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雨桐瞧见传旨意的人, 紧绷着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笑着上前:“李公公。”
李德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有些惊讶:“席姑娘, 许久未见, 没想到您还记得咱家。”
她笑笑, “自然是记得的。”而后瞥了眼对方身后, 瞧见了几个大箱子, 问,“李公公,陛下可是有了什么旨意”
李德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 陛下就是赐了您一点赏赐。来人, 将陛下的赏赐扛上来。”
所谓赏赐,自然是那几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太监们打开箱子, 里面都是珠宝绸缎,看起来就奢华不已。
席雨桐糊涂了, 蝗灾一事并未发生, 这哪来缘故得了赏赐
想不明白,她掏出点银子塞给李公公,问:“李公公, 陛下为何赏赐这么多东西”
“席姑娘放心,参加御花园的姑娘们,陛下大多都赏赐了。”李公公后一句压低了声音,“只是您这, 陛下赏赐的较多了些。”
听闻每个参加的姑娘都有上次,席雨桐倒是心宽的,只是而后又迷糊了。陛下为何要给每个到御花园的姑娘都赏赐如今正是闹灾荒的时候,参加御花园的那几十位姑娘,就算每人一件,加起来也价值不菲了。更何况陛下还赏赐了两大箱子。
虽然觉得不靠谱,但席雨桐还是跪下谢恩。
李公公将赏赐名单递给她,“席姑娘,这赏赐我已经送来了,便先回宫复旨了。”而后又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还让咱家带一句话,您尽管放心,您的婚事自然是由您和太师大人做主,无需担心。”
席雨桐眼神一闪,笑着点头,“劳烦李公公了。”看向筱禾,“筱禾,送李公公出去。”
筱禾点头,“是,小姐。”
等送李公公离开,席雨桐才让小厮将这几箱子扛过去院子里,才一一详细查看。
这次的东西和上一次赏赐的不大一样,更是华丽许多,小桃看得目不转睛,“小姐,陛下为何会赏赐这么多东西”
“陛下高兴了就赏赐了,哪来这么多理由”席雨桐懒得解释个中道理,随便看了圈便不看了,起身到一边坐着喝茶。
小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合上箱子,来到她身边,“小姐,您不开心吗”
“不是不开心,只是觉得这心里不大踏实。”席雨桐拖着下巴,“陛下最近行为越来越奇怪了若是说因为御花园被刁难的话,也不至于给赏赐吧可若不是御花园一事,又是何缘故”
旁边筱禾回来,听见她的话,笑了:“小姐,反正陛下赏赐终归是好事,您何必想这么多呢。”
席雨桐叹气:“不想清楚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尤其知道皇帝后来会变得昏庸,她这无缘无故被赏赐总是心慌慌。
筱禾摇头:“小姐,奴婢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一句话。”
席雨桐抬头看她,等她继续往下说。
筱禾认真地看着她:“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旁边小桃赞同地点头:“小姐,您先前不才劳累过度晕倒若是又胡思乱想晕倒就不好了。”
“你这乌鸦嘴可别胡说。”席雨桐连忙瞪她,“以后再诅咒你家小姐,就扣你月钱。”
小桃顿时不敢说话了,耸拉着肩膀去面壁思过。
席雨桐被她逗笑,“好了,不扣月钱了。”
小桃:“真的”
席雨桐点头:“真的。”
小桃也不面壁思过了,顿时乐呵呵地回来她身边,看得席雨桐无奈不已。
在答应习武的第三日,席雨桐终于没有任何阻挠来到弈王府。
刚进大门,她就见老大夫站在门口,对方身上穿着的还是万年不变的灰色长袍,连忙笑着上前:“信先生,您在门口做什么”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我在等你派人来说今日又有事来不了了。”
席雨桐一顿,听见身后笑声,连忙回头瞪了两丫头一眼,而后才赔笑:“前两日只是碰巧有事,还是信先生见谅,更何况我今日不是来了”
“你是来了,心来没来就不知道了。”老大夫摇头,“可怜我一个老人家,日日早起,这幅老骨头都要碎了。”
席雨桐看着面前这人,实在是想不到对方是爹爹说的那样的人,神情微囧。
信先生注意到她的神情,也没多想,瞧了眼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好看不中用的便伸了伸懒腰,“时辰不早了,赶紧跟我来开始第一天的训练。”说完便先走了。
席雨桐连忙跟上去。
“第一项训练,扎马步。”信先生带她来到竹林那块儿,“念在你是第一次,那就先在平地上扎马步半个时辰。”
席雨桐看着那高低不平的木桩,眼皮一跳,该不会平地扎马步之后就是到上面去扎马步吧不然对方不会特别强调在“平地上”。这么一想,她顿时看不见自己的前途。
虽觉得人生无望,但她还是老实地开始扎马步。
毕竟是第一次,不会也是正常的。
信先生告诉自己,然后毫不留情地开始纠正她的错误,确保每个动作都做到位了,才说:“半个时辰,一动就继续半个时辰。”
这才一会儿,就觉得腿软的席雨桐真是有苦说不出。
信先生在旁边石桌上准备了茶水,招呼两丫鬟一起坐着休息,见她苦着脸,不经意地道,“小弈习武的时候是六岁,那时候我也是让她扎马步半个时辰,最后她做到了。”
席雨桐一愣,而后紧绷着脸。
这话说的。若是她撑不到半个时辰,岂不是说她连六岁的小孩子都比不上而且那还是六岁的凤羽弈。
信先生仿佛觉得没刺激够一样,又说:“习武一般是六七岁最好,如今你已十三,学起来效果倒是没那么容易,甚至效果也没那么好。”
席雨桐:“……”
信先生欣赏够了她的表情,才问:“武功又很多,诸如轻功、剑术之类的,你可有想学的”
席雨桐这回说话了:“轻功。”而后想起什么,又问,“弈王爷学的什么”
信先生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大人才会做出选择,小孩子自然是都要选的。”
席雨桐:“……”真是会心一击。
因为信先生的刺激,席雨桐每每觉得受不了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等半个时辰过去,信先生让休息的时候,席雨桐双脚已经有些颤抖,甚至没了知觉。
小桃和筱禾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搀扶着来桌子边坐下:“小姐,先喝点茶休息一下。”小桃倒茶,筱禾开始给她揉开腿部肌肉,试图让她舒服点。
老大夫瞧了眼,也没阻止,而是自顾自地说:“勉强半个时辰,休息一盏茶的工夫,然后再继续站半小时。”
席雨桐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在对上凤羽弈的时候。一想到凤羽弈六岁都能坚持下来,自己怎么也不能输。
故而她也没拒绝,点点头,而后努力调整状态放松。
第二次马步扎完,席雨桐已经觉得头晕目眩,完全是靠心中一股气支撑着。
“上午的训练就到这里。”老大夫瞧她这般,倒了杯茶给她,“此乃中药调制的茶水,试一试。”
席雨桐道谢,而后接过来一饮而尽。几乎刚下肚,就感觉到全身暖洋洋的,因扎马步产生的酸痛也仿佛得到了缓解,顿时面露惊奇。
老大夫并不解释:“下午学习内功,这是心法口诀,你先背下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子放在石桌上。
席雨桐看着那陈旧泛黄的书籍,书面甚至还沾着点心的碎屑,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
好嫌弃。
老大夫见她久久没动作,顺着视线看见了书面上的碎屑,不好意思地甩了甩袖子刮掉点心碎片,“上午吃了点点心,掉了老夫都没注意。”
虽然没了,但席雨桐还是出了心理阴影,看向小桃:“小桃,手帕。”
小桃掏出手帕递给她,疑惑:“小姐,您今日忘了带手帕了”
“没。”席雨桐接过她的手帕,然后隔着手帕小心翼翼地去翻开那只有几张纸的心法,简单瞧了眼,她才将那沾了些许黄色的手帕还给小桃,“谢谢。”
小桃捏着一角,心疼又嫌弃地看着自己花了好几文钱买的手帕,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丢给旁边洒扫的垃圾堆里。
全程目睹自己的书被人嫌弃的信先生:……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大夫摸了摸胡须,道。
席雨桐头也不抬:“那也改变不了它脏的事实。对了,这心法口诀该不会是之前凤羽弈学习时候用的吧”说到后一句已然抬头,大有对方一点头就吐槽的意思。
“我也想,但是时代久远,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提起这事,老大夫就来气,“找不到,搞得我还要自己写一份。”
席雨桐注意到有些渲染开的字迹,挑了挑眉,斜看着这没个正经的“老人家”:“您可是上午才写的”
信先生点头:“你这丫头还挺聪明的,这都看出来了。”
席雨桐沉默。那就是说对方一边吃东西一边写的,怪不得会沾上这么多东西。
不过沾了这么东西,对方都不弄干净,实在是……她突然明白,对方身上总是灰不溜秋的一副邋遢的模样也不是没道理的。
一连好几天,席雨桐过来弈王府都是上午扎马步,下午背诵心法。
她不懂,却知道对方不会害她,也就闷声照做。几日下来,她也感受到了自身的变化。
就单单拿扎马步来说,一开始扎马步半时辰可算是要了她大半条命,如今半个时辰已经十分轻松,甚至一个时辰也只是感到些许疲倦。
直到十月三日,日程才有了变化。
第二更
“所谓内功,就是吐纳呼吸,排除我们身体内的浊气,吸收天地精华,通过经脉行气,最后存储在丹田处。”
老大夫说道,“你年纪已经发了,体内浊气比小孩子多,若是想迅速收纳天地精华,还得借助外力。”
席雨桐听得糊里糊涂,“那又该如何”
“老夫听说你开的那两家瓷器坊赚了不少钱”老大夫摸着胡须,看着席雨桐的眼神仿佛看一个待宰的羔羊。
席雨桐顿时警惕,“小本生意而已。”
“不用这么谦虚。”老大夫摆手,解释道,“所谓外力就是借助药力来打通你的经脉。”
自然是借助药力,那自然是要买药材。
席雨桐听明白了,松了口气,“不知道要买哪些”
老大夫当即掏出一张方子,这次他长教训了,仔细瞧了眼不脏才递给席雨桐。
席雨桐瞧了眼,上面写了密密麻麻二十来种药材。她不精通药理,只懂得后面那一句每日两次,看了眼就转交给小桃,“信先生,这方子要服用多久”
“大概你能感觉到有什么在你的经脉里流动就可以。”老大夫又说道,“若是银子不够了,来王府借便是。”
“您说笑了。”席雨桐不以为意,“这一点银子学生还是有的。”
老大夫瞧她这么淡定,也没再说,毕竟等买了药材就知道了。
想起什么,老大夫又说:“王爷小时候也用药辅佐,但身体不如大人,估计效力也不如你这份方子。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只用了两日便打通了经脉。”
席雨桐顿时压力倍增。
老大夫瞧着她眼神,这才满意地摸了摸胡须:“欲速则不达,接下来几日你可自己在府上扎马步,直至感应到内力再来找我。”
“是。”席雨桐点头,起身,“信先生这段时间的教导雨桐铭记于心,日后定当找机会报答。”
老大夫摆手:“就不用等日后了,我现在就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席雨桐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顿时噎住,好一会儿才回神:“……请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说是不是”
“是。”
“你爹爹和你娘亲十六七岁就成亲,是吧”
“是。”
“大皇子十五就娶了王妃,如今王妃更是怀了孕,你觉得——”老大夫话音一转,“你是否喜欢小弈”
席雨桐下意识应了声“是”。
老大夫得意地摸着胡须:“我老人家就知道。”
席雨桐才反应过来被坑了,表情奇怪地看着一脸得意的人,“信先生,你这样可不大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老大夫摆摆手,“反正我老人家都懂的。”
席雨桐想起上一世的事情,尤其是得知爹爹死在牢狱里的时候,眼底流露出几分哀伤,叹气:“信先生,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老夫知道。”老大夫摸着胡须,见她这般,也跟着叹气,等她瞧过来才说,“你父亲可跟你提起我的事”
席雨桐心下一动,点了点头:“爹爹说了些。”而后简单复述了遍那话。
“你爹爹说的没错。”老大夫托着下巴,慢悠悠地提起往事,眼底透露出几分伤感,“我少年得志,结果回头看来,连自己在意的人也保护不了。故而为家人报仇之后,我便生出了——”
“邪念”席雨桐见他久久不说,下意识接了句。
老大夫瞥了她一眼,眼带嫌弃:“老夫不是那样的人。只是觉得万念俱灰,便想着以死了事。”
席雨桐想起上一世,德妃送来毒酒,她如今想来也猜到一二分真相。若是真的是凤羽弈赐下毒酒,送过来的不会是德妃,而是身边的太监。然而她却拒绝去想,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无能救不了爹爹,对凤羽弈也没了念想,才饮下德妃的毒酒。
“那后来呢”她垂下眸,掩去眼底思绪,哑着声音问。
老大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好一会儿才回神,“后来我遇上了小弈。你知道吗认真算起来,她也算是我侄子看,不多,应该说……”瞧了眼旁边的小桃,还是没纠正过来。
席雨桐一愣,又听对方继续说“她母妃是我堂妹,我们从小见过几面,甚至还救了我一命。堂妹生小弈的时候难产,是我接生的。”
接下来席雨桐也能想象得到,凤羽弈母妃向他托孤。她只知道凤羽弈母妃难产而逝世,没想到这里面还牵扯到另一个人。
“小弈小的时候,我四处漂泊,偶尔帮人看病,见过不少苦苦挣扎却依旧坚定要活下去的病人。”老大夫偏头看她,“见过了生死,也就没了求死的念头。至于仇恨……这仇我也报了,相比九泉之下,我家人知道了也不会想我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以及悔恨之中。”
“报仇。”席雨桐呢喃这二字,苦笑不已,“若是没办法报仇呢”
凤羽弈押她爹爹入狱,她能杀死对方
答案自然是不能除去她对凤羽弈的感情,还有一点。上一世那时候凤朝经历多场战争,正是在凤羽弈的带领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若是没了凤羽弈,凤朝群龙无首,到时候便是别国眼中的香饽饽。故而她不是没机会下手,却下不了手,只能以死来报复对方。
老大夫有时候也不明白这一小姑娘为什么眼神这么沧桑,但念着凤羽弈,还是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席雨桐眼神奇怪地瞧着对方。
若是对方自己自己要报仇的对象是凤羽弈,是否还会说这话
想到那画面,她倒是笑了出来。
见对方疑惑,她清了下嗓子,起身,“信先生,若是无事,雨桐便先回去了。”
老大夫还在纳闷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闻言顿时摆手,“记得好好修炼,不要偷懒。”
“知道了。”席雨桐点头。
出了弈王府,一股热浪袭来,席雨桐抬头,见天空艳阳高照,心底有些烦躁。
小桃见她看天,也抬头看过去,走过去拿手帕遮挡阳光,嘀咕道,“小姐,这几日好像都很晒,您可别晒着了。”
席雨桐摇头,压下心底的不安,上了轿子,方才觉得舒服些。
作者有话要说: 亲戚来了orz只想躺尸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可能比较晚,明天九点一起看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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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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