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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来抱你的 第66章 66.[一更]

作者:川澜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1:26:38 来源:就爱谈小说

云织一直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跟秦砚北亲密, 说不清是怕被围观难为情,还是骨子里的自我怀疑太深。

但这次她什么都没想,眼看着秦砚北的背影要消失,冲动地只想抓紧时间跑过去抱他。

云织耳朵很红, 感受着周围的注视, 底气也不太足, 环抱的手就有点用不上力了。

她刚一松,秦砚北就一把扣住她手腕。

云织惊了一下, 他太凉了,皮肤温度低得离谱, 她急忙抬头去看他, 这么近的距离, 才看清这几天他好像瘦了很多, 下颌线过分凌厉,垂低的睫毛下头有淡淡阴影。

“砚北”

云织想问他身体, 但旁边就是秦氏的高管们,她怕说多了对他影响不好。

如果是以前, 秦砚北现在应该转过身回抱她了, 他从来不管周围什么环境, 在哪都为所欲为,只要他一贴近,她就能压低声, 跟他好好说几句话。

但这次, 秦砚北只是扣了扣她的手, 侧过身低头看她一眼, 云淡风轻似的问“织织, 你怎么来了。”

他反应镇定, 理性,是秦氏名副其实的掌权人,不是需求她的大猫。

云织嗓子哽了哽,越发觉得自己像个来捣乱的幼稚女友,很多话突然都显得很不合时宜,她难受地呼了口气,保持着笑眯眯说“我来送你。”

秦砚北另一只手在身侧狠攥着。

他从前方玻璃门的反光里盯着自己,他瘦了,扣紧的衣袖里都是伤,眼睛估计很多血丝,只要跟她面对面,她可能都会发现。

马上就要忍不下去了。

精神好像有了实体,在耳朵里发出随时要塌陷的尖锐警告声。

那些歇斯底里叫嚣着想对她做的事,只要他克制不住回身抱她,就都会成真。

他现在一脚踩在决堤边缘上,顶不住她的刺激,他稍微放纵自己一点,今天就肯定走不了了,治疗也做不成,他会彻头彻尾变成一个精神病,再一次强迫她。

她只是来送他的。

他不能做过分的事。

“现在送到了,”秦砚北视线有意掠过墙上的钟点,吐字平稳,“要是没其他着急的事,织织听话,该回去了。”

云织手指缩得更紧,坚持问“你身体怎么样,是不是病了。”

“没有,”他冷静答,“就是时间紧,有点累,别担心。”

“那就好我给你添乱了。”云织低下头,从他的钳制里把手抽出去,慢慢退开,让他走。

她一抽离,秦砚北的神魂也像被她一点一点从躯壳里拽出去,他听出那些委屈失落,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有多混蛋,他垂眸定定盯着自己的手,极力控制,但还是在她完全离开他身体的时候,反射性地回过身,把她揽进怀里。

只抱一下就放开了。

手揉着她的头,往自己肩上压,腕骨很轻微的在发抖。

四周糟乱的人声里,他声音稳定,外表冷峻沉着,实际却像抓着最后一根浮木,求救似的低声问“就只是来送我的吗。”

云织鼓起勇气探出壳的脑袋,已经在若有若无受到的冷落里缩了回去,闷闷地点头。

这个拥抱实在很短,秦砚北始终也没让她有机会看清他。

云织怪自己太冲动,调整好情绪,伸手轻轻推了秦砚北一下,重新弯起眼睛,跟他说“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我也急着回去,以后不会干这种事了。”

云织挣开他手臂,挥了挥手往出口走,忍住了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直小跑到候机区外面,确定他看不到了,才停下脚步,绕到一块展板后面,盯着他身影慢慢消失在登机口。

最后一刻,他似乎回过头,明知什么都没有,还是那么笔直地站着。

一直到飞机滑行起飞,云织才心神不宁地走到值机柜台,原本是要退票,但在话说出口的前一秒,她又退了回去,鬼使神差给学校负责人打了个电话,确定好后天签证能拿到,随后就去办了改签。

改到后天的航班。

等办理完,她才茫然空荡地坐在旁边椅子上弯下腰。

又冲动了,她到底改签干嘛

来机场他都不是很欢迎,难道她还能默不作声去英国吗,那就不是惊喜,是她可能会受不了的冷淡了。

不但不能去,他出国的期间她还应该少出现,少联系,免得影响他正事。

想着秦砚北刚才的反应,云织道理都懂,但还是闭紧眼睛,俯身把额头垫在手臂上。

她承认。

现在她就已经很难受了。

朝夕相处黏在一起的时候,她以为她的感情是细水长流,可以不着急的慢慢发酵,只要配合他就好了,到今天,她才终于看透了自己。

原来别人印象里的温柔内敛都是假的,其实她那么需要炙热的东西,对方刚冷下来一点,她就要承担不住了。

她根本不是无欲无求的,她的感情也不是风轻云淡。

对秦砚北的爱意在身体里默默扎根生长,在她正视自己内心的这一刻,已经铺天盖地。

她不想克制理性,她想要秦砚北爱她,毫无保留,没有顾忌的,热烈肆意的爱。

方简接机的时候,一看到秦砚北的状态心跳差点停了,冲上去抓住他手臂,旁边人太多,他憋死了也不敢擅自多嘴,紧盯着秦砚北的表情。

不对劲,绝对出问题了。

正常来说,他情况再差,也不会糟到这个程度。

秦砚北表面看着除了生人勿近的冷,倒是没什么太反常的,但方简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能确定,他内里已经崩了,要换别的病人,早就不能这么全须全尾站着。

“研究所那边都安排好了,”方简低声说,“你状况不好,公事先放一放,或者让随行的那帮人去解决,你马上跟我走,实在不行就提前做,别耗着了,我怕出事。”

方简之前还心存侥幸,现在是真的怕了。

秦砚北神色冷淡地拨开他“放不了,必须我自己去,不先把这边的问题处理完,国内的试飞就会受影响。”

“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去面对那堆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方简气急败坏,“拖几天又能怎么样好歹等你稳定下来”

秦砚北直凛凛注视他“就因为怕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被我老婆看见,我把她从机场赶走了,我稳定不下来治疗原定时间不变,我现在去把公事做完。”

方简一口气上不来“现在就去休息都不休息飞机就那么重要秦砚北,都什么时候了,你高尚什么”

秦砚北笑了下,他眼窝很深,透着精神塌陷下的偏激和狂。

“我不高尚。”

“我自私的要死。”

“我要让那架飞机上天,谁拦着谁就别想好活,我只不过是”

他只不过是。

想给她一个很小的求婚礼物。

方简被秦砚北的人二十四小时监控着,没有什么人身自由,他已经不在乎了,度秒如年地等在研究所里,终于在隔天下午等回秦砚北。

比接机时候更不敢靠近的死气,他以前只在那些多次自杀未遂,疯狂自残的患者身上见过。

秦砚北下车的时候脊背还笔挺,等跟着方简走进单独的诊疗室,门刚关上,他就脸色惨白,甩上洗手间的门,手抓着水池边剧烈呕吐。

思念,自责,疲倦,针锋相对的压力,药物反应和精神折磨把人往更深的绝望里推。

方简砰砰砸门,最后一脚把门踹了,站在黑暗里的男人缓缓直起身,下颌上的水珠滴进衣领里,回过头问他“我这种病,是不是最多只能缓解,不可能痊愈。”

方简哑口无言。

他又问“遗传几率很大,会影响孩子,没办法规避。”

方简眼睛红了。

秦砚北声音很碎“她那么好的姑娘,要跟我这样的人,我还惹她生气,在机场面对面都不敢,只有昨天下飞机,她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之后就不理我了。”

他不太清醒地喃喃“她已经不理我了等我回去,她还要我么。”

随后又嘶哑地自问自答“不会,她要我干什么。”

方简也要崩溃了,他突然发狠抢过秦砚北的手机,直接点开微信置顶就给云织拨去语音通话,等待的提示音里,方简第一次有种会死的恐惧感,黑暗里疾步走过来的男人能把他碾碎生吞,几乎把他腕骨捏断,就为了抓住手机。

挂断的前一刻,云织接通了,有些沙沙的柔软嗓音响起“砚北。”

她口中的一个名字,就是一条束缚的锁链,把已经走到极端的人绑住。

秦砚北无意识一般狠狠捂着方简的嘴,骨节分明的五指张开,扣住他脸,强硬地拖着往外走,方简挣扎不开,就这么被他当死狗一样控制着扔出门外,随后他低下头,喉咙里压着沉闷的咳,哑声答应。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怕掉了,两只手同时握住,却因为手指不稳,指尖碰到了挂断。

云织这两天基本没有主动联系他,今天他打过电话,她当时在上课没接到,等看见的时候已经是伦敦那边的工作时间,而助理发来的行程上,又清晰显示着他要去跟英国公司谈判。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回拨。

国内已经是深夜了,云织看着才通话两分钟就结束的语音,心里的慌已经顶到咽喉。

太多细枝末节的证据都在告诉她,秦砚北不对劲,昨天她出了机场一直心悸,不止是难过失落。

她联系了秦砚北的助理,以及之前经常接送她的司机,把能问的都问过了,还拿到了佐证,确定英国这边确实是有紧急公事。

一切都好像很合理,但她就是莫名害怕。

云织看着微信对话框,直接给秦砚北回拨了一个视频邀请。

研究所诊室漆黑的卫生间里,秦砚北用冷水反复洗脸,让自己尽可能清醒,推门出去找到光线最昏暗的墙边,接通视频。

云织一看见他鼻子就酸了。

她忍着情绪问“忙完了你现在在哪”

秦砚北喉结动了动“在酒店,刚回来。”

诊疗室里的陈设确实跟酒店很相似,只是色调偏白,不仔细看,一般发现不了差异。

秦砚北贪婪盯着屏幕上的人,她在家里的床上,身上卷着被子,长发和睡裙领口乱在一起,大片白皙映在灯光下。

隔着屏幕,万丈高空和山川河海,两个人四目相对。

云织忽然把自己这边的镜头转换,变成了后置镜头的拍摄视角,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脆弱,秦砚北压抑的声音断续不清“织织,别换,让我看看你。”

云织尽量稳住情绪,手上停不下来的截图,他因为急切,靠镜头更近,眼睛里刚吐过而淤出的红斑无所遁形。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可能暴露,秦砚北闭眼,在匆匆挂断视频之前,低哑跟她说“乖,睡吧。”

云织心脏跳得剧烈,屏住呼吸,回看刚才的几十张截图,手指触摸秦砚北的脸,但某一刻她目光突然顿住,快速把截图放大,看到秦砚北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副油画。

画家她不认识,画面却是上世纪欧洲医生抢救的内容。

正常酒店,会挂这样的画吗。

云织紧张地坐直,打过去又问了一遍,秦砚北没接视频,换了语音,仍然是相同的回答,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变着方法追问,他都不会改变答案。

而接下来再打过去的语音,都是这次随行的助理接听,说秦总去开会了,结束就会立刻联系她。

托词借口

云织意识到那些预感不是她的杞人忧天,可能真的出事了,她立即联系方简,但方简始终关机。

云织一夜没睡,隔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按方简名片上的地址赶去了他的心理诊所,助手客气说“方医生几天前就去了英国,那边好像有一个躁郁症的专项研究。”

云织心脏猛地被掐住。

英国,怎么可能给这么巧。

“有没有他联系方式”

助手给出的电话和微信,跟云织掌握的相同,助手又解释“方医生出国前叮嘱过,他在国外期间可能有一些涉密研究,不会开手机,失联是正常情况。”

云织像是失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心理诊所。

到这个时候,她不可能相信方简出国跟秦砚北毫无关系。

方简提前去了英国,随后砚北就到了,他一切反应看似合情合理,但每一样都不像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病情加重了是吗,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如果已经严重到需要去国外治疗,怎么能把她当成不相干的人瞒着

云织给秦砚北打过去的电话变成了自动应答,他录下的声音低沉温缓“织织乖,有任何事马上联系国内助理,他都会第一时间给你解决,别怕,等我回去。”

她闭上眼深深呼吸。

她当然可以还效仿上次,假装自己受伤,假装遇到麻烦逼秦砚北出现,但如果现在他真的在病重期,又怎么受得了更多刺激了。

如果她连出了什么事都弄不清,只是不断逼问,用自己威胁,就是在给他雪上加霜

外面阳光鼎盛,云织却全身发冷,她咬住牙,咽下所有慌乱,指甲深深压进掌心里。

云织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学院老师,得知签证已经送到了学校,她立即回学院拿到,到宿舍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

飞机是中午起飞,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冒失的决定,如果没改签,买不到这一班,还不知道会耽误多久。

趁还有时间,云织没去机场,而是直接叫车去了秦氏总部大楼。

往前追溯,所有她觉得不正常的开始,是那天在医院见完秦江川,是不是她离开病房门口之后,秦江川又对砚北说了什么,才会一路歪曲到今天。

云织事先问过助理,秦江川已经出院,上午回了集团还没走。

她手心都是错乱的红印,按得热痛麻痒,停车后,她快步跑上台阶冲进集团大门,保安不认识她,拦住她询问的那一刻,云织的目光猛然凝固。

她定定看着大堂侧面墙壁上,巨大到从上至下的那副电影海报。

因为比例放大,原本很小的一个画家名字,也变得无比突出显眼。

这幢大楼里寸土万金,象征着国内最高的飞机制造产业和民航领域金字塔顶,大堂里经过的男男女女都是行业精英,而这幅海报,就堂而皇之的挂在这里,受所有人瞩目。

她站在门口,看得见自己的名字印在那里,后面似乎还有手写字体。

云织张了张口,忍耐着说“我是秦砚北的女朋友,我有急事要见秦江川。”

她话音刚落,正好有一个年轻男人经过,诚惶诚恐地跑过来“云小姐是吧,我上次见过您,秦总不在,您有事吗”

保安顺利放行,云织顾不上回应,径直一步一步走到那副海报前。

男人手写的字嚣张跋扈,风骨凌然。

画家云织。

是那些大大小小奖项的获得者。

是秦砚北的女朋友,未来太太,爱人,心肝宝贝。

年轻男人在旁边道“秦总亲手写的,整个集团都会背了,谁要是说句太太厉害,秦总那边就能赏个笑脸,您是没见着他晒幸福的”

云织脑中嗡鸣。

她手腕轻轻颤抖,手指用力攥住,让自己稳定。

到底是哪一天,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含笑写下来的。

一个会在集团里大张旗鼓张贴这些字的男人,会因为忙,就一面都不能跟她见,会因为机场人多,赶时间,就连抱她一下都吝啬吗

云织的心不断下坠,掉进深涧,她不敢耽误时间,冲上秦江川所在的二十层办公室,有人来拦,她第一次毫无客气礼节可言,一门心思只往里面挤,在得知她是秦砚北的女友后,防线不得不松动。

她跑进那间办公室,急喘着一把推开门,秦江川背对她坐在皮椅上,而他对面,是大块投影屏,上面正播放着一段录像。

画面明显有些年头了,镜头微微摇晃,但清晰记录着年幼的秦砚北是怎样发疯把医生打伤,神色阴冷狰狞,小小年纪毁掉整个治疗室。

接下来是少年的秦砚北。

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经年不忘的惦念里,曾经把她拉出深渊,一身染血的少年,不惜皮开肉绽甚至骨折,也要挣脱病床上的束缚,砸碎药瓶,攥着锋利的玻璃,一面不要命的划伤自己,一面横在别人脖子上。

他还在冷笑,神色阴戾,收音很差,沙沙作响“我要去找她,拦着我就死。”

后面一次次被困住,他一次次表露出更激烈的暴虐感和攻击性。

视频剪辑的都是最直观残酷的画面。

秦江川转过头,他大病过一次,苍老的脸上满是疲态,微笑着问“我千方百计带回来的这个孩子,就像个魔鬼,是吧,别人的躁郁症大多是抑郁和亢奋交替,就算有危险,也不致命,但他不一样。”

他行将就木。

对秦砚北既愧疚又憎恨,想让云织怕他,也想让云织救他。

他不带感情的陈述,让云织认清事实,自己去给秦砚北宣判。

“他两者都很极端,会伤人,发作起来让人害怕,还有衍生出来的妄想症。”

“你深入了解过这种病吗,他会遗传,你们的孩子也可能是这样,他却执拗的想跟你结婚。”

“这病根本治不好,他就算去了”

云织耳中充斥着视频里的刺耳声音,秦江川的评价,和她自己血流心跳的轰鸣巨响。

秦砚北的脸,从小到大的,以及两天前看似冷淡分别的,都在她眼前反复回闪,变成碎片剐着人最疼的地方。

云织胸口缓慢起伏,在屏幕光影的变幻里,一字一字问“那天在病房,你跟他说这些了”

这一句问话还算平稳,但紧接下来,云织的情绪就被粗暴划破了缺口,激烈涌出来“你跟他说我还没见过他发病最严重的样子,就像视频里这样”

“告诉他他的病有遗传概率,我会很介意,现在接受他,只是因为还不够了解”

“是不是还说过,以他这样的情况,我不会跟他结婚”

“结婚”两个字是当头棒喝,像一盆刺骨冰水蓦的泼下来,云织声音哽住,愣在原地,太过用力攥紧的手指失去知觉。

他写下的未来太太,爱人,那天晚上他明明已经要抵入她的身体,却强行停下来说想跟她结婚

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临时起意是吗,他是真的,已经把求婚放在心里揣了很长时间。

他不满足于恋爱,不想只要男女朋友的关系,他的情感比她更长更重,在她认为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已经一个人走过了太久。

他从年少时候就为她执着,重新相遇就早早动心沦陷,却被告知他的爱意是妄想,被她拒绝推开,甘愿做个她失明失聪期间的替代品。

好像她才刚开始正式恋爱。

但秦砚北已经挣扎深陷多年。

两个人一直在错位,她以为彼此合拢的时候,却离他真正的情感还有很远。

她站在起跑线上,觉得跑得很努力了,可他早就等在终点,等她发觉,等她能朝他狂奔过去。

是不是在她顾着矜持,低头自卑,对他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害怕,怕她不知道哪一天就半途放弃,不把通向他的路跑完。

云织嘴角咬破,眼睛通红充血,忍住了没有掉眼泪。

秦江川皱眉“我说得有错吗”

云织哑声说“他发病的样子我现在见过了,那又怎么样你们都怕吗我只觉得心疼,他为什么会病到这么重,难道不是你一步一步强逼着他,才让他走到今天”

“你今天提前知道我来,特意放视频让我看见,是想通过我把他逼到更绝的地步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左右他的人生”

“我还没跟他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他的病以后会有什么影响,我不在乎。”

云织即使是激烈时,声音再哑,也还是柔软的,但这些软的内里,又像铸满铜墙铁壁。

“我只要秦砚北,他病重也好,像以前无家可归也好,身上再多危险,不确定,我都无所谓,能不能有孩子,最不值得一提。”

她盯着投影屏上那个血淋淋的少年,纤瘦身体站得笔直。

“我是他的软肋,你们都想利用,可我更是他爱人,是我在感情里胆小,缩在壳里太久了,变成你们把他推向绝路的工具,以后我就守在他那,谁也别想再伤他。”

云织转身离开办公室,秦江川在后面闭上混沌的眼睛,手里摩挲着那个被秦砚北退回来的玉镯。

他的孙媳很好。

是他从始至终,都不配做爷爷。

云织在走廊里按住墙,困难地喘了口气,叫车直奔机场,她控制自己不要慌,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进候机厅等待起飞的时候,她把秦砚北的视频截图再次拿出来看。

一见到他苍白消瘦下去的脸颊,她坐在角落里,泪抑制不住的掉,掉了就擦干,专注去看他背后露出的少量环境。

云织再去网上找英国所有能治疗躁郁症的机构,一个一个翻图片,但能查到的有限,她求助方简的助手,助手支支吾吾,说她也不太清楚。

云织直接在问答平台上高价悬赏,求英国任何相关机构的内部图,无论什么都可以。

上飞机前,她仍然没有看到贴近的答案。

直到飞机起飞,她也没拿到秦砚北确实在英国接受治疗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直觉,都是她千丝万缕勾在他身上的预感。

从来没有那一刻,她这么害怕失去,心里疼得蜷在座椅里,望着窗外云层,一动也不能动。

他平静,强势,镇定,看起来若无其事,绝口不提自己满是坑洞的心。

他只是怕真的变成别人嘴里的精神病人,怕她接受不了。

那个在她看来应该挂在高空的人,一直在低头俯首,求她垂怜。

他从未被爱。

连她,也没有给他足够对抗伤害和恐惧的感情。

她为了那些不自信,把他一个人放在黑暗里,甚至临别前,她还推着他快走。

高空之上,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云织用帽子挡住脸,泪顺着下巴滴在胸口上。

她跟他都是孤独干涸的。

靠彼此热烈的爱生存。

飞机降落的时候,云织连一个目的地都没有,她列出了英国几大知名机构,准备挨家去找。

天色已经暗了,云织站在陌生异国的机场外,她知道,砚北之所以不辞辛苦特意来英国,应该是决心要做ct。

那种会造成脑损伤,随机性的记忆缺失,只为了能让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可以像一个正常人活下去的电休克疗法。

没人比她更清楚,电击是什么感觉。

云织叫车,跟司机报上其中一个机构的名字,哪怕快一分钟,就多一点找到他的希望。

从飞机上开始,秦砚北的微信就再也没有回过,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开始了。

云织心口疼得缺氧,靠在车窗上用力呼吸,手机这时候突然震动一下,她惊惶低头,看到问答平台有了几条新回答。

她立即点进去看,其中一张图片扎在视野里。

类似的房间,类似的油画,连床摆放的位置都如出一辙,但具体地点是一长串陌生英文,根本不在她已经找到的那几家范围里。

“这是英国不对外的精神问题研究机构,得有渠道才进的来,基本全是重症,来了就知道,有些病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没办法,天天有人自杀。”

方简身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在往外冒,冷气充足也无济于事,他紧盯着身穿白色病号服,沉默坐在窗边的秦砚北。

ct的预治疗在下午已经结束了,历时并不长,前后加在一起不到半个小时,但人是全麻的,无意识地推进去,电流通过大脑,束缚人的意志。

秦砚北醒来二十分钟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就这么沉默的走到窗边坐下,定定看着外面。

方简某一刻有种感觉,他是在看南山院窗外的那个玻璃温室,在看云织给他种的那棵树。

做过电休克的病人,记忆残缺是必然反应,但秦砚北可逆,他就算暂时不清醒,24小时内也会恢复过来。

这混乱的24小时,就是秦砚北的危险期。

他不像别人那样做完了就空白,很听话,他现在每个细微动作,方简都觉得心惊肉跳。

“砚北,你跟我说两句话。”

秦砚北慢慢回过头,眼瞳漆黑,没有一丝光,声音哑到吐字吃力“织织在哪。”

方简听到他问云织,长出一口气,以为没大事了,于是哄着说“她还在国内等你。”

秦砚北说“她逃了,她不要我。”

方简一愣,腾的站起来。

秦砚北意识混乱,他的生命停在云织从他身边逃离的那一刻,她没有接纳过他,没有跟他在随良形影不离,没有恋爱接吻,他只记得自己被彻底抛下。

“她怨恨我,可我想去找她,”秦砚北垂着眼,盯着自己手腕内侧和小臂上的伤痕,“我活着,对她就是威胁,我放不了手。”

方简头皮炸开。

秦砚北骨节清晰的手握住窗户把手,寻常地拨掉锁扣,打开,漫不经心似的往下看,眼底却血色斑驳,眉拧着,水迹在半掩的睫毛间无声渗出,过份英俊冰冷的五官被湿痕切割。

方简面如白纸,他知道有极少数的病人会在这种治疗以后突然病情加重,但没想到会发生在秦砚北身上。

他不知道秦砚北跟云织的感情过程,一旦说错就会激化。

秦砚北看似落拓疏懒地靠在已经打开的窗口边,方简扑上来拽他,但秦砚北的力量绝对不是他能抗衡,他厉声叫着外面的医护拿束缚带。

秦砚北甩开他,脊背对着打开的窗,窗外只有稀疏几根栏杆,方简相信,如果秦砚北想,这些根本挡不住他。

方简再次大吼叫人,他想捶死自己,为什么要图清净选十层以上的轻症病房为什么没有提前把窗户加固

几个医护冲进来,试图控制秦砚北,其中一个急促说“抱歉刚才有点麻烦,一个中国姑娘突然闯进来,要见秦先生,在八楼被拦住了,耽误了一点时间。”

医护总共四五个,欧洲人高大魁梧,却近不了秦砚北的身。

他不稳定时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半眯着眼折下窗边的木制壁灯,尖锐断口放在手里,身后就是不堪一击的洞开窗口,底下数十米高空。

危险,癫狂,求生欲极低,做得出任何事。

方简呆住,突然破音“拦住他等我,等我两分钟”

他转头冲出去,等不及电梯,跌跌撞撞跑到八楼,循着声音大步狂奔,直到看见那个根本没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他几乎失声。

明明没报希望,只是心存幻想的来试试,等真的确定身份的这一刻,他一脸眼泪。

“云织”

“云织”

云织正在用不够熟练的英音跟人吵架,脸上都是急疯的怒色,听到方简的喊声猛然转头。

她脑子极其清醒,又在某一瞬觉得混乱到一片朦胧。

她跟着方简跑上楼,一声一声狂烈的心跳震着肺腑,说不出话,连喘气都极力忍着,径直闯进那扇打开的房门。

分别不过几十个小时。

却恍如隔世。

云织看着窗边的那道颀长身影,一群医护如临大敌,有人捂着流血的脖子。

准备好的针剂已经递到跟前,要给他注射。

然后云织撞上了他的眼睛。

她慢慢走进房间,脚步越来越不受控制,踉跄着扑过去,挤开周围所有障碍,把那个被夜风贯穿,冷成冰的人死死抱进怀里。

他高大凌人,坐在窗台上,满身都是脱轨的攻击性和死气。

跟他相比,她纤细到像是一缕影子,打开的手臂怀抱很小,但仍然踮起脚,用体温拼命把他包裹住。

拥抱紧到窒息,云织低低喘着,声音都堵在嗓子里。

不用束缚带,没有打针,秦砚北背后就是高空,手里的利器缓缓掉在地上,他安静下来,嘶哑问“织织,你怎么会来。”

上一次在机场他这样问,她答他,我来送你。

这一次。

云织埋在他冰冷的颈窝间,哭声从一点点压抑的低音,到不再顾忌的放肆宣泄。

“我来抱你。”

她像搂住自己的全世界,跟他心脏的跳动贴在一起,回答他。

“秦砚北,我来爱你。”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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