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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故人戏 38、第三十七章 今岁故人来(3)

作者:墨宝非宝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4-09-13 20:14:21 来源:就爱谈小说

所有的景物都被泪水晃得变了形,她低头,想哭,又在笑。

光圈叠在眼前,书架也是,钟表的也是,连面前的电话也都像被浸在水下……其实真正被浸在泪水里的,只是她自己的双眼。

“你在哪里”他再一次地问。

“在霞飞路上,”她鼻音很重地说,“霞飞路的渔阳里。”

这是个傅侗文一定会熟悉的地名。他那间小公寓也是在霞飞路上,在礼和里,离这里步行只需要十分钟,走得快的话,七八分钟足够了……

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到,她租赁的公寓选在霞飞路,是因为他。

听筒里,有布料摩擦过的动静,是衬衫袖口蹭过了话筒。傅侗文像换了个手在拿听筒,或是,站得不舒服,调了姿势。

沈奚隔着电话,猜测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就在礼和里的公寓。”他说。

他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公馆而回了这里

她脸挨着话筒,走神着。

“二十分钟后你再走出来,我会来接你。”他说。

“嗯。”她答应了。

听筒放到属于它的位置上,这通电话结束,她始终绷着神经在打这一通电话。此刻身体松弛了,傻坐着,像还在梦里。

等到表针跳过十几分钟,她终于梦醒,跑去脸盆架上拿着毛巾,对照镜子擦脸。

镜子里的她只有黑眼珠和嘴唇的是有颜色的,余下的都是白的,白的骇人。是一日夜没睡,又哭得太厉害了,像个病人。

她来不及上妆,把毛巾丢下,用手搓了搓脸皮,搓出来一点血色。

幸好这两年的职业提升了她穿衣穿鞋的速度,跑到楼梯上,锁上门时,钟表的指针还没到最后的时间刻度上。

“沈小姐,你要出去啊”房东太太在楼下独自坐着,大门意外地没有敞开来。

往日房东太太都喜欢敞着门吃晚饭,顺便还能和隔壁邻居聊上两句。

沈奚无意寒暄,应着声,飞步下楼。

“沈小姐……”房东太太又撸了一下她的碧玉镯子。

沈奚和她接触两年,晓得这位房东太太是个心思藏得很深的人,从不多管闲事,每每她想说点什么,都要前后掂量,把手腕上的镯子撸一会,才肯开口。

“陈太太,你有事情吗”沈奚决定先开口,节省时间。

“沈小姐啊,我刚刚给我先生电话,他说你们医院附近的马路上学生在闹事,砸了车,也伤了人,”房东太太低声说,“你说会不会闹到我们这条路上来啊我刚刚说好要去拿料子,都不敢出门。你回来时,遇到了吗是不是很严重啊”

沈奚意外:“我没有碰到,我很早就走了。”

“要不,你还是不要出去了,”房东太太又说,“我想早一点锁门。”

沈奚看着外边黄昏的日光:“我尽量早回来好吗”

“我不是要管你的私事,你晓得我胆小的。”

再说下去,真要迟到了。

“陈太太你放心,我不会太晚回来的。”

沈奚匆忙开门,跑出去,不再给房东太太说话的余地。

里弄里,大家都在烧饭。

沈奚起先走得急,到要转弯的路口,忽然就放慢了脚步。她低头,两手从头顶摸着自己的长发,顺到下头,以捋顺头发的动作让自己平心静气一些。

身侧的一户人家敞着门,老妇人正端着一盆翠绿菜叶,倒进锅里,水和热油撞出来的炸响蹿出来。沈奚像被这声音催促着,愈发难以静下心。

她走出小路的拐角,到弄堂口的一条石板路尽头,停了一辆黑色轿车,半开着车门。她出现时,车门被人从内打开。

霞飞路上的有轨电车正从轿车旁驶过去,傅侗文背对着电车,慢慢下了车,他像身子很疲累的样子,站立不稳,右手扶在车门上。仍旧是立领的衬衫、领带,可却没有穿着合身的西装上衣,而是穿了件软呢的大衣。

红色的石库门砖,青灰色的瓦,连排的法国梧桐树,还有他……

沈奚瞧得出他精神状态不佳,但比两年前好了许多。现在傅家再没人能压制他,傅老爷和傅大爷背靠的大树倒了,单就这一点来说,也有利于他养病。

沈奚终于在他的目视下,到了车旁。

该叫什么侗文三哥还是傅先生

她嘴唇微微颤抖着,是要哭的征兆,她低头,咬了下唇,尽量克制。

当年的话未说完,累积到今日,却不晓得从何处起头。

“我下楼时候已经晚了,被房东拦住说事情……还是迟到了。”她在解释自己刚刚遇到的困境,解释她晚了的缘由,至少有话来做开场。

“你没有迟到,”他反而说,“是我到得太早了。”

这是傅侗文特有的说话艺术,从不让她窘迫,这也是他再相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本是隔着轿车门,他绕过来,立到她身前。

沈奚一霎以为他会做什么。

他也以为自己会做什么,可只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伸手,在她的眼角轻拭了下:“风大,不要哭伤了眼。”他低声说。

沈奚眼上的是他手指的热度,稍触即逝,怔忡着。

两人对视着,真是有风,吹在她脸上,眼睛和脸颊都**辣的疼。果然哭过不能见风,她两手压了压眼睛,对他掩饰地笑着:“我们去哪里”

傅侗文腾出手,把车门关上,也笑:“介不介意陪我吃一点东西”

沈奚轻点头。

傅侗文没有再上车的意思,同她并肩而行,在梧桐树下沿着霞飞路走。

轿车缓缓在两米远的距离跟着他们两个的进程。傅侗文很熟悉这里的饭店和西餐厅,挑了最近的地方。沈奚进了西餐厅,透过闭合的玻璃门,注意到后边不止一辆车在跟着他们,至少有四辆。

紧跟在两人身后,有五个人守在了门外。

狭小的西餐厅,楼下有两桌用餐的人,见到门外的阵势都在窃窃私语,猜想傅侗文的身份。老板也不用傅侗文开口,主动带他们两个上了楼。二楼是个开阔的平层,只在窗边摆了两桌,中间那里有个长木桌,倒像是进步人士用来聚会的场所。

傅侗文在点餐。

梧桐树的叶子压在玻璃上,被桌上蜡烛的光照出了一道道的叶脉纹路。她着叶子,也能看到楼下的轿车,过去从未有过的阵势。他这次来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为了给父亲看病吗

二楼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窗外风很大,碧绿的树叶在深夜里,一蓬蓬拥挤着,是一团团彼此推搡的黑影子。

沈奚察觉他没动静,抬眼看他。

傅侗文毫不掩饰、不避嫌地望着她。

方才在马路边,有人、有车,万物干扰,乍一相对,眼前的景物都不是景物,是想象。而现在椅子对着椅子,人面对着面,一个四方小餐桌下,他的皮鞋在抵着她的鞋尖。

都是真的。

反倒是她懂得收敛,垂了眼,摆弄着手边的银制刀叉。

“这两年……变化好大。”她含糊说。

袁世凯死了,张勋又复辟,把清朝的皇帝扶上去……再然后又被推翻,回到民国。

“还是乱糟糟的,”她想用时政上的话题和他聊,但无奈谈资少,总不见去分析军阀们的关系:“你有了许多企业对吗你已经拿回自己的东西了,对吗你已经有很多钱了是吗”她记得小报上说的有关他的每个细节,也记得他的“嗜钱如命”。

沈奚在试图避开那浓得化不开的感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捡了许多的话题。

可傅侗文不给她机会,也不接她的话。

他在盯着她的脸、眼睛和嘴唇在看,看每一处的变化,把她的脸和记忆里重合上。

“为什么不说话”她快演不下去了。

他淡淡地笑着:“还有问题吗我在等你问完。”

沈奚摇头,轻挪动刀叉。

桌下的脚也移开,他却恰好察觉了,皮鞋又向前挪动,和她挨着。

这样细微的小心思,不露骨的暧昧……过去两人同居时他常做。他最懂女人。

沈奚抿着唇角,不再说了。

“那我开始回答了。眼下是很乱,但好在总理也在做好事,比如坚持参战。只要我们在这场世界大战中胜出,就有机会在国际上谈判,拿回在山东的主权。”

“嗯。”她认真听。

“还有你问我,钱的问题,”他默了会,似乎在计算,“我在天津的银行有九百万,上海汇丰银行存了一千两百万,在境外的银行也有六七百万,有很多的矿,大概十四座,入股的企业更多,超过了二十家。现在算大约是有千万,也许已经到了一万万。”

沈奚一个月工资是三百六**洋,加上医院给的额外补贴,不到四百大洋,已经算是沪上很高的薪资了,仅次于正副院长。

她错愕之余,打从心底地笑着,点点头:“真好。”

这两年她时常在想,这样乱的局面恰好适合他大展拳脚,她不在身边,没有拖累,一定会好很多。要不然光是他父亲和大哥,就会利用自己来威胁到他。

现在看,确实是这样。

“真好。”她忍不住重复。

高兴的情绪到了一个地步就是大脑空白,语言匮乏。

眼下的她正是这样,她是由衷地为他开心。

“为什么没有去英国也没有去庆项给你介绍的医院”换了他来问她。

“我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她说,“这家医院是新成立的,要是去仁济和中山那样的医院,还真是要介绍人,保证不能离职,不能结婚。听上去是不是很可怕”

“不能结婚是很不人道。”他评价。

“所以我没去大医院真是幸运的。后来,又是好运气诊治了一个在上海有名望的病人,名声就传开来了。又因为我是女医生,许多名流的太太都要来找我,这时候看,我的性别也占了便宜。”

她用简短的话,把两年说尽,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老板送了前菜来。

沈奚轻点头致谢,等老板下楼,她想到了要紧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参与你父亲的治疗”

“明天我会去医院,今晚不说这些。”他不愿谈。

也好,想要说服他改变主意,总要拿着病历细细分析,还要让段孟和一起做解释。还是明天公事公谈好。

老板端来羊排。

他还记得她爱吃羊排,他的是意面。

“你还在忌荤腥吗偶尔吃几口,不是很要紧。”

“胃口不是很好。”他微笑。

沈奚拿起刀叉,在切羊排时,留意到他吃饭的动作很慢,刚刚前菜时在说他父亲的病,没注意到他吃了什么。此时的傅侗文用叉子在面里搅了两下后,没抬起手,已经做出一副没食欲的神态,随便拨弄了一口后,搁下叉子。

晚餐过后,傅侗文似乎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办,交待了自己轿车的司机,让人要亲自把沈小姐送到家门口。他在车旁,为她关上车门后,微欠身对车窗内的她说:“今天不能送你回去,抱歉。”沈奚摇头:“只有五分钟的车程,不用送,我走回去也好。”

“回去早点上床,”他在车窗外,低声说,“愿你有一整晚的好梦。”

“嗯,你也要休息好,”她其实很担心,“你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傅侗文笑一笑:“还不是老样子。”

他招手时,车窗自动闭合。

沈奚头枕在座椅上,等车开出路口,悄悄向后窗看。

傅侗文已经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上了后面的一辆车,她见到的仅有大衣下摆和皮鞋。那辆车门被关上,车反向驶离。

是去公共租界的公馆亦或是回礼和里

也没问他这次来上海,是要全程陪同父亲治病,还只是来办手续是不是确定了治疗方案就要回京她手心按在自己脸颊上,是冷的手热的脸,凉的风烫的心。

礼和里的公寓门外,守着十几个人。

傅侗文的这间公寓一直无人居住,只是偶尔会有人来装电话、检修管道和电器。今日突然来了人,邻里起初都在猜测,是不是那位沈小姐回来了,等到晚上又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来的人是位背景深厚的先生,而跟随保护他的是青帮的人。

身旁人为傅侗文打开公寓大门,万安早在门内候着,要扶他,被傅侗文挡开,他沿着狭长的木质楼梯兜转而上,到二楼,谭庆项和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同时立身。

傅侗文笑一笑,瞥见书桌上有信纸,旁边还有个空墨水瓶。

“是给你的信,我可不敢动。”谭庆项说着,替他脱大衣,身边的人也来帮忙。

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尽量让他的衣服脱得顺畅。

等大衣脱下来,傅侗文单手去解自己的衬衫领口,还是不得劲,只得继续让人伺候着。直到上半身都露出来,后背和右侧肩膀有大片的淤青肿胀。

“还是要敷药,”他自己说,“叉子也握不住。”

“那帮学生是下了狠手,”谭庆项也是气愤,“你还不让我们动手,要我说,那些人里一定混着江湖上的人,裹了层学生的皮而已。”

下午他们到了医院附近的街道,本想顺了傅侗文的意思去看沈奚,没曾想被上街抗议的学生组织围住了。不知谁说了句,哪辆车上坐得是巨商傅侗文,学生们被军阀背后的黑手、革命和民族叛徒这样的话语刺激着,砸了车。

傅侗文不让人对学生动手,以至被人弄得这般狼狈。

谭庆项把衬衫给他套回去,下楼准备冰敷的东西。

“今日疏忽了,感觉是中了圈套,”傅侗文对另外那个男人笑,“万幸的是,你没有跟着车,让你一回到上海就看到暴力行径,怕会吓坏了你这个绅士。”

周礼巡也笑:“在美国时什么没见到过,不怕的。前个月,美国农场主们还聚众烧死了一个黑人,闹得很厉害,我也是在里去的港口。”

傅侗文把领带还给对方:“物归原主。”

他方才走得急,在一楼接了电话就走,身上是被撕扯坏的衣服,干净的西装衬衫都在箱子里,来不及熨烫,只好临时借用老友的。衬衫和大衣来自谭庆项,领带来自周礼巡。

“光是道谢可不行,你要告诉我去见了谁。庆项喜欢卖关子,害得我猜到现在。”

傅侗文拿起那张信纸,将手探出窗口,抖落纸上的灰尘:

“是过去的恋人。”

伫立在窗边,这是他少年时候站立的地方,她应该也在这个位置观赏过窗外风景。

他道:“一个,可以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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