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命 第51章 第 51 章

自打乔白去世之后, 养真便把赵芳敬当成了最亲之人，赵芳敬给她是养真原先想都不敢想、甚至想也想不到疼惜跟宠爱，对她而言赵芳敬存在虽不能取代乔白, 却比乔白更让她依赖百倍。

之前第一次听程红玉说起，皇帝要给赵芳敬安排定国公府小姐，养真因知道这件事是不成，所以并没有多想。

只是这一回，突然间改成了王贵妃家亲戚, 且这流言又很有长盛不衰意思, 养真心里七上八下。

她倒不是担心赵芳敬娶妻, 只是这种给隔离在外、仿佛毫无预兆地受到了排斥般感觉令她很是不安。

再加上程红玉先前无意中说那句话, 什么十三王爷若是娶了王妃, 将来便不会很疼你了之类，养真当时虽并不放在心上，但是这连日里都不见赵芳敬，他还没正式娶王妃、自己就仿佛提前受到冷落，这才是让养真无法接受, 再想到以后他就忘了自己是何许人也, 那种再次被抛弃感觉，让养真身心透寒, 无所适从。

赵芳敬看着养真垂着头样子：“原来养真是在怪十三叔没有亲口告诉你吗”

养真低头看着脚下, 她瞧见自己裙摆, 是浅樱草色缎子幅裙, 边上用金线绣着吉祥回纹, 缎面本就自带着珠光，樱草色跟金线也都很是亮眼，看起来十分华丽好看。养真本是不习惯这种华美衣衫，只是齐嬷嬷喜欢小姑娘穿耀眼些，便不由分说地叫裁缝用这匹缎子做了裙子。

养真目光移动，却看向对面赵芳敬袍摆，自打从南边回来后，慢慢地十三王爷不再跟以前一样总是穿着打眼道袍了，他开始穿常服。

以前养真还没有十分留意，现在蓦然醒悟，也许是因为要娶亲了，所以才跟先前不一样了吧。

今日他穿是很少见雪青色斜襟常服，外罩着一件素白色薄纱鹤氅，这两种颜色都格外挑人，但是赵芳敬本就生得极好，加上气质绝佳，如此搭配，却在皇仪雅贵之外更多了几分飘然超逸。

养真盯着他银灰色袍摆一角：“我以为……这种大事，十三叔定是会告诉我，至少、不是让我从别人口中听说，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眼前那银灰色袍摆微微一动，是他迈步往前走了过来。

养真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可又回过神来：这自然是没什么必要。

她只是竭力定了定神，才抬头看向赵芳敬。

赵芳敬正垂眸看着她，说道：“本来是该我亲口告诉你，还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并没有想多。”

养真问道：“那为什么你没告诉我”

赵芳敬道：“因为……因为十三叔担心你不喜欢、这门亲事。”

“我不喜欢”养真双眸微微睁大，心中风起云涌，终于她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十三叔要定亲人，真是王贵妃家亲戚吗”

赵芳敬微笑道：“是啊。”

养真咬了咬唇，忍不住轻声说道：“可是、可是据我所知，先前十三叔不是……跟王贵妃家里并不亲近”

赵芳敬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养真几乎哑然失笑，略一思忖又问：“十三叔是不在意王家家世，那、难道是看中了那女孩子人”

赵芳敬笑意更盛，看着养真回答：“是啊。我看中是她人。”

养真心猛然一震：贵妃蒙受皇恩，十分得宠，所以王家势大。可是赵芳敬向来闲云野鹤，又知道王家跟定国公府不太对付，他自然不想掺和进这些朝堂争斗中去。

若说先前皇帝想撮合赵芳敬跟定国公府小姐，赵芳敬答应了话，这对养真而言也许还容易接受些，毕竟不管如何皇后还是正统，且皇帝私心也是偏向皇后。

可如今赵芳敬选择竟然是王家姑娘。

而且是这般回答……

可见一定是那个女孩子有相当过人之处，让赵芳敬无法割舍，所以才慧眼独具不顾一切地看中了。

养真在心中迅速地想了一圈：“那为什么十三叔会觉着我不喜欢”

赵芳敬还没有回答，养真又认真地说道：“其实十三叔是多虑了，既然十三叔如此喜欢那女孩子，想必她一定有着世人都不及好处，你喜欢人，我自然也是喜欢。”

有一抹诧异之色从赵芳敬眼底迅速地掠过：“是吗”

养真点点头，心神逐渐地从最初波动中平静下来，她微微一笑说道：“我虽然……虽然觉着贵妃娘娘家里有些太过……恃宠而骄，树大招风，可是既然十三叔不在乎别，倒也罢了。自古说娶妻当娶贤，没有什么比得上娶一房称心如意贤妻更要紧了。只要十三叔心满意足，我自然也替你高兴。”

赵芳敬原先还笑眯眯，从养真说“你喜欢人我自然也是喜欢”开始，慢慢地脸上笑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听到这里，赵芳敬垂着眼皮问道：“这么说，养真是赞同这门亲事”

养真含笑点头：“当然啦。”

果然跟自己梦中情形大为不同了，这一切改变，几乎让养真开始怀疑自己那个“梦”，不过是荒唐所想。

毕竟现实里多了自己“孤鸾”命格，而且原先孤身一人赵芳敬居然也红鸾星动，有了意中人。

如果他真跟那王家女子成亲，从此夫妻和美，当然也绝不会再跟自己梦中所见般命运走向。

就算……退一万步说他成亲后果然疏远了自己，那又怎么样呢横竖只要他快活就是了。

她毕竟，不能跟着他一辈子。

养真压下心底一丝辛酸之意，让自己笑十分灿然。

赵芳敬看着她甜美笑容，心中滋味却难以形容。

有一点点不可告人窃喜，但是又有许多难以名状烦恼。

原来，之前王贵妃给宁宗所出那个主意，便是偷梁换柱计策。

毕竟养真身份天下皆知，又都知道她将来是皇后人选，若是贸然嫁给别人，岂不是要多许多非议

何况赵芳敬竟是非她莫属样子。

宁宗也不想过分为难他，只是要真把养真给他，养真可就是皇子们嫂子了，名声上很不好听。

但是王贵妃计策，却是明面上对天下宣告，说是赵芳敬会娶王家一位眷亲。

那眷亲自然是从别处上京来，京内见过人自然极少。

到了成亲时候，却叫养真以那女孩子身份，偷龙转凤嫁给赵芳敬。

毕竟养真如今在乔府之外住着，除了程晋臣等几个相识交好外，其他人也不知她居处，所以这件事情做起来也是极容易。

如此一来，自然免除了许多口舌跟不便。

那天宁宗跟赵芳敬说了这计策，本以为赵芳敬会不愿意如此。

谁知赵芳敬思忖了半晌，竟答应了。

赵芳敬道：“臣弟其实也十分为难，对我而言自然不想让养真受一点委屈，当初所谓皇后命一时不慎传了出去，臣弟已经很是后悔了，此时绝不能再节外生枝。假如能够用这瞒天过海计策让她得以保全，臣弟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下便秘密地议定了此事，这件事情，知道唯有宁宗，赵芳敬以及王贵妃而已。

京城内所谓有关十三王爷亲事话，也是皇宫中有意放出来。

赵芳敬之所以不跟养真说，除了时候不到外，还有一个原因——也正是他最担心一个。

那就是此时此刻，养真听闻他要跟“别人”定亲时候态度。

就在两个人说话时候，突然间见杏儿匆匆地进了院门，一眼看见赵芳敬，忙止步低头：“参见王爷。”

赵芳敬正看着养真，一时并未理会。

养真却见杏儿有些焦急之色，便问：“怎么了”

杏儿见问，才小声道：“是薛爷出了事……方才得良跟我说，薛爷在外头给人打伤了。”

“什么”养真大为意外，“伤如何，现在哪里”

杏儿摇头道：“伤怎么样得良没说，只说已经给顺天府人拿了去，得良叫我告诉姑娘，让、让快点想法子呢。”

“顺天府”养真不知究竟如何，又担心薛典，便转头看向赵芳敬：“十三叔……”

还没等她开口，赵芳敬道：“不用担心，此事交给我处理就是了。”

养真一怔，旋即道：“十三叔，也不知薛叔叔怎么样了，我……我想去看看他。”

赵芳敬抬手制止：“既然是给顺天府带走，自然是在顺天府牢狱里，那种地方岂是你能去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很快处置妥当。”

赵芳敬说着便往外扬声唤道：“青鸟。”

院门口青鸟飞跑进来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赵芳敬道：“你速去叫李管事，到顺天府看看薛典怎么了，尽快将事情撕撸明白，把人好好带回。”

青鸟听得仔仔细细，立刻答应转身出院去了。

养真见他淡然吩咐完毕，心里稍安。

不管是薛典遇到何事，既然赵芳敬叫王府管事出面，顺天府绝不会为难薛典。

养真忙道：“多谢十三叔。”

赵芳敬眉头微蹙：“你为了他谢我你是跟他亲近，还是跟我亲近”

养真一愣，继而笑道：“我只是……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赵芳敬哼了声：“是吗。”

养真见他突然间好像态度大变，不是先前才来时候那眉眼带笑样子，却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难道是因为薛典缘故

养真便解释说道：“薛叔叔为人十分谨慎，做事妥帖，我相信他绝不会做违法乱纪事情。”

赵芳敬听她如此说，就知道她是怕因薛典而连累自己。

那两道好看浓眉越发皱起：“薛典为人如何，难道我不知道”

养真吐了吐舌，实在猜不透他想什么了：“那……那十三叔干吗又冷脸了”

赵芳敬微怔，继而哼道：“你还能看出我冷脸”

养真嗤地笑了：“我又不是瞎子，你先前还高高兴兴，怎么一听说薛叔叔出了事，就冷若冰霜起来了，我还怕是因为这个给十三叔添了麻烦才导致你不高兴呢。”

赵芳敬差点翻了个白眼。

他自然是不高兴，只是跟薛典毫无关系，薛典事对他而言，不过一点尘埃而已。

赵芳敬不言语，养真便笑问道：“对了，十三叔，那位王家姑娘……你可见过面儿了”

“嗯。”赵芳敬答应了声，眼睛瞥着养真。

“是什么时候见到”养真又问道：“那她……长什么样脾气如何”

赵芳敬微微咬了咬唇：“早就见过。长么……”

他对上养真乌溜溜眼神，不知为何心里那股气恼却仿佛有要散开势头，终于他嘴角微挑：“你自然会知道。”

“什么时候会知道”养真好奇地问。

赵芳敬笑道：“该你知道时候自然知道，怎么了你着急想看见她……或许是怕她长不好看或者脾气不好吗”

养真道：“我想既然是十三叔看上人，长相一定是无可挑剔，脾气……必然也不错。”

但还是想亲眼看看。

好奇让十三王爷如此心动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天人相貌跟温柔性情。

赵芳敬见她一本正经地忖度，忍笑道：“这可未必，她长相嘛，倒也过得去，就是那脾气……”十三王爷啧了声，摇了摇头，好像很无奈。

养真大为惊愕，忙追问：“脾气怎么了”

赵芳敬叹道：“不好说，有时候看着很好，有时候却十分刁蛮任性，让人无可奈何。”

养真呆呆地听着：“世上……还有让十三叔无可奈何人”

而且赵芳敬还喜欢这样人

赵芳敬嘴角笑按都按不住，半是含恼半是含笑地看着养真道：“当然了。”

养真轻轻地抓了抓发鬓：“那她……住在哪里呢”

赵芳敬笑道：“她性子有些奇特，不太爱交际，你如果想见她，只怕要失望了。”

养真见他重又恢复了满面温柔笑意样子，但是这笑容对她来说，却是因为那位“王家姑娘”而起。

也许以后，这笑容就只对“那位姑娘”了。

一念至此，心里竟有些酸涩。面上却还笑说：“那么我只好随缘啦。”

赵芳敬忍不住在她眉心轻轻地弹了一下：“小笨蛋。”

养真睁大双眼，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又如此说自己。

楚王府李管事去了一趟顺天府，一个时辰不到，就带了薛典径直回了樱桃巷。

里头谢氏也知道了此事，养真正同她说，听闻薛典回来，忙出来相见。

果然见薛典脸上有几处伤，腿脚似乎也不方便。

在养真催着请大夫、谢氏忙着给薛典看伤时候，李管事便低声对赵芳敬回禀道：“顺天府说，此事是因为汇丰楼而起，有人告了薛爷用巧取豪夺法子把汇丰楼谋了去……其实是暗中在顺天府使了银子，想致薛爷于死地，偏偏那些行事人不知道薛爷是四姑娘人，以为只是个没什么后台穷军汉而已，所以本来是想从中摆弄他，幸而是小人去了。只是那府尹倒是不知道这件事，都是底下人做，府尹听闻薛爷是四姑娘人，立刻便召了原告来问了清楚，确认地契等并无差错，原告乃是无理诬告，所以雷厉风行地将那原告人打了四十板子，收在牢里，又叮嘱小人代为回禀王爷，此事乃是下人所为，却也是他一时疏忽，请王爷勿要怪罪，改日他也会亲去王府赔礼呢。”

赵芳敬听罢点点头，回头看一眼又问：“那薛典身上伤呢”

李管事忙道：“那不是刑讯所致，听薛爷说，是被人伏击，冷不防才吃了亏，那些人也都是原告买通了地痞，对了，先前还有一些在汇丰楼闹事，都是跟他们一伙，因为这件事，顺天府已经发签让尽数缉拿归案了。”

赵芳敬听得明白，略一抬手。

李管事行了礼，才自退下。

这会儿里头，谢氏因为看见薛典手臂上有很大一道伤口，血把胳膊上衣裳都湿透了。谢氏早就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养真忙叫珍姐等扶着她入内，谢氏双眼噙泪，哽咽地叮嘱说道：“务必叫大夫好生医治。”忍着哭回房去了。

养真先前跟谢氏一块儿围着薛典，李管事又是低声回话，是以她竟不知缘故，此刻便焦急地看薛典道：“薛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典看一眼门边赵芳敬，虽伤不轻，却面不改色，只安抚养真道：“不用担心，是因为先前汇丰楼一点纠葛，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不过此事如此顺利，倒是要多谢王爷。”

这会儿赵芳敬走了过来，听薛典这般说，淡淡一笑，又将薛典上下看了一眼：“以你武功，就算是遇到伏击，也不至于就伤这样重，发生了什么”

薛典苦笑道：“他们手段很下作，用了蒙汗药。”

“怪不得……”赵芳敬点头道：“若是这样，你还能有一条命在，也是难得了。”

薛典特看着赵芳敬，说道：“这要多亏了我那位姓孙伙计，他赶到及时，才救了我一命。”

孙李两人是赵芳敬安排在薛典身边，如今薛典看着赵芳敬，语气似别有深意。

赵芳敬就知道他多半是察觉了，却仍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地在旁边坐了。

终于等到大夫来到，给薛典仔细地看过伤，左腿膝盖骨有些伤着，上了夹板叮嘱静养月余。

养真正要陪着薛典入内，突然听到厅外一声咳嗽。

转头看去，却见竟是丽月陪着程晋臣到了，小公爷脸上微微泛红，在门口迟疑了片刻，便进内先向着赵芳敬行礼。

赵芳敬示意免礼，程晋臣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先前一时兴起吃多了酒，竟贸然跑到了妹妹这里，还请王爷跟妹妹不要责怪。”

当时程晋臣跟赵曦知两个吃半醉，意兴飞扬时候，他心里所想便是自己最想见那人，当下也不顾多想，便直接来到了樱桃巷。

如今酒醒了，自然知道了自己唐突孟浪。又听说赵芳敬也在府内，更加惶惶然。

其实对养真而言，若不是因为赵曦知那一场胡闹，就算程晋臣喝醉了跑来，养真也只当一件趣事而已，绝不会放在心上。

但此刻想到赵曦知对自己无礼，养真便哼道：“你还知道回头看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府内老太太，让她知道你在外面喝醉了酒跟人打架，看看她怎么说。”

程晋臣羞愧，又知道养真是故意揶揄自己，便笑道：“好妹妹……”话一出口，突然身上微冷。小公爷目光一动，对上赵芳敬冷冽眼神。

鬼使神差地，程晋臣话锋一转，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犯了。”

养真见他这般老实，倒也不好过于说别，何况又不是程晋臣得罪自己。

“那个人……”养真顿了顿，道：“跟你一块儿来三殿下可还睡着呢，是你陪他来，你且带了他去吧。”

程晋臣见养真说话时候脸色有些异样，他心头一震，突然想起赵曦知但凡跟养真撞上，总会生出些稀奇古怪事情，难道今日……

正在胡思乱想，就听赵芳敬开口道：“你方才说以后不会再犯了，可是真”

程晋臣忙道：“是，我绝不敢当着王爷面说谎。”

赵芳敬轻轻地一扯衣袖，淡淡道：“本王当然不会怀疑你，只不过我意思是——以后不管是你还是别人，等闲不许随意往这里走动。”

程晋臣一愣。

养真也觉着诧异：“十三叔……”

赵芳敬并不管她，只是看着程晋臣，一字一顿地说道：“明白了吗”

程晋臣给他盯着，心头阵阵冷意侵袭，终于低头道：“晋臣、明白了。”

赵芳敬才垂了眼皮：“你去吧。”

程晋臣深深呼吸，临转身又看养真一眼，这才扭身去了。

目送程晋臣去后，养真才看向赵芳敬：“十三叔，你方才话什么意思”

赵芳敬道：“没什么，只不过，你搬出了乔府，虽然很少人知道你住在这里，但是程晋臣来来往往十分勤快，自然不免会被人知道，要是些心无芥蒂人倒也罢了，只怕有一些有心生嫌隙，你试想想，会传出什么言语对你岂有任何好处”

“我……”养真皱眉，“我们又没有做什么别不好事，只是小公爷曾经带程姐姐过来几次，难道不许我们来往了吗”

赵芳敬笑道：“你毕竟年纪也越来越大了，若是见程家姑娘自然无碍，只是程晋臣来太频繁了，先前倒也罢了，只是经过今日事情，以后是万万不容许他再放肆了。”

“十三叔！”养真忍不住叫了起来。

赵芳敬道：“还是说，你先前在曦儿面前……没吃够亏”

养真握了握双手：“以后我自然不会再跟三殿下照面。可是小公爷……”

赵芳敬淡淡道：“你不听我话了是不是”

养真微怔，想也不想便冲口回道：“十三叔很快要成亲了，还要管我么”

话一出口，养真顿时后悔起来，但是说出去话如泼出去水，又怎能收得回来。

赵芳敬听了这句，唇角却微微一动，继而他说道：“你以为我会从此不管你了”

养真无法回答。

“你想美，”赵芳敬轻轻地哼了声，盯着养真道：“你这辈子……我都管定了。”

且说程晋臣出门后，独自去见赵曦知。

进了客房，却见三殿下左边脸颊上还带着几道微微肿起青紫痕迹，整个人却睡得十分安稳甜美似。

程晋臣暗暗叫苦，不知道他脸上伤从何而来。

他记得先前在街头跟地痞动手时候，赵曦知并未给那些人近过身，自然不是那些人所为。

此刻见状，竟心惊肉跳地往养真身上想，可细细再看，却发现这掌印大小并不像是养真所留。

直到想起赵芳敬冷峻脸色，程晋臣心头发冷，忙不顾一切地把赵曦知摇醒：“殿下醒醒！”

唤了半刻钟，赵曦知才总算睁开双眼，却仍睡眼惺忪地：“怎么了”

程晋臣见他满面懵懂，哭笑不得：“殿下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这句话把赵曦知问住了：“这里……”他皱眉环顾周围，诧异起来，“这不是在宫内，这是哪儿”

显然是醉酒后又睡迷了，程晋臣深吸一口气：“这是在樱桃巷乔妹妹府里，殿下都不记得了”

赵曦知听到说在养真府内，蓦地坐直起来：“啊我怎么来这里了”瞬间脑海中浮起若干零碎片段，模模糊糊地不太真切。

赵曦知正抵着额头回想，冷不防程晋臣又叹道：“楚王殿下也在呢，还把我斥责了一番。”

“你说、十三叔也在”赵曦知大惊。

程晋臣悔之不及，道：“我不该一时趁着酒兴就带了殿下过来，想不到给王爷捉了个正着，王爷命我以后都不许来了。”

赵曦知呆呆地听着：“十三叔不许你来这又是为什么！我们不过是顺路过来而已，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十三叔就不高兴了”

程晋臣看着他脸上那几道痕迹，怀疑他不知道：“殿下脸上……”

“脸上怎么了”赵曦知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突然觉着有些微微地刺痛感，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气，匪夷所思：“我受伤了”

程晋臣咳嗽了声，亏得他天生机敏，便道：“多半是先前在街上跟那些地痞动手时候，给不小心划到了，幸而伤不重，就怕回宫后给人看出来。”

赵曦知听是如此，却也不放在心上，只问：“今日在街上咱们没泄露身份吧”

程晋臣道：“后来是桑指挥使赶去处理，他是谨慎之人，应该会替咱们隐瞒。”

赵曦知松了口气，笑道：“只要别传出去咱们吃醉了酒在坊间斗殴就是了，给母后听见，怕真要打死我了。”

程晋臣见他还笑出来，倒是佩服，当下便也苦笑道：“殿下要不要去拜见王爷，咱们也好回宫了。”

赵曦知道：“十三叔既然在，我当然得去见一见。”

他生恐自己才爬起来，形象不佳，便忙忙地将衣袍稍微整理，才要外出。

不料才出门，就见跟随赵芳敬小太监青鸟立在廊下，见了两人出来，便躬身行礼道：“参见殿下，小公爷，王爷有命，若是殿下醒了，就请尽快回宫，不必相见。”

赵曦知正兴冲冲地，闻言十分失望：“只是拜见十三叔而已，又不费什么事。难道十三叔现在忙可是在这里又有什么可忙”

青鸟答不上来。

还是程晋臣道：“好像是那位薛先生出了事。”先前钱丽月本陪着他，因见薛典伤那样，便跟着飞奔而去。

“薛典”赵曦知震惊，忙问出了何事。

先前往南边赈灾一行，途径大屏山，在赵芳敬援军到达之前，多亏了薛典助战，是以赵曦知对他印象深刻。

程晋臣便将薛典受伤之事告诉了一遍，本想让他跟自己先行出府，不料赵曦知听后，立刻便想去探视薛典，程晋臣拦都拦不住。

两人一块儿出了院子，正走之中，却见前方有两人正从厅中走了出来，两人且走且不知说什么，身量高挑气宇不凡自然是赵芳敬，另一个连他肩头还不到，却是乔养真。

赵曦知见遇到了赵芳敬，正中下怀，忙紧走几步，拱手低头道：“参见十三叔！”

养真看他脸上痕迹仍在，但却满面春风，声音朗朗，脸上毫无异样。养真就猜到多半是赵曦知先前醉酒过甚，此刻还没想起吃了赵芳敬一耳光以及别事。

可这样却不是一件坏事，养真自个儿也巴不得方才那些讨厌事情从没发生过。

赵芳敬淡淡道：“不是让你回宫么如何还在这里。”

赵曦知道：“听说那位薛先生受了伤，不知道怎么样，所以想要去看看。”

赵芳敬皱眉到：“你虽然是好意，但这里毕竟是人家府邸，不是皇宫，岂能任由你来去自如”

赵曦知愣住，他看一眼赵芳敬，又看向旁边养真：“十三叔，我……”

“同样话我已经跟程小公爷说过了，不想再说第二遍，”赵芳敬眉峰微蹙，不由分说，“去吧！”

三殿下同程晋臣一块儿出了府门，整个人还如坠云中雾里。

他回头看向程晋臣：“十三叔是怎么了，为什么对我这样冷冷淡淡了”

因为赵芳敬态度异常，以及赵曦知脸上那可疑伤痕，再加上他跟养真之间特殊缘分，程晋臣心里有个大胆猜测，只是不敢说出口。

何况他宁肯什么也没发生。

“其实王爷说也是，妹妹一日似一日大了，我们也不好随意再过来打扰她，”程晋臣垂头丧气，大为后悔自己今日孟浪。

赵曦知听了这话却嗤之以鼻：“她才多大用得着就这样避嫌吗十三叔也是，怎么防我跟防贼似，这小小破烂方寸之地，我还懒得来呢。”

程晋臣不敢言语，同赵曦知一块儿上了马车。

马车微微摇晃，赵曦知回想方才赵芳敬拒人千里似模样，心里很有些不受用，又因为车子颠簸，胸口翻涌。

他抬手抚着胸，突然又觉着身上有几处隐隐疼痛，赵曦知觉着有趣，便笑对程晋臣道：“我只记得最后是桑大哥出现，后来怎么到樱桃巷都忘了。此刻身上有些疼，总不会是那乔丫头趁我酒醉了打过我吧”

程晋臣心想：“自然是有人打过你，只怕不是妹妹。”

但是程晋臣再聪明，也想不到养真确打过赵曦知。

若非赵芳敬拦着，此刻三殿下只怕要鼻青脸肿。

赵曦知以为自己说了有趣笑话，可是程晋臣笑很敷衍，他便没了逗趣兴致，当下只盘膝而坐，平静心绪而已。

正默默调息，鼻端突然嗅到一股奇异香气，起初还以为是错觉，赵曦知掀动鼻子，低头嗅了半晌，终于抬手，确信那股香气却是从掌心透出来。

赵曦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掌心，疑惑自己手上怎会有如此怪异香味，而且……不是寻常脂粉，也非花香，有些沁人心脾。

忍不住将掌心凑到鼻端，轻轻地嗅着，却暗自搜肠刮肚地想是在哪里沾染香气。

想着想着，三殿下心里蓦地闪过一幕场景，是自己这只手紧紧地握住一个人手腕，强行将她拥入怀中。

猝不及防，赵曦知蓦地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他过于震惊，竟失声叫了出来：“啊！”

程晋臣道：“殿下怎么了”

“我、我……”刹那间，赵曦知额头上有细细冷汗冒出，他呼吸急促，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