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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怪 第76章 妖怪·76

作者:川澜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9-13 16:31:01 来源:就爱谈小说

桑瑜折好信, 放进贴着胸口的口袋里,在手术室外度秒如年。

她两腿站到麻木, 手心里湿凉的汗一层层涌, 熬了许久按亮手机,发现距离上次看才过去不到十分钟。

不行, 这样下去,没等钦钦出来她先崩溃了。

桑瑜用力掐掐脸,挪到长椅上坐下,拼命给自己找事做,点开百度乱翻各种笑话新闻, 没一个看得进去,她干脆去搜索结婚的准备流程,用来刺激神经。

反正钦钦说了, 等出院他们就去领证结婚的,不能抵赖。

她盯着页面上的婚纱图时, 远处电梯门打开,有个高大身影慢步走过来,端着两杯咖啡。

桑瑜被递来的纸杯烫了下,才注意到他, “大哥, 你不是走了吗”

手术开始前, 蓝景程就跟在宋芷玉身边忙前忙后, 手术室亮灯以后, 他过来陪了一阵先离开了, 原来是去买咖啡

“钦钦还没确定安不安全,我怎么能走,”蓝景程戴着平光镜,目光顺势在她手机上掠过,“准备结婚了”

桑瑜本能地有些防备,扣住屏幕点头。

蓝景程坐在她旁边,眼瞳藏在镜片后,“钦钦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出国了,把希望全倾注给了他弟弟,可惜弟弟又不成器,这些年更觉得没脸见钦钦,国门都不好意思回,父母亲情早断了,结婚也未必会出现。”

桑瑜并不意外。

手术这种大事都能杳无音信,结婚又算什么。

大概蓝钦整个人,都不在那对父母的概念里。

“我是这一辈里年纪最大的,以后蓝家有什么事,也都需要我来操持,”蓝景程微微笑着,“既然你们婚事定了,又没长辈帮忙,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送份大礼。”

桑瑜略感意外地侧头看他一眼,面前的男人儒雅诚挚,过去对她的莫名排斥似乎都不复存在。

手术期间,他又这么尽心尽力,像个哥哥负责的样子,如果出于真心,总归是属于钦钦在亲情上的一点安慰。

桑瑜摇头,“有祝福就好,我们不用礼物。”

蓝景程望向手术室大门,低声喃喃“那也得问钦钦,看这份礼,他要不要收。”

桑瑜没听清,也没精力多问,注意力全部回到等待上。

下午一点五十,超出预定时间二十分钟后,手术室灯灭。

桑瑜早已经守在门边,亲眼盯着红灯变暗,心跳震得耳朵里嗡嗡发疼,她目不转睛守着那道合紧的门缝,紧张得眼前泛黑。

门终于打开,白大褂的一角最先出现。

从美国重金请来的专家摘了口罩,含笑对她说句英文,桑瑜愣愣看着,完全反应不过来,几位副手和护士紧跟在后面,神色都算得上轻松,桑瑜还是不敢确定,全身僵着继续苦等。

直到跟进全程,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的宋芷玉慢步出现,自信地跟她扬了扬眉,桑瑜才像从高空直坠下来,猛地落到实处。

“奶奶奶,”她声音抖得变调,“顺利吗他还好吗都平安吗是不是没事了”

宋芷玉满脸疲惫,仍然抽空戳戳她额角,“你说呢等等自己看。”

“不过他情况特殊,虽然手术成功,目前体征也平稳,但旧伤毕竟被持续刺激,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宋芷玉按着太阳穴交代,“为了保险,还是先送icu,等术后的观察期过去,再回普通病房。”

进icu,证明无法脱离生命危险。

宋芷玉瞥到桑瑜惨白的脸,气得重复,“说了是保险再说麻醉也得天黑前才能失效,不准多想”

蓝景程一直没走,从手术室门开起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阴晴不定地凝视里面,听到宋芷玉的话,他走近追问“观察期不就是危险期”

宋芷玉瞪他,“是,通俗叫法而已,术中这么顺利,术后又严密监控,他受不到任何刺激,就等于万无一失。”

蓝景程垂下眼。

也就是说,蓝钦不可以受刺激。

宋芷玉话音落下,滚轮声起,病床被推出。

桑瑜立刻什么都忘了,腿软地飞奔到床边,蓄了四个小时的眼泪在看到昏睡的蓝钦时彻底决堤。

他长睫安静垂着,嘴唇干涩,无声无息。

很久没有这么苍白无助过。

桑瑜指甲扣进肉里,强忍住情绪,不敢乱碰他,一路跑着跟进icu,和病房里的主管医生一起给他布置上各项监控设备,戴好呼吸机。

宋芷玉检查无误,盯了一会儿心率血压,轻声叮嘱“小鱼,半小时测一次体温,我如果不在病房,就让门口的护士把结果拿给我。”

桑瑜重重点头,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寸步不离,把蓝钦不用输液的右手包在掌心里,一点点用体温暖着。

宋芷玉压住剧痛的太阳穴,刚出病房就迎面撞到蓝景程,“手术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在”

蓝景程忙说“奶奶,总有个大事小情需要人跑腿,何况我也放心不下钦钦。”

“你倒是难得,这么有心。”

“钦钦是我弟弟,怎么能不管,”他关切问,“奶奶,你是不是头疼精神太紧张了吧我送你去歇歇。”

宋芷玉的病最忌压力过大和精神紧张,今天两样占齐,她撑到现在已是不易,但长久以来的威严不容许她在孙子跟前示弱,摆摆手说“你爱留就留,不用管我,我没空歇着。”

蓝景程并不强求,把手里泡好的参茶交给她,乖顺形象经营得十成十,他耐心等在icu病房外的走廊里,黑漆漆的眼不时看向手表。

如果蓝钦的手术不顺利,或者发生意外

该有多好。

不需要没命,只要失去继承蓝家的本钱就够了。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另外动手送上大礼,艰难撕扯开自己的良心。

可惜

他摘下平光镜擦了擦,面无表情地守着指针滴答走过。

桑瑜每隔半小时出来送一趟体温表,次次看到蓝景程在外面,不是帮着宋芷玉奔忙琐事,就是在耐心守着。

蓝景程这么在乎钦钦么

“大哥,你先回去吧,”桑瑜小声说,“钦钦肯定没事,术后将近三个小时了,再晚点麻醉效力过了就会醒,到时候奶奶会找人通知你的。”

蓝景程笑着,“是吗快醒了”他点头,“确实差不多了,那我去跟奶奶打声招呼。”

宋芷玉正歪靠在办公室的大椅上,头痛欲裂,几乎支撑不住,她手臂胡乱一挥,碰倒手旁的参茶,洒了一地,蓝景程应声进来,对她的状态预料之内,“奶奶,难受吗难受就休息吧,别操心没用的。”

“你说何必这样呢,”蓝景程缓缓走近她,“就按以前说好的,专心培养我不行吗岁数这么大了非要折腾,结果你受罪,钦钦,也好不到哪去啊。”

宋芷玉全身脱力,冷汗涔涔,脑中有如洪钟巨响,“蓝景程”

她目眦尽裂,吃不住力气滑到地上,靠着桌子粗喘,“参茶,放了,刺激神经的,是,不是”

蓝景程垂眸看她,“奶奶,不能怪我,我加的那点东西平常喝根本没事,可你病入膏肓,还跟进这么高强度的手术,本来就负荷不了,我推了一把而已。”

他拾起桌上蓝钦手术相关的记录本,扫了痛苦闷哼的宋芷玉一眼,把她架起拖到里间,里外两道门全部关紧锁住,嘴角颤了半天,抿紧离开。

重回icu,掐准了正好是桑瑜出来送表的时间。

桑瑜刚一露面,蓝景程马上从墙角转出,跑着冲过去,把病历本拍得啪啪响,“快点,快点跟我去奶奶那钦钦的情况”

“出什么事了”桑瑜吓呆,冷汗瞬间沁出,“钦钦很平稳啊”

蓝景程急忙说“我也不懂,说是突然发现了问题,奶奶让我喊你马上过去,有话跟你说”

桑瑜面无人色,“但是我病房里”

“icu这么多医护,全程都在监控着里面,有任何变化肯定不会漏过,你快别耽误了”

桑瑜紧走两步到床边,碰了碰蓝钦的脸,颤声说“钦钦乖啊,我去奶奶那里,很快就回来,你别怕。”

她强行镇定,跟随蓝景程进了人流稀少的专用电梯,icu到宋芷玉办公室相隔五层,中途时,又上来四个高壮男人,等电梯门关闭,男人竟直接取消了宋芷玉的楼层,转而按亮一层。

桑瑜忙说“您按错了。”

她立刻伸手过去,却被人拦住,下一秒,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深深抵进她的腰侧,身后的蓝景程低低开口,“弟妹,千万别乱动,别喊,你也不想见不到蓝钦吧”

汗把桑瑜的口罩沾湿。

电梯一路下行,电梯不是面对大厅,而是后方另一个安静的出口,为了方便不愿露面的客户,可以不受打扰直接上车。

被推出电梯前,桑瑜咽下惊惶,急促地嘶声问“蓝景程,你刚才骗我的对吗奶奶没叫我,钦钦也没意外,他一切都正常,对不对”

“感情真深,自己安危不保,还惦着他。”蓝景程冷冷哼笑,眼底深处对她的厌恶全数掀起,他在僻静处捆住桑瑜的手,把她推入车门,自己从另一边上车。

桑瑜极力挣脱不开,眼看车速飚起,她踹着座椅沙哑大骂,“蓝景程你这个垃圾我是眼瞎了以为你今天跟进跟出是为了钦钦好是关心他”

“你们姓蓝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魔鬼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是魔鬼,那你又是什么”蓝景程把平光镜扔到一边,英俊五官隐隐扭曲,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绑架犯的女儿么”

他眸中溢出癫狂的暗色,凑近她,欣赏她顿失血色的脸,勾唇笑了。

“我在做什么那我告诉你。”

“我在做的,就是当年你父亲桑连成,亲手对蓝钦做的事啊。”

桑瑜的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盯着蓝景程不停阖动的嘴唇,脑中在爆炸之后,只剩黑白死寂。

所有感官消失,自己也不存在了。

唯有刚才听到的几句话,一阵强过一阵的尖锐嘶鸣。

车一路飞驰,沿途风景愈发萧条冷肃,直至停在城郊贫困区一片荒废的破旧仓库院里,蓝景程推门下车,扯着桑瑜手上的绳子,把她推到其中一扇烧黑的大门前,“桑小姐,这地方没来过吧”

“瞧瞧,漂亮吗”他狠狠指着随处可见的焦黑印记,“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人,你口口声声爱的人,就是在这儿”

他大步冲过去,砸响门板,“就是被你父亲亲手带到了这儿被火烧毁喉咙,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不能吃饭失去声音”

“桑连成的女儿,你有什么资格嫁给蓝钦凭什么心安理得享受他带给你的好生活他从六年前半死不活的时候就开始维护你,让你上学帮你妈治病,明明你们都该死”

“你在他手术室外哭,在他病床边陪,有用吗如果不是你父亲,他根本就不需要受这种苦”

桑瑜被他拽得跌在地上,雪白护士服滚了脏雪,她直勾勾瞪着蓝景程,瞪着他身后乌黑的大片痕迹,粗喘着张开口,声嘶力竭,“所以呢”

蓝景程万没料到她不哭不叫,竟会反问。

桑瑜的嗓子完全破音,“我看过证据,里面有案件描述,他是被当做所谓大少爷的替身,刻意被安排参加了宴会他从小到大你又做了什么伤害他,让他囚在小楼里到死不能见人,也不用争夺你的家产,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她带血的视线死死箍着蓝景程,剧烈呛咳,就是不哭,“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蓝钦当年不是无缘无故去早点摊看她的。

因为她是桑连成的女儿啊。

蓝钦明知道的,无论她父亲有多少苦衷,他合情合理该比任何局外人都更恨她,理应对她的惨状添油加火,可他

帮她,救她,怜悯她,爱护她。

不厌其烦地坐在那辆车里,从早到晚望着她,跟她通信,给她每一个明天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手术前两天的早上,他为什么会抱着小猫那么在意

她早该想清楚因为是他送的啊,连着父亲无罪的证据一起,他这个最大的受害者,拖着烧伤后的病体,满怀爱意地捧到了她的门口,温柔告诉她

你爸爸是无辜的,别难过。

医院里莫名其妙给妈妈减免费用,她重新走进没有流言蜚语的高中,源源不断的奖学金助学金,以及大学毕业让人艳羡的工作

一切的,她以为活着总会发生的好事。

都是蓝钦给予的。

而他,宁愿自己守在黑暗里,连回报都不敢去求,用自己的健康,身体,才华去跟奶奶做交换,换取她的喜乐。

桑瑜低下头,疼痛激得太狠,她不顾一切挣脱绳子,“蓝景程,你想要什么效果让我痛哭流涕,跪地道歉说我不配爱蓝钦”

“让你失望了,”她仰起脸,眸光刀子一样刺过去,“他爱我,他需要我,就是我最大的资格”

蓝景程眯起眼,狂怒下要去扯她头发。

桑瑜咬着牙敏捷躲开,在他反应不及时迅速站起,绳子掉在地上,她被蹭到流血的双手蓦地抬高,一巴掌响亮扇过蓝景程靠近的脸,机关枪一样不间断地厉声大喊“你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没资格,我应该一辈子愧疚,灰溜溜离开他”

“我不能跟他结婚,因为我是桑连成的女儿,嫁给他就是不要脸”

“或者反过来想,你是不是还希望我怨恨他要不是他,我爸爸也许就不会出事,更不会葬身火海,对吗”

声音太大,后面两辆车上跟来的七八个壮汉纷纷下车,凶神恶煞围过来。

桑瑜脊背僵挺,忍着不打颤,“蓝景程,你挑在这个时候,是想要蓝钦的命么”

“你偷听谈话,知道钦钦怕刺激,手术上奶奶看得严,你下不了手,所以把心思动到我身上。”

“蓝钦不想我知道,他那么胆小,你所有以为能吓住我的,全是他变本加厉害怕的,”桑瑜一字一字说,“你希望我在他危险期的紧要关头离开,让他一醒来就失去我,对他而言,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大的刺激了”

傍晚,六点半,天色已暗。

跨年夜,街上人流稀少,都在赶回家团聚。

康复中心的专家诊室里,头发银白的老人蜷在地上,拼尽全力爬到里间的房门边,伸出手去够门把,在失败无数次后,终于压下,拽开缝隙。

她捂着刀砍斧劈般的头,不放弃地朝诊室外面那道门继续挣扎。

五层相隔的icu外,两个蒙紧大口罩的护士端着药盘,一前一后走入,靠近蓝钦床边。

监控室里,有医生问“哎,桑瑜老半天没回来了这倆又是谁”

另个医生看了一眼,见新过来的护士行为专业,没有异常,“估计临时出去,放心吧,咱这不听宋老师的一直紧盯着嘛,挺平稳的,人也快醒了,没问题。”

病房里,两个护士密切关注着蓝钦的反应。

临近六点,蓝钦的睫毛轻颤一下。

他意识混沌,眼帘千斤重,费力几次也无法挑开,模糊里总有娇娇的声音在喊他,说这么难熬,她要哭了,她坐立不安,盼着他快点醒。

小鱼

在等他。

他没死,他能活着,拥有他的宝贝一辈子。

小鱼肯定就在身边

蓝钦的手指动了动,蓄着力气微微睁开眼,头顶灯光白亮,迷蒙视线里,似乎有白色护士服闪过。

不是小鱼。

哪怕没法细看,只凭一个模糊影子,他也能断定。

“醒了”

“真的我看看。”

声音和画面同时传递,但蓝钦还听不真切,断断续续,勉强能猜到意思。

他本能地张口,被呼吸机压着,想问问小鱼在哪。

两道陌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哎,之前桑瑜哭着跑走的,你看见了吧”

“能没看见嘛哭那么惨,病房都不管了,要不哪能轮到咱们”

“我听见她们吵的内容了跟她爸的死有关,好像床上这位少爷,是以前被他爸给害的然后他爸又因为少爷死了,特别复杂”

“这么劲爆那桑瑜肯定受不了啊她肯定不回来了,这种关系怎么相处,不分手等什么”

“就是就是,不可能回来,肯定得分开。”

蓝钦一动不动。

“桑瑜走了。”

“她爸的死。”

“桑瑜受不了,不回来了。”

“不可能回来,肯定得分开。”

这些长长短短的句子就在床边,近在咫尺,准确无误的一句一句捅进蓝钦耳朵,戳烂喉咙和好不容易重新恢复跳动的心脏。

轻而易举搅碎了血肉,拖着人直堕深渊。

宋芷玉坚持爬到外间的门,一把抓住把手拉开,跌靠进走廊里,视野混沌地拼命制造声响,等路过的医护扑到她身边时,她死命地大吼,发出的声音却微乎其微,“找专家马上抢救icu病人”

同一时间,监控室里密切关注的两个医生猝然站起,面无人色地冲去病房。

“心跳血压波动严重,呼吸困难,是宋老师提过的伤口血肿窒息”

“出什么事了病人突然休克”

仓库院里,远处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蓝景程早早布置好的那些话,竟尽数被桑瑜预料到,没有一句说得出口。

连脸上火辣辣的巴掌,他也在震惊下无暇去惩治。

七八个壮汉站成人墙,拦住桑瑜的去路。

桑瑜知道钦钦差不多该醒了,心如油烹,五脏六腑颠倒得想哭又想骂,天黑了,也许爸爸的魂魄也在这里,看着她深爱了他当年无意伤害的那个孩子。

她憋住眼泪,“你的愿望不可能达到了,无论我是谁,蓝钦是谁,对我们的关系都没有影响。”

“蓝景程,你不是对他一直愧疚吗你的愧呢”

蓝景程怒吼,“愧疚也是有限度的我不也是听爷爷的才会从小欺负他吗他替我被绑走,着火以后我不敢吭声,让他被烧,不也是爷爷说了算吗”

桑瑜心被刺透。

蓝景程最阴暗不能启齿的部分被掀起,激动到失控,“我的愧疚他根本不领情,现在还要抢走我的位置要我以后怎么立足”

“蓝钦从没想过沾染你们蓝家,是你们硬把罪名加到他身上蓝景程,难怪奶奶不满你的人品,你真是卑鄙又无能,”桑瑜冷笑,“你没胆子用更激烈的手段害钦钦,也没胆子在奶奶只手摭天的康复中心里明目张胆动手脚,于是想到这种最不声不响的方式。”

“现在你落空了真正害了钦钦和我爸的人是你们你在这仓库门前大放厥词,就不怕我爸亲耳听到吗”

静夜里,信息铃声突的响起。

蓝景程先是低低呵笑,继而笑出隐隐哭音,他把屏幕转给桑瑜,“你还能站在这骂我,是以为只要你不动摇,蓝钦就会平安无事吧”

“那你看这是什么”

偷拍的照片上,蓝钦痛苦窒息,被一群人推出病房。

桑瑜如遭雷击,倒退两步,眯眼去看,“假的假图。”

“是不是假的你清楚,”蓝景程摊手,“有人守着他醒过来,第一时间告诉他,他最害怕的事。”

“你说,以蓝钦危险期的脆弱,他会怎么样”

桑瑜转身没命地往外跑,被拦住推搡。

蓝景程的声调彻底扭曲,“让她走,要是最后一面见不到,那我就太对不起钦钦了。”

天黑透了。

有鞭炮声遥遥响起。

地面还存着积雪,是昨天钦钦亲眼看过的莹白。

桑瑜什么也不敢想,拼尽力气往外冲,被地上的冰滑到,跌跪在地上,她毫无痛感,一刻不停地爬起来。

位置偏僻,又是跨年,路上人烟稀少。

桑瑜手抖得厉害,抓不住手机,连按几次也拨不通宋芷玉的号码,眼里汹涌的水被冻成冰,她沿着路不停狂奔。

手已经僵了。

电话铃声主动响起。

她来不及看是谁打的,用冰冷的嘴唇把屏幕划开,陈叔的声音颠簸着传来,“小鱼蓝景程那混账把你带哪去了”

桑瑜哆嗦着问“钦钦”

陈叔沉默一瞬,极力控制着语气,“在抢救,很快就能好我去接你”

晚上八点,桑瑜长发凌乱,一身雪污,回到康复中心。

主刀医生在icu外皱眉讨论,扭头看到桑瑜,叹息着摇摇头。

一个动作,足以让桑瑜崩塌。

“不是不是,病人只是在昏迷,”旁边的医生忙小声解释,“他是觉得你这样进病房太脏了”

桑瑜抓过墙边推车上的酒精棉片,机械地把手脸全擦过,扯掉外面套的护士服,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人,乍看起来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

就那么一声不响地昏睡着。

脸白得像纸,她剪过的短发,被汗湿透后又干掉,乱七八糟陷在枕头里。

比之前更多的设备在滴滴作响,氧气罩偶尔出现的薄薄白雾,告诉她他还活着,没有离她而去。

桑瑜慢慢走到床沿,坐在之前坐的小板凳上,俯下身,把额头垫在他冰块似的手心里。

“钦钦,我被欺负了,在冰天雪地里站了很久,好冷啊。”

她在蓝景程面前一滴也没掉的眼泪,在接触到蓝钦的一刻,倾泻流下,润湿他的手指。

“我总说你傻,你还真的傻。”

“蓝钦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应该讨厌我,就算恨我也正常你怎么会爱上我的”

“我有什么好,我卖早点那两年可凶了,脾气一点也不好,你在车里全看到了是吗”

“你把我送去学校,不能给你做饭吃了,再把我送上大学,离你越来越远,你怎么不直接把我抓到车里,说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该嫁给我对我好”

“如果说了,我早嫁了,早把你治好了”

桑瑜哭得喘不过气。

她蹬掉鞋子,小心避着蓝钦的身体,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蜷在床的最边沿,虚虚靠在他肩上,攥紧他的手。

“你不敢说,是不是怕我愧疚,怕我有芥蒂,就不爱你了”

“我那么清新脱俗怎么可能”她打着哭嗝,“你得到的愧实在太多了,这种东西,任何人可以给你,只有我不会”

“我太蠢了,到现在才知道,你是谁,你为我做过什么事,再也瞒不过我,”她凑上去,用**的唇轻碰他的耳朵,“我更爱你啊,没有杂质,就只是爱。”

“蓝钦,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多爱你”她过份地咬他耳垂,“那你快点醒过来啊,我告诉你。”

桑瑜流泪,硬是把他的手焐暖。

她喋喋不休,一遍遍换着花样儿重复这些话,全倒进蓝钦耳中。

“你要是相信我,就不会舍得睡着不醒,”她吸着鼻子,固执咕哝,“我的钦钦,才不会听别人的坏话,只信我说的”

蓝钦的侧脸安静柔和。

墙上时钟滴答走过。

旧年的最后一个小时接近末尾,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唯一一扇窗的帘子是拉开的,透着窗外夜色,和家家户户相继燃起的鞭炮声。

桑瑜微合着眼,依偎在蓝钦身边,泪眼模糊望着外面。

时针分针秒针合并,指向十二点。

外面广场的方向,有巨大烟花准时腾空,轰隆炸响,照亮黑夜。

桑瑜双手裹住蓝钦的手,跟他十指紧扣,不断流淌的水湿透他肩上的病号服,“钦钦你骗我,你说新年要看烟花的,你看我姿势都摆好了。”

第二朵紧跟升起,爆开光团,粉光点点。

数量很快变多,五颜六色交相辉映。

“钦钦,你再不醒,最好看的部分就要过去了。”

桑瑜眼睛肿成桃子,根本看不清烟花的色彩。

“真要过去了”

她哭得没了力气,委屈地小声喃喃时。

被她紧包住的那只手,忽然微弱地活动一下。

桑瑜没有反应过来。

隔了两秒,又动了,比刚才幅度更大一些。

桑瑜全身定住,生怕是自己的错觉,胆战心惊松开一点空隙,鼓励他继续努力。

这只手果然不负所望,第三次,几乎能划过她的手心。

桑瑜狠咬着唇,不敢吭声,一边颤抖着包裹他,一边眼都不眨地盯住他的睫毛。

睫毛尚未抬起,他的手第四次动了,停停顿顿的,但格外坚持。

远处烟花锦簇,盛开到最亮最斑斓。

病床的雪白床单被隐约映出绚烂彩色。

蓝钦把所有能用的力气全放到手指上,合着眼睛,在桑瑜的沙哑哭腔和远处轰鸣闷响中,极其努力在她的手心里,画下最简单,也最复杂的图形

一颗心。

小鱼

我不信别人的。

你爱我,我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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