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虽然我已经很小心地推门了,老旧的房门还是发出了类似于扯大锯的声音“咯吱,咯吱”
我和江小胖进门之后,房门又自动关上了,这一次的声音更响,改成磨菜刀的声音了“哧啦,哧啦,咣唧”
房间里一片黑暗。
老房子的透光性通常都不大好,但是这间房,还用泛黄的塑料纸蒙了起来,将唯一的光芒都遮挡了,乍从外面进来,顿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不仅如此,因为房间常年不见阳光,散发出的霉腐之味冲得人呼吸不畅。
江小胖甫一进门,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目光微移,发现老式的床沿上坐着一位老者,他花白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理了,遮住了大半张脸,明明是初秋的天气,却穿了一件老式的军绿色大棉袍,衣摆差不多垂到脚面上的那种。
老者猛吸了一口烟,将烟锅往“红牛”牌烟灰缸上一磕,接着猛地咳嗽起来,一连咳了一分多钟,脸色朝红,身体颤抖。
老者的咳声闷如擂鼓,这一顿咳下来,简直就像是擂了一通将军令,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将自己的肺叶子吐出来。
我本想给他倒杯水,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水在哪里,只好将自己喝了一半的水递给他。
老者倒也没有嫌弃,喝了一口水,又拿起烟锅吸起来。
他咳嗽的时候看起来很可怜的,但当他重新拿起烟锅时,我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四个字不做不死
“何事”老者冲我们翻了个白眼,问。
我和江小胖对视一眼“我们,我们就想找点活干”
老者打量着我们“你们”
“没错,我们是赶尸”
我赶紧捂住江小胖的嘴“没错,林老先生,我们是走脚人”
老者叹息一声“老祖宗之所以将走脚之术叫作辰州术,是希望我们能够突破辰州,发扬光大,现在看来,突破辰州是别想了,辰州术不消亡,就算是不错了”
老者挪了挪身体,懒懒地问“你们是谁的徒弟啊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摸着脑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我说我没师父吧,似乎不对,可要说有师父吧,千雪又不认我做徒弟。我想了想还是说“我是千雪徒弟”
江小胖道跟着附和“我是于燕的徒弟”
听到千雪时,老者的脸色变了,听到于燕时,老者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沉声一摆手“走吧,你们两个走吧,我不做你们的生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做”老者激动地拍着床沿道“走,赶紧走”
“哎”我不满地叹了口气“林老先生,好端端的,你干嘛赶我们走啊”
“一个一身俗气,锱铢必较,一个一身傲骨,眼高于顶,他们教出来的徒弟,能有什么好苗子走走走”
于燕和林建华的恩怨我来之前就听江小胖说了,简单来说就是林建华老爷子收费太贵,每一单活他都要百分之三十五的提成。
活容易还好说,不容易做的时候,赶尸人都是拿命去拼啊,拿命拼来的钱,转手被人拿走三分之一,于燕这种爱财如命的人,哪里肯干
于是就找了几个人,与林老头商量,中介费能不能收少一点,二十个点,十五个点就好了,大家互惠互利,没有必要一口嘬出血来。
但是林建华老爷子的嘴很硬,咬死了不改口,爱干干,不爱干滚。
当然,林建华老爷子当时的口气那么硬是有原因的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当时他拥有市场主导权,于燕他们不干,他可以找别人来干,大把的人抢着干呢
但是随着赶尸一行的没落,大家都做别的营生去了,林建华老爷也渐渐不好过了,手底下虽然有活,但却常常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
于老头与林老头这一场恩怨,算是两败俱伤吧
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千雪与林老头,他们又是如何结怨的呢不过我敢肯定,绝不是因为钱,千雪其实是个将钱看得很淡的人。
她甚至根本对钱没什么概念,也因为如此,三十多只僵尸没能难住她,二十万反倒是将她难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林老头与千雪结怨,是因为十年前的辰州会。
当年的辰州会开启时,林建华做为这一行中的老人,被邀成为十名评委之一,在那一场辰州会上,由于千雪表现得太过优秀,几乎是以辗压之势,夺得了全部奖品
千雪上次给我拔尸毒的五常糯米,就是奖品之一
林老头做为评委,觉得千雪优秀得有点离谱,有做假的嫌疑,因此,给千雪打了个零分。不过,即使是这样,千雪还是第一。
千雪骨子里有一股傲气,当即就不干了,指着林老头的鼻子叫嚣“你要是不服的话,咱们两个可以比试一下”
这话气得林建华差点从评委席上跳下来,不过好在被友人拉住了,那人苦苦相劝,说林建华是老前辈,犯不上跟新人叫板,赢了不出彩,要是输了,老脸都得丢干净
这不劝还好,一劝气得林建华一把将友人推到一边,大声喝斥说如果自己输了,以后用手走路,用脚吃饭
不过,林老头消气之后,还是忍了下来,大抵也知道和千雪这样的新人比赛确实不划算,就像友人说的那样,赢了不出彩,要是输了的话
一张老脸就没法要了
这件事到后来虽然不了了之了,但是怨算是结下了,虽然离得不远,又是同行,但林建华和于燕千雪之间却毫无往来。
我听说这段故事之后,感觉自己对千雪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原来,千雪的性子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冷的,相反的,她曾经十分热血,敢于挑战权威
不服就干,实力说话。
可能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人也就越来沉默,越来越冷淡了,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对这世界的某种抗议吧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