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陆巡装傻充愣的样子,乾欢只得说“我收到了姜醒的传信,你还去昇东南军营走了一遭。姜醒觉得,你很闲,太闲了。”
乾欢的眉眼半敛着笑意,看起来竟有几分宠溺。
陆巡猛地抬起头,看向乾欢的目光难掩震惊。“你认识姜醒是那种交谈过的认识”
“怎么”乾欢挑了挑眉,“很难以置信吗”
“是啊,倒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有的交集。毕竟没听说过她除去年那一次有离开过艮国,而你也一直都在乾都的不是吗”陆巡的脸色有些不善起来。
乾欢坐到一侧的软榻上,曲起腿,手搭在上面,侧过脸来看陆巡。
“消息再灵通的人都有被蒙蔽的时候,更何况你一个巽国人,打探北地的消息,罗生门都不一定有这能耐。”乾欢淡淡嗤了一声。
陆巡不由一噎,竟是不知如何反驳。
又听见乾欢说“不过你不知道也正常,据我所知,姜醒来乾国是走的罗生门的路子。消息捂得不可谓不严实。”
“罗生门封锁的消息”陆巡又是一副震惊的样子,随即自言自语,“我竟然不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驸马,你在说什么”乾欢忽然叫他。
陆巡没听清乾欢如何称呼的他,就随口而出“没什么。”
连乾欢称他驸马都不曾反应过来,定然有鬼
乾欢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直到陆巡发现,还有些心虚,只是面上不显。
“怎么了,公主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陆巡摸摸自己的脸,看起来很是茫然。
“没什么。”她嘴上这样说着,脸上的嘲弄分明更深了,“只是觉得你甚是有趣,倒是有别于一般人。”
陆巡
不由一怔,显然不敢相信这是乾欢能说出来的话。
正当他准备说什么时,乾欢却突然下了逐客令,要他出去。
陆巡不明白乾欢怎么变脸这么快。
但乾欢哪能容得他弄明白这个,弄明白那个,当即就是一顿鞭子强行送他出了门去。
房门“啪”的一声就关了上去。
陆巡站在门外,背后是银装素裹的寥寥雪景和侍女女官等人。
他一转过头就看见了刚才想赶他出门的女官,脸上挂着的洋洋得意的笑容。
看起来是对陆巡被乾欢赶出来一事,极为满意。
陆巡看见这个女官就没好脸色,面无表情就在乾欢房间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看样子是要守着乾欢出门。
见此,女官的脸色又不好了,整张脸直接垮了下来,双目射出不满且怨怼的光芒。
而陆巡则是直接阖上了眼睛,眼不见为净,才懒得看这老女人
至于独自待在屋内的乾欢,则是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
将她刚拿到不久的一卷字条放了进去,里面还有一封几年前的旧信。
这两者都是姜醒的笔迹,只是可惜,现在上面只有残墨,分好看不出原本的字样了。
她没有说谎,她与姜醒确实认识,姑且还能算得上过命的交情。
那时她正是年少轻狂,自觉无人可比,于是带着一队侍卫和暗卫,驾着马就离了乾都,一路东去。
她没有见过海。
她想去看海。
乾国两面邻海,北海虽距乾都更近,但有阿明山阻挡,更逢夏日,数种聚居在此的猛兽出现觅食,极为危险。
而往东海虽路途更遥,一路却都是城镇,倒是安全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乾欢毅然决然踏上了东行的旅途。
在经过七天的走走停停之后,她抵达了目的地,东海海岸。
原本怀抱着的欢欣雀跃在看到大海的那一刻瞬间消失。
传闻中广阔无垠,碧色翻涌的海怎么会是她眼前这番模样
浮冰零落,深沉的泼墨的蓝像是要把人吞噬一般。
很是苦恼的她晚上就没有回去客栈,满是幽怨的盯着夜幕下更显黑沉的海洋,直勾勾的看着,好似是要把海看出一个窟窿来。
乾欢没有来过海边,自然不知道月引潮汐的说法。
子时正,圆月高悬,柔和的光芒洒落,为海岸上的她平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远方海水涌动,浮冰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是潮汐要来了。
可岸上半眯着眼的乾欢却浑然未觉危险即将靠近,还是一副惬意的姿态。
两炷香后,海水剧烈的起伏终于引起了乾欢的注意。
远处阴沉沉的,看起来极为唬人。
乾欢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三更天,涨潮了。
乾欢没太感觉到潮汐,只是当上涨的海潮没过坐在海滩上的她的臀部时方才惊觉。
海水的波动极不稳定。
乾欢方才一站起来,就被海浪冲击的力道给掀的一屁股坐在海滩上。
彼时,海潮已然没过了她的后腰。
乾欢怕了,但她不敢站起来,就怕又被海浪冲倒,这回可不一定保证海潮只没过腰际。
她只能大声呼喊,祈求她的侍卫或是暗卫能听见她的呼救,将她救起。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
在她没发觉的时候,她的侍卫和暗卫皆已命丧黄泉。
此时她无法等人来救,而她又已经冷沉的海水冻得发僵,身子几乎动弹不得,这下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也许明早阳光照下来,渔民发现她时,她已经是一具浮尸了。
乾欢心有戚戚的想着,心里头一阵哀伤。
终归是她太过自大,这才有了如今的结果。
海潮没过了她的胸部,她的颈部,只余头部了,等到头部都被淹没,她大概就要死了。
倏地,有刀刃的反照的月光映上她的眼睛。
有人
等死的乾欢蓦地睁开了双眼,随即而来的是一道温热的,喷射出来的鲜血。
她的脸上,有了半分温度。
“扑通”一声响起,是人入水的声音。
那是个死人,还是刚死的。
乾欢清晰的看见那人入水处有别样的颜色在海面扩散开来,应当是血。
下一刻,她又看到了一个人。
顺着海潮自北漂来的人。
在月光的照耀下,她能看见来人笔挺的身姿和在海风中自在飞扬的一头白发,亮眼的令人心弦微颤。
最吸引她的,是来人左手倒握的短匕,还在缓缓滴着血,坠入大海,消融。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朝着来人用尽最后气力大喊“救我”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