹妹要做什么了,妹妹私下过于调皮,我不能胡乱应你。”

徐清圆当即抬头,瞪他一眼。

他此时却已经明白徐清圆很多时候瞪他,并不是厌恶他、对他生恶的意思。他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另一手所提的灯火照着二人面容。

徐清圆问他“所以你平时从不穿白衣,为何今日要穿白衣吗”

晏倾目光闪烁一下,回答她“平日出门公务为重,我不愿引人注意,自然怎么低调怎么来。今日、今日”

徐清圆追问“今日为何就不同”

晏倾知她聪慧,便不敢多给她时间思考,他先前也确实没想过自己只是换一身衣裳,徐清圆就能注意到,还时时盯着看。幸好旁侧一对情人卿卿我我地走过去,晏倾灵机一动,说“今日是重阳节,总是个节日。”

徐清圆诧异。

她古怪问“你要与我过重阳节啊你打算怎么过呀我们不是要去找那小乞儿问话吗你还有那般心情”

晏倾只好回答“见过小乞儿,问过话后,我们总要回去,对不对”

徐清圆眼睛微微一亮。

她几分欣喜地看他。

她轻轻勾勾他手指,他尾指微僵,低头看她。见她可爱十分地小声“我觉得夫妻生活,好像有点趣味了。起码婚前,晏郎君是肯定不会想着与我一起过节的,晏郎君肯定巴不得躲我远远的,对不对”

晏倾目中染笑。

他说“我哪有那样不要调皮。我婚前待你不好吗”

徐清圆“也不是不好就是没什么人情味儿。”

晏倾“哦,现在有人情味儿”

徐清圆竟认真地点头“你不通世情,意识不到这种变化,但我看得出来,也会记在心中。”

晏倾微怔忡,心中不适地流过一丝伤感。他心想她记得一切感情,可是他却记不住,昨日哀伤喜悦情动情灭,他可以记得住事情,却记不住当时的感情。

他真的很对不起徐清圆。

徐清圆见他不说话,并未多想,因他本就是性情恬淡、温和少言的人。他和旁人说的话就不多,只是私下与她说的话多一些罢了。徐清圆其实很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她低头看二人交握的手,微笑“晏郎君好像很喜欢拉我的手。你、你你一与我见面,就想拉我的手。”

她说完就咬舌,意识到自己说多说错了。

果然,晏倾一怔后,默默松开了挽住她的手。他迷惘一阵,对她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这样确实有些、有些失礼,我尽量克制。”

徐清圆“”

她忧伤地叹口气,默默地拽着他衣袖,不多说话了。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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