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疏面无表情的从暗室里走了出来,手臂上像是缠了什么东西。
封清瓴赶忙过去查看他身上是否有受伤, 见他无事她这一颗心才又咽回了肚子里。
目光扫过他的手臂, 她不由得怔住了,“它、它竟被你驯服了”
那是一条罕见的纯黑色龙头蟒, 它头上有两个小犄角, 一双眼睛漆黑且明亮地望着封清瓴, 嘴里的信子不时吐出来, 像是在做着什么准备。
这条蟒有三根手指那么粗, 此刻正缠绕在文疏的手臂上,漆黑光滑的蛇皮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看起来神气得很。
也是因此, 龙头蟒得此名。
在毒物界, 龙头蟒当属之最,毒性猛烈凶残异常, 且这种蟒对于生存环境极为挑剔, 所以亦是极为罕见的。
只是,它怎会出现在暗室之中,如今还乖乖缠在文疏的手臂上
文疏低头瞥了手臂上那东西一眼,“我在你所说的死角找到了它。”
“什么它怎么会——”封清瓴的话说到一半便生生咽了回去。
见她欲言又止, 文疏反而抬起了那只胳膊给她看,“它有灵性,方才与它缠斗了一番,才知它是受了伤躲在那里。”
封清瓴眉头一拧,“受伤”
那龙头蟒像是听懂了一样, 不疾不徐地在文疏的手臂上挪动了几下,将自己受了伤的尾巴伸到她面前。
她深深的望了它一眼,心下不由得惊异。
倒还真是个有灵性的毒物。
龙头蟒的尾部血肉模糊着,似是被利刃绞过。封清瓴仔细查看着,那蟒便也乖乖的等着。
一时间屋里只能听到她和文疏平稳的呼吸声,以及龙头蟒吐信子的声音。
不知为何,屋里的气氛竟意外的温馨。
“龙头蟒可是现下最为珍贵的制毒药材。瞧它伤得这般重,想必已是救不回了,不如让我将其杀了,刚好近日我正研究着一种新的毒。”封清瓴笑着抬眼去望文疏。
文疏瞧她眼里的笑意便懂了她的意思,附和了一句,“如此甚好。”
果然,那龙头蟒像是疯了一般,赶忙从文疏的身上窜了下去,在地上快速的爬行着,像是要逃命一般。
封清瓴不由得更是惊讶,以她看来,这蟒若不是被人养了数年,怕就是要成精了!怎会有如此通灵性的冷血动物
眼看着它又要爬回暗室,文疏赶忙附身将短剑往它身前一插,趁机捏着它的七寸又给抓了回来。
“我瞧这蛇颇有灵性,不如我们便养了它,说不定以后还能派得上用场。”
“啊”封清瓴着实被他这个想法雷到了。
她真想开口问问面前这个男人,知不知晓往怀里揣蛇的农夫还有那位救了狼的东郭先生是怎么死的。
文疏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妄想着饲养一条蛇,还是剧毒无比的龙头蟒
她低头去看那条蛇,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它眼里尽是求饶之色。
疯了疯了,她怕是被吓得精神不正常了。
封清瓴这样想着,赶忙摇了摇头。文疏以为她是不愿养,便又补充了几句。
“你对毒物最是了解,驯养应是不难。况且它现在还有些价值,日后若是不听话你便将它杀了制毒也未尝不可。”
“价值,什么价值”她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文疏无奈的叹了一声,“这几日我不在你便受了这样重的伤。我想着若是能有它陪在你身边,定会有人忌惮,亦能保护你几分。”
原是这么回事。封清瓴不由得笑了,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脑子坏掉了,未成想竟是想着给她找个“护卫”,也是有心了。
“我能保护自己,何须它来吓唬人”
文疏不悦地拧了拧眉头,脸色瞬间难看了好些倍,“你若是会保护自己,又怎会受这样重的伤左不过是逞能罢了。”
“扑哧——”她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前的这个老男人埋怨她的样子实在可爱得紧。
这般心思细腻的人儿还去哪里找她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好,那便听你的。”她说着伸手将龙头蟒接了过来。
果然是通了灵性的,此刻它竟主动攀上了她的胳膊,将头静静伏在她的肩头,乖巧得像只猫儿。
封清瓴一时失笑,“你怕真是要成了精了,给你取个名字罢。”说完她便抬眼去看一旁的文疏。
文疏沉吟了片刻,“不如便唤作护儿可好”
“不好不好,你这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他会不高兴的。”
两人一边商量着,一边朝着暗室走去,心照不宣,准备给这新添的宠物治一治尾上的伤。
傍晚时候,封弈带了一众厨房的下人们浩浩荡荡的进了瓴羽阁,恰好文疏才回弈闻院不久。
此次他来封府乃是以教书先生的身份,是客,久于她院中呆着总归不合适。
远远的便闻得香气扑鼻,封清瓴便也知晓,是三哥来了。
刚好沏了壶热茶的辛水朝着封弈匆匆行了一礼,便赶忙进屋通报了。
“小姐,三少爷带了晚膳来,已到门口了。”
封清瓴眉头不悦地拧了拧,便将手里把玩着的藏进了袖里,“护儿乖,一会儿便要靠你了。”
辛水见一条纯黑色的龙头蟒钻进了主子的衣袖,一张小脸瞬间煞白,魂儿都要被吓没了。
护儿乖乖窝在她的衣袖里,只露了一颗长了犄角的头来。它嘴里的信子还不时吐着,那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十分警惕。
对于养宠物这件事封清瓴的适应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在决定之后她便已能以“娘亲”自居了。
之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叫它护儿,是因为它自己似乎对于这个名字很是满意,叫别的总是不理。
文疏对此笑称,“这点倒是与你娘亲极为相似了,认定了便不会松口。”
因为这句话她还同他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是被他一个吻给弄得红透了脸颊。
眼看着封弈走了进来,封清瓴赶忙朝着辛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是佯装刚睡醒的样子倚在床栏上。
“三少爷。”辛水慌忙掩去了脸上的惊恐之色,朝着进了屋的封弈行了一礼。
封弈瞥她一眼,勉强挤出了个鼻音算是答应。
“我闻着香味,便知是三哥你来了。”封清瓴坐在床上一张小脸苍白着。
封弈见她精神好了许多,便加快脚步走了进去,“才睡醒吗我命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奶酥,一会儿尝尝”
桃花奶酥……她的心一沉,脸上也没了方才的笑容。
“奶酥最好吃的还得是恬恬做的……三哥,”她抬起眼来望向他,“恬恬她怎么样了”
听得她提及此事,封弈的脸色亦是变得难看了些。
“这些事我自会好好处理,你且乖乖养伤。”
“明日父亲和母亲便要下葬了,我如何能安心”她说着便去拉他的手臂,“三哥,安氏你打算如何”
封弈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知她是何意,只是这口气她虽咽得下去,他却不能。
想来安氏当初是如何排挤他的,说什么他只是封清瓴影子的话,说他虽是个嫡子却不及封捷那个假儿子半分。
也是从那时起他便知晓了封捷的身份,心中的怒火亦是更加难平。
他又怎么会放弃这个还击的好机会
“瓴儿,她们母女从前是如何对你的,全府上下皆是心知肚明。怎的你现在竟来替她们求情”
“我……”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封弈不着痕迹的推开她的手,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紧绷着,让人不敢靠近。
可封清瓴丝毫不怕他这一套。从这几天封弈的表现来看,他还是很在乎她这个妹妹的,不然也不会在她受伤后慌不择路的进了暗室,更不会一日三餐皆来陪膳。
这便是她手里握着的筹码。
这样想着,封清瓴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从前的我她早已死在你们手里了。”
“你们口口声声皆说着我不再如从前那般,可从前的我真的好吗刁蛮任性,骄纵跋扈,那便是你们想要的封清瓴吗”
“若真的是,那她也回不来了。她是被你们联手杀死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冷冷望着封弈,一张苍白的脸蛋上没有半点情绪。
确实,原主便是被封家所有人联合杀死的,若不是他们在她体内放了蛊毒,她便也不会为了解毒而尝尽天下毒,更不会被体内的热毒深夜折腾致死。
封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凶手,谁都脱不了干系。
“瓴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封弈望着她噙满泪花的双眼,忍不住一阵心疼。
他刚想伸手去抚她的脊背,却见她的袖口处钻出了一颗长着犄角的蛇头,还吐着长长的信子。
封弈被吓得身子一僵,赶忙起身连连后退,“瓴儿,这,这——它怎会在你这儿”
他这话说的颇为精妙,封清瓴瞬间抓到了重点。
护儿从袖中慢悠悠的爬了出来,转而缠上她的胳膊。
“三哥见过护儿”她的唇角带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封弈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言,赶忙摇了摇头,怼了一脸尴尬的笑。
“我、我怎会见过这种怪物……你方才叫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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