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生气了?”文泽峰薄唇一勾,一条浅浅的法令纹直扫入英挺的鼻翼, 显出几分刻薄傲慢来,和文瑄的温润气质截然不同。
长这么大,文泽峰甚少见到文瑄动怒的样子——他眼中的文瑄,就像一尊没什么情绪的雕像,永远温和, 永远谦逊,永远能讨得所有人的欢喜。
所以, 这会儿能看到文瑄生气, 多值得纪念啊。
他放肆大笑, 仿佛为了更加激怒文瑄, 一字一顿道:“我为什么不敢?文瑄,我告诉你, 我不仅敢,
我还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有心无力。”边说边冲他示威般地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栾暻的个人资料。
文瑄身子骤然紧绷, 垂在两侧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而隐在冰冷镜片后的一双眼眸更是目光冷厉, 再不复往日深潭般的幽静。
少顷, 他定定地看着文泽峰,重又恢复成冷静自持的模样, 只留下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文泽峰浑不吝地耸耸肩, 对文瑄已经大踏步离开的背影叫嚣道:“行啊,我等着。”这才四仰八叉地躺到沙发上,给华舸发消息。
【文泽峰】:你上次说在哪儿见到的文瑄,和他一起的是不是这小子?
华舸就是花衬衫,和文泽峰常在一起厮混的酒肉朋友,这会儿也是刚刚到家,看见文泽峰发来的栾暻照片,华舸脑海里即刻涌现出那天被栾暻狠狠羞辱的场景,当场就坐不住了,直接拨通文泽峰电话。
“文少,就是他,md,就那张脸,想忘记就难,拽得跟二百五似的,”不等文泽峰开口,华舸就骂骂咧咧道,“您说,怎么收拾他,我现在就买好工具——”
“行了,多大点事儿,男人能不能有点胸怀。”文泽峰不耐烦地打断华舸,听到他报出的会所名字时,眯眼笑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
收拾?呵,这么帅,不尝点甜头就收拾,那多可惜。
......
栾暻懒洋洋地趴在床上,翻着刚买的经济学期刊杂志挑灯夜读——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男朋友,除了要持续不断地和对方保持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还要和他保持思想和灵魂上的高度统一。
因此,一贯废柴的栾暻给自己制定了严苛的学习计划......真的很严苛,每天必须得看够满满五页杂志呢。
奈何刚翻到第一页,栾暻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催眠效果,只好支着头,勉力睁开双眼,匆匆用笔在上面随便划了几道后就赶紧儿翻过。
手机屏幕在此时亮了起来,栾暻也跟着清醒了一瞬,还以为是文瑄发来的消息,连忙坐起身,却在看见是个陌生来电时,不由挑了下眉,这才慢悠悠地滑开。
“栾暻,我们谈谈吧,”靳睿麒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疲惫感,估计今天一天都在为压下那么多层出不穷的负.面.新.闻花钱费力,这会儿嗓音也听着沙哑了几分,“明晚七点,m-sun见。”
m-sun,暮色庄园,华昌省最为顶级的私人会所,安保严格,入会标准严苛,进去玩的人都非富即贵,就连背后的老板也极其神秘,从没有人见过——而且,也正是那天靳睿麒带彭嘉去,遇到栾暻的地方。
栾暻一只手掀起书页,无声地念了一遍晦涩的专业名词以后,才懒洋洋道:“你是谁?”
靳睿麒一口老血没吐出来,差点儿直接气晕过去,脸上阴云密布,直到此时才意识到tmd这根本不是匹烈马,完全是条毒蛇,还是冷不丁地在背后咬他一口的那种——他一路顺风顺水爬到现在的位置,哪儿受过这么多气。
可是,现在的靳睿麒,投鼠忌器,别无他法。
他自恃自己神通广大,却还是打听不出m-sun背后的老板到底是谁,更无从得知栾暻到底是如何拿到的那些视频,而手里还有多少掐准他命门的东西。
因此,靳睿麒现在不得不放下尊贵的面子和身段,亲自和栾暻联系,谁料,栾暻居然问他是谁?!
他深呼吸,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道:“我是靳睿麒。”
“哦,”栾暻声调四平八稳,仿佛跟接到一个外卖电话似的,一点起伏都没有,“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栾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靳睿麒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栾暻下面子,火气蹭得一下上来,在此刻全然爆发。
栾暻听到这话,嗤笑一声,丢下句“我不喝酒”就直接把电话挂断了,还不忘顺手拉入黑名单。
特么的,和这种人说会儿话感觉空气都被污染了,急需要文老师的声音洗洗耳朵。
可是,栾暻看看时间,这么晚了,文瑄应该已经睡了吧?他摩挲着屏幕,打开俩人的聊天对话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少顷,还是没忍心吵醒他,手指飞快地滑到界面上方,点开文瑄发过的语音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听了很久,这才伴着男人温润柔和的嗓音沉沉睡去。
翌日,到了姚远来接栾暻去片场的时间,栾暻刚打开门,就看到姚远哭丧着脸,气愤道:“祖宗,那乌鸦嘴的诅咒tmd灵验了,原定你的拍摄戏份全都推后了。”
“我就知道靳睿麒不会轻易罢休,md,真阴险,”姚远一想到上午打听到的消息就一肚子火,头发都快要气得支楞起来,一边给自己倒杯水大口喝完,一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说什么先拍哪些场景都由他说了算,什么资金困难可能后期要撤资,呵呵,明眼人谁不知道他这是要找你事儿,别人的戏都能拍就你的不能拍,这不是逼着导演把你换掉吗?!”
栾暻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心说:别,这话有点冤枉靳睿麒了,他只是想等着我送上门。
不过,栾暻怎么可能吃这一套,他见姚远火消得差不多,站起身,朝卧室走:“没别的事儿的话,那我正好补个觉。”
说完以后,栾暻又想起了什么,瞥姚远一眼,提醒他:“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别等我起来了再说。”
栾暻虽然演技不算多厉害,但敬业精神姚远是服气的,只要有工作就绝对会提前准备,而且从不迟到——今天原定的上午戏份现在莫名其妙被取消,姚远自是看得出爱睡觉的栾暻对这一点有多不满。
但是,除此之外栾暻就再没有其他反应了,仿佛一点都不关心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他气急败坏道:“祖宗,还有心思睡觉啊,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导演会屈服于资本的力量,不出两天就会把你这个小喽喽换掉。”
栾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冲大门方向一抬下巴,示意姚远走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姚远干多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活,边骂栾暻边自觉地关门走了。
不过,栾暻的觉到底没补成,没过多久,栾母直接打来了电话。
“乖崽,你最近没事儿吧?”栾母虽已年近五十,但因为保养得体,声音听上去基本和少女无异,更是一直还把栾暻当成小孩子看待,“妈刚听说你在剧组被人欺负了,要不要妈妈偷偷资助你点,咱自己投钱把这个剧给拍了。”
她说到这时心疼得不得了,又开始埋怨起栾暻的父亲一直不肯让她插手帮忙栾暻的演艺事业。
栾母是货真价实的小公主,从小家庭殷实,被栾暻的外公外婆捧到手心里长大,长大后嫁给事业有成的竹马栾父后,更是再没吃过苦。
而栾暻父亲的事业宏图做得有多好,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栾暻还真没深入考虑过,就只知道在每次新鲜出炉的全球富豪榜单上,他爸的名字一直都在不说,排名排得也挺靠前的。
所以,栾暻那句回家继承家产,真不是随口说说。
栾暻从小性格倔强,不怕他爸打他,就怕他妈心疼掉眼泪,一听到栾母说着说着又开始带哭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妈,不用你管,这戏黄了还有其他戏等着我,我不愁没戏拍。”
“五年前你就是这样和我说的,现在不还在三四线徘徊,”栾母又心疼又生气,瘪瘪嘴,擦去额角眼泪,“都被人造谣傍大款当小三了!”
前两天栾母看到新闻时,可把她气坏了。
她的宝贝儿子,放着1后面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零的家产不继承不说,跑到娱乐圈当一个纯透明的小新人,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怎么可能去傍一个哪哪都不如他家的已婚老男人?!
栾母心疼得和小姐妹的下午茶都没去喝,当天晚上就对栾父嚷嚷着要自己开公司捧栾暻,结果却被从来都宠着她的栾父断然拒绝。
栾父当然不是因为不够爱栾暻才这般对他不管不问,恰巧,栾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他比谁都更希望栾暻能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除此之外,这其中也有他一直对栾暻进演艺圈这事不看好的原因——早在几年前栾暻走上这条路时,栾父就直接对栾母说了一句话,等孩子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
可谁能想到,栾暻脾气也倔,这么一撞,就撞到了现在,愣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慢慢熬出了头。
栾母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压低嗓音,又神秘兮兮地对栾暻说:“那需不要妈帮你出手教训一下那个坏蛋,你爸给我的零花钱我最近都没怎么花,估计能把他的公司买下来,你等我数数,这张卡上到底有多少个零,1,2,3,4,5,6,7,8——”
栾暻额角直抽抽——就他妈这数学天分,他学渣真是有原因的,能靠自己本事考上影视界的一流大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妈,以后那些没营养的电视剧少看,什么买下一个公司让一整个集团破产的,你操这心又得多长一条细纹。”栾暻揉着太阳穴,打断栾母,又低声哄道,“我真没事儿,能自己解决,你快去做你的美容去吧。”
栾母见栾暻都这样说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又叮嘱他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过后,栾暻也没了睡意,打开文瑄的聊天框,正要给他发消息,却接到了会所经理打来的电话,语气听着似乎挺焦急的。
除非有重要事情,经理甚少主动联系栾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m-sun背后的老板正是栾暻——而m-sun,也是栾父在栾暻十八岁那年送他的成人礼礼物。
栾暻接完电话以后,准备出门,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
【文瑄】: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