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客栈便觉空荡荡的, 只有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了个男子。
他着一袭墨色长衫,脊背挺拔, 手中端了盅酒轻轻摇晃着。
若不是那一袭暴露身份的黑衣,想必谁都会认为那是哪个世家的公子, 而非一个每晚出没在各个达官贵人府中的密探。
听得她的脚步声, 文疏的唇角不由漾上一抹笑意,他兀自饮着酒却是没有回头。
店里安静的很, 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清晰。
封清瓴见他没反应, 便以为他是在专心想事情未曾注意。她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 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你身后是谁”她刻意哑着嗓子扮成另一个声音, 却不知早已被那人看透了伎俩。
文疏唇畔的笑意更浓, “不知是谁家的猫儿如此调皮
“扑哧——”她忍不住笑了, 看来这人明显是早就知晓她来了。
封清瓴堪堪收了手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 没意思。”她这么说着便戳着下巴撇了撇嘴。
天色已晚,客栈的大部分餐桌都已被收拾干净, 长板凳也都摆上了桌面,唯独这张桌前坐着他们二人。
店老板和店小二都不知去了哪里忙活,屋里只有他们二人面对面谈笑着,倒也是别有一番暧昧的感觉。
文疏给她倒了半盅酒,“要不要喝一点”
“自然是要的。”她似是不满足于那半盅, 接过酒壶径自将酒盅倒满了。
静谧的大厅里只听得酒水倒入杯中的声音,而女子那眉眼含笑的模样挑逗着对面那个男人的视觉。
见她给自己倒了那么多,文疏不由得有些担心。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未曾见她沾过一滴酒, 这一下子便要喝这么多,他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瓴儿,这……”
见他犹犹豫豫的表达着自己的担心,封清瓴不免笑得更加欢畅,“无妨,我若醉了不是还有你呢吗”
这话说的确实没什么错误,可若是两人都喝多了……
文疏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不敢再往下想,干脆将酒杯放回到了桌上。
奈何他是一个自认为自控力不错的人,可毕竟酒后容易乱性,尤其是对面坐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哪怕是他文疏,亦是不敢担保些什么。
“怎么,不陪我喝”封清瓴明显瞧出了他的顾虑,只觉得好笑。
成熟的男人都是如此谨慎的吗她还真是没有看错人。想到这里,她笑得更加欢欣,只是在对面那人看来,她倒是更加妩媚动人了。
见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封清瓴便兀自举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谁知她酒杯才举到一半就被文疏按回了桌上,“瓴儿……你身体才刚刚恢复,还是不要沾酒的好。”
他的手掌紧挨着她的手指,温热的感觉刺激着两人的神经。
封清瓴不由的轻笑,“方才给我倒酒的是你,现下拦我喝酒的也是你。先生变卦的速度之快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不知为何,文疏竟觉得她这番话颇有挑逗的意味,便倏地一下红了脸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她。
这样的文先生倒是显得颇为可爱,封清瓴不由得便起了调戏之心。
她笑得明媚,伸手将文疏的手挪开。她白皙的手若凝脂一般光滑,那温软的触感让文疏的脸更加红了。
“看来阿疏方才偷吃了不少酒,脸竟如此红了。”
“……”他仍旧低着头,意外得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小片阴影。封清瓴看着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大多的女人都要好看。
许是被她看得别扭,又或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小丫头调戏了怪丢人,文疏便抬起头来对上她那对满是笑意的桃花眼,故作镇定。
封清瓴兀自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便起身隔着桌子将身子探了过来。
他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措不及防,眼中方才闪过一丝慌乱,便见她整个人凑了过来。
来不及躲,封清瓴嫩红的嘴唇便已覆上了他的。这个吻带着白酒辛辣的味道和独特的香味,麻痹了文疏的所有神经。
客栈外的冷风吹得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他静静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那一幕,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原来,他们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柳喻川唇角那抹弧度略带了些苦涩,他默默的转过身看向封捷,“这便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封捷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将视线收了回来,“我也没想到他们二人……不过瓴儿是我妹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现下她只是被那个人迷了心窍,到最后她真正会选择的人,还是你。”
“了解”柳喻川不由得冷笑,“你都猜不到她会喜欢一个教书先生,何谈了解”
“凭柳世子的聪明才智,不会当真以为他只是个教书先生吧”封捷勾了勾唇转过身走在了前头。
这句话倒是让人来了兴致,柳喻川摩挲了几下食指上的翡翠指环,饶有兴致的跟了上去,“哦那依封兄所见,这文疏还有着怎样的身份”
封捷脚下的步子一顿,抬眼去瞧那个浑身贵气的男子,“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保护好瓴儿,不再让封家之事牵扯上她,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柳喻川笑得温和,只是那笑容中总像是带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
文疏终是拗不过封清瓴,只得陪她饮了一盅,便哄着她上楼休息了。
原本封清瓴的酒量和酒品皆是极好的,只是她忘了这副身子的原主是个滴酒不沾的大家小姐,从小她便嫌酒味道辛辣又带有苦涩,所以从未碰过。
如今封清瓴不过是饮了两盅,便是觉得头昏昏沉沉浑身燥热了。
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倒是显得可爱得紧,窝在文疏的怀里,两人一点一点往楼上挪动着。
“阿疏……你喜欢的到底是我,还、还是那个……那个四小姐啊”
这么一句话,她反反复复问了数遍,直到文疏将她送回了房间,她还拉着人家问个不停。
文疏听着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疑惑,难道是再问他是喜欢小时候的她还是现在的可思来想去仿佛她问这样的问题不止一次了。
上一次亦是问过什么若她不是封清瓴他还会不会喜欢的话。
文疏垂下眉眼瞧着床上躺着的那脸蛋儿红扑扑还不断撅着小嘴嘟囔的人儿,只能无奈被她扯着手臂在床边坐了下来。
“笨蛋,我喜欢哪个你真的那样重要吗”
她像是听清了他的话,竟还撇着嘴回他,“恩……重要,你、你得选一个!”
文疏不由得失笑,“好,那我便选一个。”他伸手轻抚了抚她滚烫的脸蛋儿,一对漆黑的眸里噙满了宠溺的笑。
“我喜欢倔强逞强的瓴儿,笑容明媚的瓴儿,喜欢趴在我肩头安安静静的瓴儿,亦喜欢依偎在我怀里问我喜欢谁的瓴儿。如此,可满足了”
这一次封清瓴没有搭言,只是默默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唇角却不经意的勾上了一抹幸福的笑容,未曾让他看到。
见她睡熟了,文疏又为她掖了掖被角吹灭了屋里的灯,这才放轻步子走了出去。
一片漆黑之中,封清瓴那对好看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盯着面前的墙壁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她都有一个顾虑,文疏喜欢的到底是从前认识的那个封清瓴还是现在的她。
若是因了十年前的那些往事才喜欢她,那便只能算是他对封清瓴的一种执念,那是他与原主的感情,根本轮不到她来承受。
在她封清瓴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将就”与“替代”二字,她亦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感情得不到结果。
单方面付出的痛苦有多难受,她是不会去体会的。
不过幸好,文疏选择了她。
想到这里封清瓴的心总算安定了些,这才合上眼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便有人找到了客栈,自称是太师府上的奴仆,受家中少爷之命来接封四小姐过府一聚。
才起床吃过早饭的封清瓴眉头不由得一拧,“太师府的少爷你家少爷可是世子柳喻川”
想来也是没错了,京城的太师府估摸只有柳太师一家,听闻柳太师膝下福薄,只有太师夫人为他生了一儿一女,那他家的少爷自然便是柳喻川了。
“正是我家少爷。还望封四小姐收拾妥当,早些同奴才进府。”那小厮倒是礼仪周全,从始至终都只是低垂着眉眼。
“收拾收拾什么”她的眉头不由得锁得更深。
“少爷说希望封四小姐在府中留宿几日。”那小厮据实以告。
留宿他家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封清瓴望了一眼站在门口未曾进来的文疏,只觉得心下有些不安。
且不说柳喻川叫她进府做什么,单凭他知晓自己还在京城甚至找到了这家客栈,便已够她怀疑的了。
只是到底是为何事,还需去了才能知晓。
“收拾便不必了,我现在就随你进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最近写的有点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