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华夫妇东遮西掩地把东西拿回家, 刘贵芳就美滋滋地叮嘱他,叫他好好清点今天淘到的东西。
接着, 又把何妙唤到身前, 拿热毛巾细致地帮她敷眼睛。敷完之后,又叫她好好睡一觉, 免得到明天上学的时候, 眼睛还肿着。
“别让人笑话。”她慈祥地道。
自己则打算回熊猫馆看一眼。虽说她休假的时候, 园内会安排人手暂时负责一下两只熊猫的饲喂,但她不是当饲养员当久了吗?
胖球就跟她儿子一样, 当妈的不去看看儿子,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看完儿子,还得回租地那边,把鸭子们赶回鸭舍。
她转身往外走时,何妙问了一句:“妈,你去哪儿?”
她就简单地跟她提了两句。
何妙赶紧举起手手:“你一个人走两处地方,多辛苦啊,熊猫馆还是我去吧。”
她妈皱眉:“你不会又想摸它们吧?”
何妙委屈地扁扁嘴:“我就是一整天都没看到它们了, 心里不放心。”
讲到“不放心”, 刘贵芳可不是起了同感吗?又想到闺女这几个月来, 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她又觉得微微安心。
最初,妙妙变化那么大,她还觉得挺疑惑,也挺陌生的。但孩子写字时喜欢拿三根手指捉笔的小动作,
还有吃饭时喜欢把青椒、胡萝卜挑出来的小习惯,甚至撒娇时的动作和神态都跟以前一模
一样。
于是,她又从这种种的细节里找回了熟悉感。终于接受女儿已经长大了的事实。
虽然今天下午,女儿又闹又哭地,但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小心摔到了水里,害怕他们也会摔到水里,发生危险而已。
唔……小娃儿除了迷信一点,好像也没啥大毛病。
刘贵芳左右想了想,决定信任小何妙一次,同意了她去熊猫馆。
但是,你以为她的信任是多么多么纯粹的信任吗?
不!
当妈的全都有强迫症!
她的双脚本来都往租地那个方向迈了,可迈了几步,就有点走不动了……
她强迫自己继续往租地走,可她心头的担忧却拖着她的双脚,像副镣铐一样沉重得让她迈不动步子。
不行,万一就是她信任女儿的这一次,小妙妙就被君君给啃了怎么办?!
胖球是她儿子,它肯定不会啃她女儿,但是君君才来这么短的时间,谁知道这只社会主义熊猫的
芯子到底凶不凶狠?——偏心眼老妈的心理活动,你不会懂的。
她越想越怕,转头就偷偷摸摸地跟踪起何妙来。
但芯子是成年人的何妙,怎么可能没发现这么拙劣的跟踪术呢?
她满头黑线,还要假装开开心心,一路上蹦蹦哒哒地。
去了熊猫馆后,她也老老实实地找代班饲养员,询问:“叔叔,今天胖球和君君胃口好不好啊?它们吃了多少竹子?拉了多少便便?”
代班饲养员觉得小朋友可爱极了,就逗她:“它们今天一口竹子都没吃!”
“啊?!”小何妙捧着脸,作惊吓状。
他又笑眯眯地道:“叔叔逗你玩的,它们吃了东西的。你妈昨晚就把今天要喂的东西全准备好了。胖球吃得可多了,它拉得也多。今天有一个游客还想伸手到笼子里抓它的便便呢。”
啊?这是什么毛病?
“我不让他抓,他非要抓,说是熊猫粪便里含的有益物质很多,又香,拿来泡茶特别好!”
噗!何妙忍不住了,用熊猫便便当茶泡?这人脑子怕不是有包?“那他泡了吗?”
“我能准他把手伸进去吗?前段时间,胖球不是才把一个人给拖到笼子里当坐垫了?这种事儿要是再发生一次,怎么得了!”
一大一得特别高兴。
而潜伏在暗处的刘贵芳也安心了许多。没有立刻冲到笼子边去,反而是先问了问代班饲养员,它俩的情况。这说明小妙妙心里是有数的,也有理智在,并没被对熊猫的喜爱冲昏头脑。
她又看着她绕着笼子走了一圈,好好地观察了下两只熊猫的精神状态。当然,她自己也顺便看了看两大只猫的情况。
看到何妙转悠的路线,离笼子还有一定距离,又确定了熊猫的状态,估摸着闺女差不多要出来了。生怕被她看到自己在跟踪她,刘贵芳悄悄撤退了。
她撤了之后,何妙这才松了口气。
这会儿已经临近下班时间,熊猫馆里游客渐稀。她耐心地又等了一阵儿,等到最后一个游客也离开了熊猫馆,而代班饲养员自顾自地忙去了,她这才跑到小神君那边:“小神君,小神君。”
小神君正在装模作样地啃竹笋,一听到她的声音,脖子就缩了一下。不同于以往何妙一喊它,它就会自己朝她走过去,这回它磨磨蹭蹭地回望她:“干嘛?”
咦?这突然生出来的距离感是怎么回事?何妙有点莫名其妙:“小神君,你过来点儿呗,有点事儿想跟你商量。”
躲不过去,它只好慢慢腾腾地挪到笼子边:“什么事?”
“我今天遇到水鬼了!”她凑到它耳边,面带惊惶地道。
小神君一下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呛咳了好一阵。
何妙心疼得赶紧替它拍背。
“水鬼?不可能吧……”它心虚得眼睛都不敢看她。
太tm丢脸了!又丢脸,又有种犯错误了的感觉……坚决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真的!”她说得十分认真,“真到什么程度呢?就像你真是一只貔貅那么真!”
“……”
小神君觉得更尴尬了,嘴里还得敷衍敷衍:“哦,这样啊,那是挺真的。”
接着,何妙就绘声绘色地把当时的情况进行了一番描述。
“我不能屈服啊!我爸妈还在水里!我要屈服了,他们就会被水鬼拖走的!”
“真是见鬼了,青天白日的,居然敢动小神君你的人!它动你的人哦!你是不是感到很气忿?是不是很想冲上去扇它两巴掌?”
“作为辟邪的神兽,又是位列仙班的神君,你想不想替天行道,把这只水鬼从江里抓出来好好教育教育?貔公安!啊呸,是貔公安厅长!”
“用你的浩然正气,把一众邪祟全部镇压吧!”
小神君尴尬得简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小何妙则越说越激昂,到“演讲”结束,她捉住它的爪子,眼睛睁得大大地:“你一定要帮我,帮我们全家啊。我要是死了,就没人替你修神庙了……”
小神君强迫自己露出特别慈蔼的表情,拍拍她的手背:“好,我会解救你们的,谁让你是我特别忠实的信徒呢?”
它的笑容看上去特别僵硬,笑完之后,还主动把整条胳膊递给她:“来,胳膊给你,随便摸,不用客气。”
哈?!
平时她偷摸一下它的爪子,它都一副气炸了的样子。偶尔她办了大事,它才施恩一般地把爪子递给她摸,表情还特别忍耐,好像在忍辱负重一样。
今天它居然把整条胳膊都递给她?还对她笑得那么慈祥……
她歪着脑袋,审视地望着它,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小神君的毛先炸了,接着,整喵也炸了起来:“啥?!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可是神君!依靠前世行善积福,做大功德事,这辈子才能有此神身的神君!”
小何妙吓了一跳,赶紧去拉它:“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说话那么大声,会被人听到的!”
它这才气呼呼地坐下来。
“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干嘛?当然是为了掩示心虚……
小神君继续装生气,看都不看她——实则是不敢跟她眼神对视。
何妙左眺右望,顺便再到处走了一圈,确定馆里确实一个人都没有,这才放心下来。
别人看到她对着一只熊猫说话,最多觉得这小孩天真可爱,对着只啥都听不懂的动物都能说这么久的话。但小神君说话被人听到了,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又问它道:“你的毛能不能辟邪啊?要是能,再给我两搓呗。”
“哦,好。”它用力在身上扯了两撮毛,递给她,“放心,以后不会有水鬼再找上你们了。”
说完,就在她头顶上摸了摸:“我现在给你加持灌顶了,你回去就拉拉你爸妈的手,把灌顶的能量传递给他们一些。”
“就拉手就行了?需不需要气沉丹田?”
“不用……”
它明明是在灌顶,结果爪子越摸越摸到她的后脑勺,然后趁她询问具体操作的时候,把它种植在她头皮上的神毛给拔掉了。
何妙还以为自己的头发被它拔了一根:“你干嘛?”
“我替你把水鬼做的记号给擦掉了……”它一本正经地说道。
把自己说成是水鬼,内心有点小悲伤啊……
当天晚上,何妙把那两撮貔貅毛拿布头缠了,再分别扎了特别漂亮的蝴蝶结,花时间在布头上勾勒了小花的花样,再拿针线顺着花样刺绣。
绣好后,就拿去送给了她爸妈,并叮嘱他们一定要随身佩戴。
“妙妙,这是你的手工?”她妈惊讶地问。
小何妙以极慢的速度拉住她妈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拍,以咏叹调般的声调道:“不要觉得惊讶,这世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比如小神君,比如水鬼……
接着,她转头又拉住她爸的一只手:“来,我们一起气沉丹田,想象能量布满我们全身……”缓缓地闭上双眼。
她爸她妈对望一眼,闺女这是咋了?该不是迷上啥邪恶的宗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