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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pt4 > 科幻 > 四爷怎么可能不做皇帝(清穿) > 第142章 第 142 章二合一节

兄弟两个一起看向八贝勒。

八贝勒胤禩面带完美的微笑, 骑在马上,姿态优雅地踢嗒踢嗒过来。

四爷和十弟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八贝勒最近风光得紧。在康熙众多的儿子里头, 八贝勒胤禩在理藩院当差,算是有差事也算是清闲皇子。但他为人精明练达,宽仁和蔼,无论兄弟还是外官有了烦恼难为的事,都乐意寻他诉苦情求帮衬。不分亲疏远近,不管要钱求官或夺情免参, 从不袖手旁观看人落水不救。不管结果如何, 态度拿出来了。因此这“八贤贝勒”尽自足不出户,贤名儿远达江南。更因为活阎王四贝勒一度假, 他更是全面施展八面玲珑,六部的事却没有一件能瞒过他的,也没有一件事驳过他的面子。而就因为这样, 他反而被形象捆绑住了。面对四哥跟着一起泡温泉的事实,他心里很犯踌躇。按照当前形势,他不需要也不应该上前打招呼;按兄弟名分, 哥哥度假十多天回来,他一个行事“贤”的人,断无不过来见礼之理。

因此,他思索良久, 还是决定当着众人的面儿, 和四哥说说话儿。九阿哥胤禟刚在路上, 再提了一次揆叙的事情,揆叙和施世纶怄气,还驳回了太子奶公凌普的面子, 八爷作为一个老鬼,几百年来将自己夺嫡失败的原因琢磨了亿亿亿亿遍,隐约明白老父亲调施世纶做顺天府尹的目的。人都说康熙对太子不满了,越来越多的大臣朝他示好,他心里明镜得很,康熙看似纵容老大、老包括自己,所有兄弟们的小动作,其实是各打五十大板。

至于朝臣们隐约的传言,四贝勒远避小汤山度假,兄弟阖墙什么的,他认为对皇家形象不好,人心里一嘀咕,什么闲话出不来他也要拿出来态度。

这么一想,他又郁闷了。太子一个皇太子不顾虑人言,他一个皇子操心什么可是他再憋屈,重生以来四哥的行事和他的关系摆在这里,他真还不能不顾着。

他刚和几个交好的文臣一起围着康熙说话儿,不少大臣都瞄着四哥的方向活阎王可怕,活阎王有实力有能力啊,活阎王倒向哪一方呀王鸿绪一眯老眼,知道大爷去拉拢四爷,八爷作为大爷一伙的,不好再出面,可他心里另有计较,他想扶持的皇子是八爷不是大爷。便插个话头,主动提及说“八爷,四爷度假回来,风采更甚啊。这一路上,两边的老百姓不知道那是四爷,都夸四爷最俊。不知道今晚上有没有机会聚一聚给四爷洗尘”

胤禩含笑道“四哥越来越俊了。我们过去和四哥说说话儿,今晚上聚一聚喝一杯。”说着便当先打马屁股,一身黑色西洋羊绒披风,里头月白宁绸长袍,也不穿褂戴帽,腰间束了一条檀香马尾卧龙带,脚下踏一双黑冲呢千层底靴,只带了两个侍卫潇潇洒洒地打马而来。

他喊了一声,恰好这时,康熙那边,车驾修好了,仪仗队的鼓乐起来,四爷和胤祥这边也开始动了起来。十二队伍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侍卫、一群翎顶辉煌的官员众星捧月地将四贝勒和十阿哥簇拥在中间,见是八贝勒来了,忙都闪开一个道路。

“四哥,十弟,四哥度假开心吗”胤禩打马几步上前,在马上给四哥抱了个拳,瞧着四哥一身大红披风,顽皮活泼且明亮大气打扮,在大雪地里越发衬托的人如美玉莹然,笑吟吟道“四哥看上去气色好得紧。在京日日见面,也不觉得什么,四哥一去十多天,这心里就空落落的,想得慌啊。”说罢转脸道“十弟见到四哥,就忘记兄弟们了。每次都是这样,一起出门就单和四哥说话儿。四哥不跟着出门,就躲着一个人给四哥写信。”“叫八哥惦记着了”胤祥笑嘻嘻道,“我每次在外头也着实想着八哥呢,这些日子眼见八哥忙着,想亲近也没有机会。眼见快春节了,八哥给弟弟准备了什么礼物儿”

四爷只微笑着听,因道“都贫嘴。走吧,大队人马都开始动了”胤祥笑道“哪里动了叫他们多陪着汗阿玛说话一会儿,巴不得呢升官发财不靠讨巧汗阿玛,指什么呢”“十弟平日不是这样的,今天忒伶俐了”胤禩一笑,“只这张嘴太不饶人。”

人一头说笑。后头官员们赶来,王鸿绪、揆叙等人领衔在马上弯腰行礼道“给四爷十爷请安。”他们都是胤禩府走动的人,起身时纷纷向胤禩注目会意。

胤禩小心翼翼地窥着混账四哥的脸色,轻轻咳嗽一声掩饰心虚他当然知道雍正不会答应宴请,可他的形象在这里,不能不劝说一趟啊。

“免礼”四爷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打马继续走着,略一抬手道“大队人马都动了,诸位也都归位吧。”吏部主事张廷枢随侍八贝勒右侧,忙道“四爷,休假回来了,下官们晚上预备了点水酒,略用点再去。”

四爷瞥眼看了看,果见太子的人都跟盯贼一样地盯着这边,再看这边老八的人故意拿出来亲近的架势,不禁皱了眉头,勒住马缰绳停下来说道“晚上泡温泉后,身上惫懒得很,和十弟只想早点歇下。你是哪一个看你的年纪你是办老了事的,知道爷的脾性,怎么还弄这个再者,你们这样热情,爷有点承受不起。”

官员们主动热炭团儿般赶来,满以为即便不能讨亲近,至少也不至于落个没趣。王鸿绪更是想着,毕竟自己可是明白帮助过四爷有关于矿场的事情的,这点面子有的吧挨了几句冷言,不禁面面相觑,都心头不是滋味,尤其太子的人还在看着那,耳朵里好似能听到他们的嘲笑拿热脸来蹭冷屁股

张廷枢心里窝着苍蝇直骂娘,脸上赔笑道“四爷,下官乃是吏部主事张廷枢,刚调回京城。四爷,您甭多想,这用的不是宫中的钱,是下官们巴结的。您不用,下官们脸上怎么下得来呢”胤祥正要答应下来,和他们说说话听听消息,听四哥说“只想早点歇下”,又好气又好笑,却不好说什么。

“多少用一点吧。”胤禩见众人一个个沉着脸不言声,面对混账雍正的冷脸深呼吸一口鼓起勇气,爽朗地一笑说道“下不为例。同僚们刚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吃也是暴殄天物。算在弟弟身上,是弟弟请您的,本来我府里也有备着,正好巧了用了他们的宴席。”说着,便朝十弟挤眼睛。

胤祥笑道“四哥,现在办一席没有二十两银子,断然办不来。八哥有钱请客,你不去,我可要大快朵颐了”

“席面是他们办的,老十要承承他们的情。”八爷何等机警,一听便知老十不怀好意,要把“请客”名声往自己头上扣,因在马上一仰身子道“我要吝着不出钱,你们二位严词拒绝,太扫大家的情分了。”又鼓起来勇气劝说四哥“四哥,如今的事不能太认真。同僚之间聚一聚,喝一杯有的什么”四爷拿定主意绝不亲近他们任何一方,笑道“四哥不是不敢吃这个饭。一来确实晚上想要休息,二来我在想,一个席面若花用二十两银子,这么多人一餐上上下下要四百两银子,天下这么大地方,这么多官都吃吃喝喝的,得多少银子我们真的富得这样了么就这笔应酬钱省下,也很能多给孩子们建造一座学院宿舍了”

众人一边强打笑脸,一边听他教训,一个个气得无可奈何。一会儿这个说“下雪不冷化雪冷,真冷。”那个说“哎哟,谁打树枝那一团雪掉我头上”王鸿绪竟无端“啪”地自打一个耳光,揆叙便问“怎么了”王鸿绪一笑说道“大冬天的有蚊子。”揆叙干笑着只是劝“四爷,难得同僚们一片心,又是难得机会”

“我真的是只想休息。”四爷心里雪亮,只管说道“刚工部同僚们请我,我也说不要破费。在庄子休息这十多天,带着孩子们下村子,眼见老百姓过日子,二十两银子够一家老小四代人嚼用一年,还有贫困地方,一年吃用十两银子也没有的,说是你们的银子,你们的银子哪里来不还是老百姓供养能省就省。”胤祥摸着马脖子,安抚因为其他马匹动起来躁动的马匹,笑道“四哥,能省就省,都知道那。要不您过去不吃菜,说句话”

四爷瞧他一眼突然脸色一变,一打马屁股竟自去了。胤祥一拍马屁股,笑得红光满面言道“我和四哥先走了你们只管慢慢说话。”也就跟出来人群。胤禩见张廷枢等一大群人面红耳赤尴尬万分,忙抚慰道“我们四爷就这脾气,瞧着我的脸,别往心里去”道了失陪也跟了出去。

他们兄弟一走,这边官员们立时没笼头马一般放肆起来。

王鸿绪咳嗽得山响,大声道“大队人马动起来了发什么呆”

“廷枢这回拍到马蹄子上了”揆叙一边笑着拍着张廷枢胳膊,说道,“脸都叫踢白了怕怎地不过认个晦气罢了,别说咱们,皇亲国戚们还弄得鸡飞狗跳呢”

一个侍卫都护一把折下来一段树枝,甩着上头的雪花,笑道“什么晦气,雪花打头,蚊子盯脸,杀气”众人一阵苦笑,这个说“ 猪八戒背媳妇,吃力不讨好儿”那个说“编派的倒好什么老百姓四代人一年吃用二十两银子,慨不全把我们都抄家了,都一年吃用二十两银子得了。头一个就是曹寅,第二个是李煦,都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勋贵等着瞧,看是谁一年二十两银子嚼用。”胤祥因惦记好多天没见的弘晖,特意落后四哥几步挨着弘晖的马车走,时见弘晖和小弟弟小侄子都从马车里探头盯着自己,便道“有事情”

“十哥,你听听。”十五阿哥咬着牙道“这些人都在烂舌头。”

胤祥侧耳听听,里头果真七嘴八舌,不凉不酸指桑骂槐,隐约还有人说什么“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含沙射影的,不禁气得脸色雪白,一把将弘晖从马车里抱下来,口中说道“我非整治他们不可”话音刚落,他身边猛不丁窜过来一头黑色大马,马上一个九品练雀方形补子的年轻文官,撸袖子义愤填膺道“给十爷请安,这位是四爷府上的大阿哥吧给大阿哥请安。十爷,我有主意。”

弘晖一眼看见他,顿时眼睛一亮。

骈胁多力,鼻孔中通,身长六尺二寸,脸上痘瘢如钱,着颊上皆满,而白晳精采,丰颐广颡,腰腹十围,善养威重。弘晖刚跟着邬思道学看相,一眼看中脸颊丰满,额头宽而方正的好面相,身高体壮,板肋虬筋的身材,根本就是武学奇才的模样。

“你是文官还是武将你有主意”弘晖好奇。

胤祥见到他,笑道“这是兵部的破落户儿,叫李卫。他家是前朝的锦衣卫,武将出身。大字不识几个却捐了文官,小主意多。行,这事你办。”

李卫顿时眼放异彩“十爷、大阿哥,您等着看好戏。”一眼看见路边有老百姓在放鞭炮,眨巴眨巴眼,向十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好法子”胤祥眼中陡地一亮,搂着胖侄子在怀里给整整披风,笑道,“且给他们一点教训。还不快去出了事都是十爷的。”弘晖一拍小胸膛“也算弘晖的。”李卫点点头,很快找来小串鞭炮和烤好的颗红薯,无声一笑,小鞭炮塞进红薯里,再将鞭炮牢牢系在一匹马的马尾上,打着打火石笑道“十爷,大阿哥,情状有点不雅观,待会儿别看。”胤祥和弘晖见他点着了捻子,照马屁股上狠命就是一脚,笑道“给烂舌头们凑凑兴,叫他们再骂”

那马被踢一脚,向前跑了几步,刚刚站住脚,尾巴后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来。马匹惊得一跳老高,长嘶一声便向人群冲去,顿时人群奔跑四散,惊吓声,救命声,马嘶声,更有红薯炸开掉在人身上唏哩哗啦,不知道哪个喊了一声“是夜香”别说烤好的红薯金黄金黄的这一炸开真像,顿时所有人吓得不知是怎样闹腾。胤祥得意地一笑,说声“走”个人打马来寻四爷。

四爷正在和胤禩说话。

胤禩正因为这场打脸心烦意乱,见到十弟身边的李卫,更是懊悔无比,怎么就忽视了这个不着调的小流氓那得嘞,这小子又是一辈子替雍正耍流氓的前途了,这要他一时无比丧气,却要打起来精神和四哥说话。

弘晖和十叔叔侄两个商议泡温泉后的活动,都是手舞足蹈的兴奋。胤祥笑道“说起来小汤山的园子,那可是工部新建的汤泉行宫,在山泉旁开凿荷花池供洗浴。殿宇楼阁遍布,富丽堂皇。冬天的园林也是山清水秀,绿树成荫,你一定喜欢。”

弘晖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在十叔怀里扭糖儿撒娇着“十叔,那我们去游玩哦”“先泡温泉,吃美食。”胤祥捏捏他的胖脸颊,弘晖惊喜“还有美食”

“不光有美食,还有夜市长街。”

“哇哇”

弘晖望着小汤山的方向,和十叔闹着“晚上还要去逛街吃小吃阿玛和十叔一起。”

“好”胤祥一贯宠着孩子们,眼见大队人马缓缓地动了起来,和四哥八哥回来侍卫队列,只见梁九功打马前来,弘晖眼睛一亮,挥舞胖胳膊眉飞色舞地邀请“梁总管,弘晖和十叔去夜市,玛法和梁总管也去哦。小汤山的夜市好玩哦。”

梁九功一听,我们弘晖阿哥多好的孩子啊,逛夜市也念着皇上那。顿时笑得一张白胖脸菊花般灿烂“十爷,弘晖阿哥,皇上要弘晖阿哥去马车里坐着。”

“弘晖也想玛法。”弘晖乐得大眼睛眯眯成一条缝,愉快地朝梁九功伸胳膊,坐到梁九功的马上,和阿玛、八叔、十叔开心地挥手告别“弘晖去陪着玛法了哦。”

四爷笑着点头,两个叔叔笑着挥手。身边簇拥着一大群官员们侍卫们则是侧目皇上听到闹腾的动静了,拉着弘晖阿哥上马车,为的什么帝王心不可测。但,皇上对弘晖阿哥真宠爱啊。瞧瞧,太子的人都脸上五颜六色的。

官员们的心思复杂着,既有看热闹的欢乐,看别人被活阎王四爷拒绝的快乐,也是心有戚戚焉。

八爷都因为康熙的这个动作,思绪翩翩。太子在前头车辇里听说了,面对一大群人,也还是气得维持不住皇太子的威仪。

原来是康熙在前头听说了中间队伍的闹腾,既是生气,却也不由地一乐,知道这些人也没脸和他哭诉,只是听梁九功一细说,他老人家很是惊讶了。

康熙不敢置信地问梁九功“真是胤祥和弘晖要人出的主意”

梁九功哭笑不得“正是那皇上。刚有人看得真切,是弘晖阿哥先和十爷在马上说话儿,十爷吩咐那个叫李卫的。”

康熙的第一反应胤祥一贯混在四九城的,这样折腾人不奇怪。乖乖弘晖胖孙子去乡下住十多天,学坏了

皇家子孙要走堂堂正道,岂能吩咐下面的人用这些小流氓的做派康熙龙脸一沉,吩咐道“去将弘晖抱来。”

弘晖来到玛法的马车上,跟小鱼儿进了鱼塘一般撒欢儿,玛法的马车大,辉煌,小桌上点心书本奶汤水果齐全着,铺着厚厚的地毯,可以直接躺着

“玛法,弘晖给玛法剥橘子。”弘晖坐到玛法的身边,摊着两条小短腿,小胖手快速地剥橘子,自己吃一瓣橘子,眼睛一亮,孝顺地喂玛法一瓣橘子“玛法,甜的,快吃。”

康熙的大黑脸维持不下去了。

刚还在骂不孝顺的臭小子,自己先吃了。可是臭小子是吃试试甜不甜。

含着一瓣橘子,咀嚼几口咽了下去,康熙点点头“嗯,甜。听说今年南方雨水多,太阳少,橘子大多是酸的。”

“玛法,南洋的草莓、青枣、大红果子,好吃啊。”弘晖再喂玛法一瓣橘子,眼睛亮晶晶的“玛法,晚上我们去逛小汤山夜市哦,好多好多好吃的哦。我们去微服私访哦。”

“哦”康熙抬手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气恼道“先说说,为什么要人出主意用鞭炮吓唬官员们”

弘晖也生气“背后说坏话,烂舌头。”横眉竖眼的小样儿“阿玛和八叔十叔一走,他们就说坏话,坏人”

康熙一噎。

瞧着乖孙子犹自气呼呼的小样儿,伸手揉揉他的胖脸蛋儿,语重心长“你是皇孙。他们说坏话,你也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弘晖那斜飞入鬓的修长眉毛一竖,“玛法,他们说坏话,就要被吓唬。”

康熙生气地捏捏他的胖脸颊“你的矜持那他们是什么他们不自尊自重甘愿做地上的虫,你是什么”

“玛法,这话不对。虫虫很可爱,不是他们。”弘晖被捏脸,说话不清楚,但眼神儿很到位。“玛法,弘晖大约明白,不能和他们计较,那是丢份儿。可是他们不自尊自重,他们是坏人,坏人就要挨打”

“坏人,又怎么滴你是皇孙,身边有各种各样的人。玛法问你,你在庄子上收的小跟班们,都是好人”

弘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瞪,理直气壮“玛法,小跟班们都是弘晖的人。但他们不是弘晖的人,还烂舌头”

康熙“”

一把拎起来胖孙子坐好了,严肃着老龙脸,训道“他们不是弘晖的人。但是他们是大清的官员,你是大清的皇孙。玛法不是说不能出气。但是,弘晖,你要明确,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没有仇人和敌对的人,知道“你是皇孙他们是官员”的意思吗你看你阿玛,看都不多看一眼,听也不去听。”

弘晖有点懵,忽闪忽闪大眼睛,模糊明白,可是他也有道理“玛法,弘晖知道,他们是大清官员,是玛法的人,勉强也算是弘晖的人。可是玛法,阿玛懒,不计较。弘晖要保护阿玛。”小拳头一握,一副小战士的架势。

康熙呼吸一窒。一开始听着挺有悟性的,牵扯到他阿玛就糊涂了

康熙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瞧着他转不过来弯儿的傻样儿,一把拧住他的元宝小耳朵,怒声道“好好想”

弘晖条件反射地歪着脑袋,双手抱着玛法的大手告饶“玛法,玛法,弘晖好好想。”

弘晖乖乖地坐在玛法的身边,闻着点心的香气不能吃,听着玛法翻书的声音不能看,抓耳挠腮地想啊想,模糊明白,他犯了错误,不应该将自己的人和玛法的人分开计算,小胖手拉住玛法的胳膊,糯糯道“玛法的人,就是阿玛的人,就是弘晖的人呀”

康熙冷哼一声,脸黑黑的。

弘晖倒是不怕他玛法的黑脸,掰着手指头数着“玛法、阿玛、弘晖,一家人呀。”

“吆喝,原来是一家人啊。”康熙取笑他。

“玛法玛法”弘晖摇着玛法的胳膊,扑到他怀里欢闹着。“玛法,弘晖知道了,一家人的人,弘晖能出气,但不能用这样的方式。要用训小跟班们的方式。玛法,那阿玛为什么不听也不看啊”

康熙被闹得无奈,放下书本,抱着他在怀里,瞧着他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照自己的两个小人影儿,教导着问“你和你堂哥们打架,为什么不生气”

弘晖一眨眼,好像,模模糊糊的,好像,真有点明白了。

可他的小脾气也上来了,怒着小胖脸,凶巴巴地喊着“不一样他们和弘晖打架,弘晖不生气。可他们和阿玛闹,弘晖不答应。”

“”

康熙可算明白了,这小子和他阿玛一样护短儿。牵扯到他阿玛,他动了情绪了。

拧拧耳朵,捏捏脸蛋儿,康熙搂着他,问道“玛法记得呀,你阿玛大约岁大的时候,知道有人欺负你六姑姑,”撇一眼满眼崇拜的胖孩子,故意问他“想不想听故事啊”

弘晖正听得入神那,忙道“想,弘晖想。玛法讲故事。”

后头扈从队伍里,哥仨放慢了马匹的速度,八爷深呼吸一口,瞄着侍从在十弟身边的李卫,勉强镇定下来问道“四哥哪天回来”四爷“还要等四五天,不确定。”

“等回来,一定要聚一聚。是我和福晋请,我没有面子,福晋有面子吧。我的一个门人从江南回来,我要他带来江南今年新春的泥人儿、折扇香袋儿、竹编蝈蝈笼,还没送给侄子侄女们,一直等着四哥回来。”哥仨随意地说着亲近的话儿,很快大队人马到小汤山了,周围的侍卫官员们都去各自忙乎奉承皇上去了。他们去照顾皇太后、皇贵妃等人,一一安顿好,等到泡温泉的时候,可算能说正事了。

自古以来,皇帝的龙体是,不能给外人看到。可是康熙疼太子疼小儿子们疼孙子们,还重视一些官员们,拉着他们一起泡着一个大池子。哥仨找一个小池子单独泡着。

民间流传“洗桃花浴”可治百病之说。都说小汤山的地热水同时具有强身健体、护肤养颜、延年益寿之功能,故被赞誉为“一盆金汤”。这里人杰地灵,传说这里随便挖个坑,就能冒出开水来。

在冬天的缤纷大雪天中,泡在蒸腾的温泉池子里,喝一杯心爱的清茶,或者一口小酒,是极大的享受,皇家园子的妙处还不仅在温泉,还有最好的伺候。

“四哥”一切安顿停当,胤禩亲自斟茶,和四哥十弟一起用了一杯茶,方在池子里的石头座儿上坐下,诚挚地说道,“兄弟有一言相劝。不说憋得慌,说了呢,又有点怕您;不知该怎么说”

四爷漆黑的瞳仁盯了胤禩多时,“噗嗤”一笑道“我就那么厉害你说就是了。”胤禩心里的紧张一松,莞尔一笑,道“四哥严威逼人,群小虽怒而不敢不敬,这原是难得。只古人说过刚易折,总要刚柔相济才是万全之道。四哥这几年做的事情,我做不到,但我听了心里极痛快。但天下这么大,什么小人没有也就难免”他看了四哥一眼,没再往下说。四爷笑道“哦都有些什么只管讲嘛”胤禩微一俯身,在温泉池的雾气弥漫里,小心地窥视混账四哥的脸色,说道“前几天,我这里有一篇文章,写得极阴损,是刑部接过来,我叫扣住了不往里头递的。”说着摇头晃脑地背诵道

“永乐十一年正月十一日,教坊司于右顺门口奏齐泰妹及外甥媳妇,又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日夜,二十余条汉子看守着,年少都有身孕。除生子令作小龟子,又有岁女子,奏请圣旨。奉圣旨由他,不的到长大便是个淫贼材儿。

铁铉妻杨氏,年十五,送教坊司,茅大方妻张氏,年五十六,送教坊司,张氏旋病故。教坊司安政于奉天门奏。奉圣旨分付上元县抬出门去,着狗吃了。钦此。”

四爷听了只是一笑,看十弟一眼,说道“于这方面的历史倒挺渊博,不知是多少银子买的文章十弟也听听。”因又问道“还有什么话”

“别的多得很。”胤禩沉吟道“乐籍、贱籍,开始于西汉,历朝历代,将罪官、战俘、罪犯等贱民的妻女及其后代籍入专门的名册,由对应的官府衙门来管理,这些人世代低贱。大清规定官员不许逛妓院,士大夫文人将妓改为伎,娼改为唱。而真相其实就是娼妓。浙江惰民、陕西乐籍、广东疍户、浙江九姓渔船、安徽的伴当、世仆、江苏丐户等等,大户人家享受,普通小民也能骂一句吐一口唾沫发泄一二。可四哥您给了他们机会,变成良民,到了边境定居就有户籍,上上下下的,哪个不抱怨幸好有十弟领着人改善戏班子和戏曲演绎,大清的老百姓有了新的乐呵,四哥,人哪里能没有乐呵那。我们大清一贯讲究以理学治国,遵循前朝礼法,可是这不光是前朝,而是千百年来的规矩,要你给改了。”

顿了顿,又道“再如方才的事,四哥做的不差,只我觉得稍过了点。到底大家好意,兴兴头头来和四哥亲近一二,太难堪了些。”胤祥自在地泡着温泉,听着对话暗地偷笑,只装个闷葫芦,心里道“后来的难堪你还没见哩”

胤禩那时候心思都在他四哥身上,又有李卫出现的刺激,却是没有顾得上后头的热闹。

四爷靠坐在池子里,伸手在池边小桌上拈了两颗核桃在手中搓着,半晌才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呐又想边境有人改变弊端,又想不得罪人,天下哪有如此美事”他略一顿,转了话题,“这些天,汗阿玛身子骨如何”

“还算结实。”胤禩舒了一口气,说道,“今年一秋冬,他老人家没去畅春园,一直在宫里,偶尔嫌弃皇宫闷,吃饭也都好。但精神看去有时不济了,爱忘事儿。要调走吏部侍郎杜默臣,荐的张廷枢补缺儿,他已经照允,昨儿召见吏部的人又说怎么新吏部侍郎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弄得吏部的人干瞪眼不敢回话,还是张廷玉提醒说定下来了张廷枢,才想起来。”说罢抿嘴儿一笑。胤祥身子朝池子里歪歪,找一个舒坦的姿势,端茶一口接一口解渴,笑道“张廷枢这条老狗,到底钻营出来了四哥你以前没见过这人,整天端着一张老脸要人给他面子”他翘起下巴,一翕一翕地好像嘴里嚼着什么,“就这德性”逗得四爷八爷都是一笑。

胤禩因道“和四哥说说话儿,原是说说最近的情况。施世纶已经上任,这人风骨硬挺,皇父也看得重。如今他正清理顺天府积下的案子,断案如神。只是,案子好断,牵扯到的一些人,像揆叙、凌普这样的,甚至有的跟着汗阿玛劳苦功高的老臣们,这些功劳情分摆着,很难下手。上次见到施世纶,急的了不得,等着四哥回来呢。说四哥一定有刚骨。可是弟弟担心四哥牵扯进去。”

说着,端起来身侧茶桌上的茶杯慢慢品着,言下似乎不胜感慨

揆叙是站着纳兰家的名头没有实权的,其实还好说。凌普他们这些内务府的人,都是皇家的老人,世世代代地跟着皇家。明面上是他们不法,其实里头牵扯的事情多着那,有时候是替他们各自的主子背锅,这主子,不就是皇家人凌普的背后,就是太子。

“我看不要紧。”四爷揣摸着老八的用意,像是为这些人说情,又像是担心施世纶、或者关心自己。呷了一口茶说道“施世纶的动作,皇父都知道。逼急了,皇父自有章程。至于揆叙,素日最听八弟的话,你劝劝他,不要为维护下面的人伤了自己的体面。凌普的事,太子是君,我们是臣,该劝说的还是要劝说。”

胤禩没想到刚刚试探着混账雍正几句便被堵得严严实实,不禁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四哥你这心胸,叫人不能不服。老九老十四和内务府有一些牵扯,之前、有一段时间管着皇庄,如今也牵扯在里头,只不敢和你说。其实他们是敬你,又有点畏你。连我见了四哥,就有一肚子笑话儿,也都憋回去了。”

胤祥却似乎没有听出两个哥哥斗嘴巴,用手指弹着青花珐琅牡丹压手杯笑道“一见面就谈案子,也不累得慌八哥,弟弟可是有求于你啰”

“什么事”胤禩转脸笑道。

“兵部的小员外郎李卫,那小子我喜欢。大哥管着兵部那。要请八哥在大哥跟前斡旋几句,调他出来弟弟使唤。”胤祥收起了笑容,“听说八哥又要门人去江南买书了,有没有什么好看的,送几本给弟弟”

胤禩一听便知是江南办学的那档子事,故意怔了好一会,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我府里没有奴才出去,也没有要人买书呀”又转脸对四哥道,声音里透着一抹不自觉的惶恐“我最不爱看书。四哥你知道的,看书就要写批注,弟弟的这笔烂字在四哥的教导下堪堪及格,可不敢写了什么留给后人。我是有一个门人去江南,是他妻子去世了,我给了银子要他回家打理家事。敢怕有人冒我的名在外头做这事倒要查一查。”

四爷听着李卫这名字熟悉得紧,比蒋廷锡还熟悉亲近着,仔细一想模糊有印象,因道“大哥一贯对弟弟们好着,你自己去求大哥,大哥也答应,何必劳烦八弟”

“这话也是。十弟要调他去哪个衙门”皇子们之间的竞争,也是幕僚人才亲信们之间的竞争,胤禩眯了眯眼,刚还想仗着四哥想不起来李卫动作动作,哪知道被老十主动提了出来心里呕血,脸上还要哈哈大笑地装大度“十弟要求了,八弟还能不答应不过,人,不是我的。容我去和大哥问问,既然是大哥的人,十弟尽可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四爷一笑起身,抬头朝墙上的自鸣钟看了看,说道“半个小时了,我们收拾收拾,去看看汗阿玛。”胤禩胤祥一看时间,也忙着起身。

晚食是康熙摆开宴席,康熙顾着老臣们和他用膳不自在,今天又是放松的日子,果然和大臣们预料的一样,要大臣们自己用膳,只一家人在园子里好一番热闹。

小汤山往北,聚集了大量外地来的民间书画家文化大家;往西里就是一所八旗学院,除了一般功课外,还特别教导学生们各国语言。

小汤山南边,有一个讲礼村,有一家驴肉馆远近闻名,经常有美食家们聚集此地。在大柳树环岛附近,也就是四爷庄子的地方,还有一个庞大的温泉暖房区域,里面有各种叫不出名的蔬菜,冬天里长得跟夏天一般。还有一个个花木买卖区域,朝廷特意修建了两条沥青官道,贵人云集,商业发达,如今小汤山越发繁荣。

康熙喜欢这里,特意建造一个园子,给自己、亲近的家人和大臣泡温泉。下面的人讨好他,知道他喜欢民间热闹,提议在园子附近造一条买卖街,以供游玩。四爷想着老父亲年纪大了,该孝顺就孝顺,亲自规划好了造好了,周围的居民和游客最是热情,白天热闹,夜里更热闹,不光是胤祥惦记着逛一逛,康熙也真想逛一逛。

康熙领着梁九功、几个小儿子小孙子,侍卫们等等一大群人慢悠悠地逛着,一路上给他们买买买吃吃吃,比他自己吃了还高兴。面对老四操办的园子和街道,很是满意。问弘晖“你阿玛那”

弘晖咽下口中的糖葫芦“阿玛和十叔在休息。”

“”康熙觉得老四真懒。

四爷和十弟真的在休息,烫一壶好酒,整几碟子水果点心干果,哥俩在自己的屋子里,歪在罗汉床上,聊天说话儿。

“八哥这个人。”胤祥抚着额头深深吁了一口气,“说他虚伪,有时真贤明。说他贤明,”他想说八哥拉拢十四弟胤禵,胤禵也好似动了心思和八哥互相利用着,顾虑胤禵是四哥的一母同胞,便改口道“揆叙、阿灵阿、王鸿绪,什么鄂伦岱一干子鱼虾鸟兽的,整日围着他转。”

四爷一笑,手上剥一颗花生“四哥看,他还是有德有容的。别说你我,加上太子,十个不抵他一个。只是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你甭替他担心,你八哥心里清亮得很呢”

胤祥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我替他担什么心我担心的是你你在这边一味得罪人,他在那边收拢人心。太子爷要真的承你的情,立起来,偏我们这个二爷带头和你打擂台”

四爷不禁一怔,只点了点头,咽下去花生米儿低头吃茶。胤祥又道“纳尔苏的事情就不说了。四哥,最近还有一件事,弟弟隐约听说,有人给太子炼制虎狼之药,四哥,你知道太子住在宫里头,年纪这么大了,弘皙都长大了,之前还有抢皇父秀女的事情在,他也不顾虑一二那药丸子用了人就没有自制力,万一闹出来什么,可怎么得了我前次给两位额涅请安,额涅又劝说我那,说年纪长了,以后御花园最好不要去了,母妃们逛园子,万一遇到年轻的,多尴尬还有”

“嘘”四爷见胤祥越说越来劲,忙打了个手式,“嘴上没有把门的。”说着出外看看,但见月沉云影,树影如壁,空无一人,回转身道“你胡说些什么”胤祥不无伤感地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趁酒胡说,是这样的行事真真叫人寒心像今天这事,八哥来拉拢四哥,他眼珠子滴血地盯着,没有一点表示,还跟仇人一样。汗阿玛要弘晖去马车里,是,皇父的龙撵,这宠爱很大,可他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吗四哥你办差得罪人,我们不要求他维护了,可他就能这样对弘晖一个小孩子反正我已经看透了你的心思,你拼着得罪再多人也要改革。可这份忠心,指望着能换来个什么以后还不一定怎么样那大哥、哥、哪个比太子好哼”

四爷表面平静,心里翻腾得厉害。原想这个粗疏爽气的年轻十弟未必能领略朝廷风云,倒不料他竟然有此见识。看来,要重新认识这红皮小老鼠了,不能当他是小孩子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胤祥因为他的目光突然光火了,“我说的哪里不对么”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四爷喟然叹道“人人都看出来,太子越发不得意了,也难怪他,叫他监国,只是皇太子;他批奏折,皇父前头还有一个南书房他同光和尘了,颓废了,皇父更气,大臣们更是叽叽歪歪。有人就是瞧准了这一条,处处堵路,叫人寸步难行。你最知道四哥的,四哥只想做事。可不管怎么说,皇太子就是皇太子,礼仪上要维持,很多事情难免要请示他,也要打交道。否则,人又说我们哥俩要投老八或老大,甚至老,都什么事儿十弟,你方才咽住了,连老十四也和众人一个心思,可能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你今晚话说到这份儿上,四哥也索性说了如今的事凶险万分,我预备着做孤臣,任凭汗阿玛处置。但你得保住有一日你能知道,你受难比四哥自己受难更苦,就不枉了知心兄弟一场”他侃侃而言,说到此便眼圈一红。但这感情的火花也只一闪,迅即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端茶呷了一口。

胤祥因为四哥的话万分动容,因为四哥难得的情绪外露伤心,更因为四哥的克制忍不住,他霍地立起身来,躁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好一阵,他站住了脚,倏然回身说道“这是四哥的肺腑之言。不过据弟弟看,必须调个个儿”

“哦”

“这事我想过许久了。”胤祥说道“我比不了你们,母亲位分靠后,母家势力在盛京不在北京,排行也靠后。”他的眼睛突然涌满了泪,“小时候四哥何等对待弟弟,弟弟要是忘记了,还是人吗”胤祥泪光满面,咽了一口唾沫,两眼直瞪盯着外边漆黑的夜,喃喃自语道“记得那颗桂花树吗记得帮弟弟学习算法吗虽然我也记得四哥打弟弟手板,但四哥就是四哥。这些年弟弟才想清楚,四哥你就是我的遮荫大树不是你,我就算活到今日,也不知道什么样子那”

四爷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一把拉住胤祥的手,长叹一声道“说这些往事做什么,叫人听得心里刀剜似的四哥照顾你是应该的,你如今长大了,成家立业了,”“我长大了,我能帮助四哥做事了。我老早就发誓要帮四哥讨回来公道,就在四哥跪太庙的那个晚上”胤祥愤然说道,“今晚我说这些不为讨情分,我是想你现在留一手还来得及,你就为我想,也得保住你自己。你要倒下了,我能怎么办所以以后有得罪人的差事,我在前头干,你退后一步有接应操他娘,拉拢人心谁还不会吗”胤祥的话情挚意真,雷轰电掣般,句句掷地有声。听得四爷的脸愈加苍白,紧紧握了握他的手道“好弟弟”

胤祥反握住四哥的手刚要感动,听到四哥又来一句“这话反了。四哥只能是得罪人的,真不会拉拢人。四哥在前头,你在后头。”

胤祥那一瞬间,肺腑都要气炸了

胤祥强烈地不甘心。老那个酸文假醋的都有野心夺嫡,四哥凭什么就要被他们拉拢

一天之间,从兵部员外郎,调到户部员外郎,李卫在十爷的身边高兴地侍从着,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一直灌酒的十爷,时不时地找机会瞄一眼四爷,一眼,又一眼,四爷眼角余光扫过来对上的一眼,猛地就吓得他不敢再看。

同样是五官精致,但和六爷的女子秀气,八爷的温润不同,灯火亮如白昼的大街上,灯火照耀着四爷相貌堂堂,面颊有肉略丰胖,但丝毫不影响其完美线条,反而更显端正,修长的眉毛恰到好处,眼睛更是迷人,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优雅高贵,举手投足都散发摄人魅力,简直,

他一个大男人看着都想多看两眼,怪不得八旗小女孩们都喊着进四爷府邸。

一身大红的正式长袍马褂狐狸毛披风,穿着却显得率性年轻,对比之下,好似不是自己十八岁,倒是四爷看起来像十八岁。他逛街,姿态闲适,跟逛园子一样,说话行动间游刃有余,庄重又富有活力,看路边大胆望过来的百姓,看树梢上的雪花,看十爷灌酒的架势,都有一种欢喜的热情。

刚朝自己看过来的一眼,好似还有着一种尊重和欣赏。这要李卫一颗追求上进的心无比火热。

李卫这一走神,没看到十爷不喝酒了,十爷指着他,对四爷笑道“四哥,这就是我想介绍给你的小子,叫李卫。李卫李卫”胤祥发现他走神,大喊两声儿,李卫一个激灵回神,忙恭敬道“十爷,您老有吩咐是不是渴了下官给您拿水去。”

“爷不渴。”胤祥一贯豪爽的表情变成略气恼,醉醺醺地皱眉嫌弃道“你不是一直想见四哥爷给你介绍,你魂儿跑哪里去了想你婆娘了净给爷丢人”一转头,对他四哥笑道“四哥,这小子平时机灵得紧,弟弟认识他有小半年了,他听着四哥的事情最是崇拜那。这会子估计是太激动了。”

四爷打量面前好似武将的年轻人,再次在心里琢磨李卫这名字,记忆深处的一些印记翻出来,印象更多了,一挑眉,问道“你叫李卫”语气懒洋洋的透着亲近。

李卫听明白十爷真给他介绍了,一张脸就全红了,正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那,听到四爷问话,登时紧张的手心冒汗。

“是,是下官,十爷,不敢不敢那,那,哪能那”李卫结巴的,语无伦次的,眼神虚虚地瞄着四爷的方向,不敢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对十爷道“下官,下官,下官还没娶媳妇,”发觉自己越说越笨拙,急得额头冒汗。胤祥哈哈哈哈笑,四爷唇角上翘,好似也在笑,李卫窘迫异常,也不知道怎么的脑袋一热,后退几步,撅着屁股给四爷行大礼“李卫,给四爷请安。四爷您但凡需要李卫的,刀山火海,李卫皱一个眉头,不是老李家的人”

四爷“”

胤祥哈哈哈哈哈畅快大笑。

李卫傻了我好不容易见到最崇拜一心要追随的四爷了,我怎么净犯蠢那

“李卫,起来。”四爷看向周围看过来的人群,若有若无的闷笑,发现他还没反应,无奈“快起来。挡路了。”

“哎哎哎”李卫顾不得懊恼了,麻利地爬起来,一看周围,可不是挡路了吗这么多人逛街拥挤得很,他猛不丁地跪了下来。李卫脖子都红了,却是走在十爷的身边,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

四爷的声音也好听那跟磁铁石似的吸引耳朵。

他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因为祖上是前朝锦衣卫,虽然家道中落只剩下银子了,父母也不在了,家族更是不兴旺,可他打小儿被老管家教导着,对于官面儿上的事情熟悉得紧。遇到康熙十八年四爷整治贪污,朝廷抄家砍头的下去一波一波的官员们,不管是正经科举的,还是买官的恩荫的。官场永远不缺人,可这在开国六十过年的朝代基本定性阶级的时候,是难得的大机会。他就动了心思。四爷选人,只要忠诚有能力,或者说只要忠诚不犯错儿,那就重用。他本心有点傻乎乎的,别的有钱人还在掂量观望,他一呼噜地捐了一大半家产,直接到兵部挂名了。这要他的胆子更大。官场上的一些习性他看不惯,四爷的做派才是他渴望的。四爷的为人也是他最敬仰的。可是四爷这样的身份,他哪里够得上

在兵部混几年底层,光混时间了,处处要资历关系师生同年同门的,他都要绝望了。哪知道老天爷真照顾笨人,有一天在街头帮助人教训一个假死卖身葬父的讹诈,被抱着闺女溜达的十爷看在眼里。

十爷最是豪爽的皇子,不嫌弃他大字不识,不嫌弃他是捐官的,也不认为他年轻不会办事儿,他有机会就凑上去,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凑上去。

李卫觉得,跟着十爷已经够好了,别无所求了。

此刻有机会近前看着四爷,才知道,四爷和十爷的不同。都是一顶一的人中龙凤。但气度完全不同。李卫瞅着四爷给家里孩子买首饰的机会,再仔细打量两眼,也才知道十爷缘何对四爷这样死心塌地。

夏天的玫瑰、牡丹冬天的菊花、山茶花各有芬芳。四爷是一座巍峨山脉,十爷是一条奔流江河。四爷是大树冲天而长遮天蔽日,十爷是人间的英雄。

他的祖先们说,上天总是过一些年,赐予人间一些人杰。四爷和十爷都是人杰。而他都遇到了。上天如此对他,李卫想着想着,扔下一锭银子拎起来摊贩的一摊子竹叶青,拍开封泥一顿猛灌。

只有美酒烧胸,才能表达他的心情。

晚上弘晖回来小院子,带着人咚咚咚地跑着去找阿玛和十叔,发现十叔已经睡着了,打着小呼噜,看着是大醉。阿玛也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脸上微红,正披着衣服半坐在床前看一本书。

“阿玛,十叔和阿玛一起睡”弘晖好奇。

“庄子上住的地方少,挤一挤。你那,和阿玛睡,还是和你小叔叔们一起睡”四爷一抬眼,发现他精神抖擞的大眼睛,笑着问道“困不困”看向他的胖肚子,“今晚上吃了多,是不是不好睡了”

弘晖立即双手捂着胖肚子吸小肚子,发现吸不进去,滚到阿玛的身上撒娇“阿玛,好多好多好吃的哦。玛法买买买啊,玛法最好了。”

一眼看见今天白天认识的李卫,此刻跟在阿玛和十叔的寝室,铺床关窗点香的,和王之鼎做小厮一样,围着他上下打量着,奇怪得紧。

“李卫,你是官儿哦。”弘晖已经知道,每个人的职务不同。

“大阿哥,李卫是官儿,也是四爷和十爷的人,也能伺候四爷和十爷。”李卫打扫里面的地面,手上动作不停。

弘晖懵懵懂懂,再想想玛法今天的教导,又觉得,也对。

可是跟在身边的人是不一样的。他早早地就知道。胖孩子挺着圆滚滚的胖肚子,小大人地嘱咐“李卫,你跟着阿玛和十叔,要尽心啊。否则弘晖要打你哦。”

李卫嘿嘿笑,出来里间走到他面前,一弯腰,瞅着面前的胖孩子恭敬地道“李卫一定尽心。大阿哥要休息了吗李卫照顾大阿哥休息”

“嗯。”弘晖学着他阿玛的样子,懒洋洋地点点脑袋。一转头,又扑到阿玛的怀里“阿玛,弘晖和阿玛、十叔一起住。”

第二天下午,再次泡温泉疏散筋骨,康熙心满意足地领着一家人和大臣们回来紫禁城,处理这两天积压的政务,命令张廷枢接任吏部侍郎,原来的吏部侍郎杜默臣,去兵部做侍郎。正好兵部的侍郎官要调外任。

外头西北风呼啸,宫人们穿的厚厚的缩着脖子处理这两天搬来搬去的用具、服饰等等。乾清宫里头温暖如春。西偏殿里间,康熙一身酱色常服盘坐炕上,五官放松,看着精神头挺好气色也好。太子和几个皇子、几位相臣、勋贵大臣都坐在下首,还有因为春节进京的一些外派官员们,比如两江总督噶礼。

康熙用一口茶,右手挽着杯盖刮着茶叶沫,轻声感叹“张廷枢是陕西人,陕西、山西希望能因为朝廷的重视,要边境上的学风越发浓厚,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才。”

一时静默。

山西人的陈廷敬,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明知道这都是皇上计划好,有其他目的的,还是带头,恭敬地笑道“皇上仁慈,凡大清之地,皆沐浴皇上隆恩。”

康熙满意地点头。

“诸位皇子自从办差,朕听着,都挺好。出宫建府,住在外头,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门下的人也都约束的挺好。各个衙门司府的官员们,反应都挺好。”看一眼明显锻炼出来几分的老十二,扫视一圈儿子们,目光慈爱,“还是要实际办差,锻炼书本上习学不到的能力,为朝廷分忧。”这道欣慰的目光落在老八的身上“胤禩,你一直在理藩院”

胤禩心里一突,站起来,微微弯腰恭敬道“回汗阿玛,确如汗阿玛所言,儿臣一直在理藩院。”

其他人一听,面面相觑互相目询,皇上这是要给皇子们重新指派差事了杜默臣一个太子铁杆,去了直郡王的兵部,八阿哥亲近的张廷枢,反而去了重要的吏部。户部、吏部,一直是太子的主要势力皇上是要将皇子们的势力都打散

帝心不可测。

太子沉默着。

其他人更不敢说话。

皇太子和直郡王、诚郡王所有皇子都没有被皇上提及,却是八贝勒占了头筹。在座的,有替八贝勒惊喜的,有不服气的,有愤恨的,还有一股子酸劲儿,直直地对八贝勒扑面而来,不需要读心术,胤禩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康熙仍旧是聊天儿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道“胤禩做事细心,又素来是个贤明的性子,嗯,朕突然想到一个去处,十足合适于你,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便听康熙发话道“广善库正好缺一个主事儿,你便去广善库习学习学,把广善库交与你这般细心之人,朕也好放心不是”

广善库

皇子大臣们的脸色一瞬间精彩纷呈,赤橙黄绿青蓝紫不停的闪烁着,一时竟变成了雨后彩虹,好不热闹,那股子酸劲儿更加旺盛,活脱脱要把乾清宫给醋淹了一般。

“广善库”

“汗阿玛竟然叫老八管理广善库”

“那是多大的油水啊直郡王上次想要管理广善库,不是被汗阿玛给驳了么”

“嘘小声些儿,叫直郡王听见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的目光“唰”全都盯在胤禩身上,便是连稳重如石佛的老七胤祐,也难得转过头来,目光紧紧盯着胤禩,似乎要把他看个透彻一般。

不需要言语,胤禩对众人的心思都有了解。

大清有一个特别的制度“生息银”制度。而管理生息银的一共两个库,一是“公库”,其二便是“广善库”。

生息银说起来很拗口,或许许多人都不知生息银是做甚么的,说句大白话儿,其实就是后世的“借贷”。后世有很多借贷,花呗借呗所有人一定都不会觉得陌生,其实古代也有。生息银制度是大清朝廷发行的借贷,主要便是把帑银,也便是国库里的银两拿出来,借贷给有关人员,然后定期收取利息。

和之前四贝勒折腾的买床欠款,按期还款不同也有相同。这帑银借贷,也是有目的性的,借贷对象不只是面向朝廷官员,最大头的借贷对象是油水丰盈的盐商。生息银借给盐商,一来可以回收利息,高度利用国库里暂时用不到的活期帑银,二来也可以加大对盐商行业的监管和控制。从这两个方面来说,生息银在大清朝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生息银如此重要,管理生息银的公库和广善库自然也十足重要,能管理国库帑银之人,必然都是康熙眼中最值得信任之人,别管打理广善库的品级高不高,但实际地位必然是高的。

因而如此,诸位皇子一听“广善库”个字儿,不论是眼里还是心里,都流露出浓浓的羡慕和醋意。羡慕是羡慕广善库的油水和权利,广善库征收生息,自然要和朝廷官员、盐商打交道,人脉钱脉自不在话下;醋意是醋意康熙竟如此倚重与信任老八。

之前的好人缘都是虚的,这才是有点实际的。牵扯了利益捆绑,才有真实的关系。

胤禩眼眸微微一动,其实他本想婉拒的。他上辈子也管过广善库,这辈子也插手帮助一些。因为广善库之前归裕亲王福全管。如今裕亲王病了,他也没想到,康熙还会再交到他的手上。广善库是银两支出,又要与老奸巨猾的盐商打交道,一听便知道是个费神费力的差事,说实在的,这符合胤禩的性格,但问题是,雍正啊。

有混账雍正盯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若是敢有大动作,得罪那刻薄寡恩的雍正他都不敢想这辈子能不能混到雍正登基。

可是,眼下的情势,若是他不领旨谢恩,便算是推脱一句话,在这些皇子们眼中,岂不是变成了虚伪,得了便宜还卖乖康熙也会对他有意见,认为他有了好差事也不敢接,扶不起来。

胤禩稍微思量,一抖马蹄袖,单膝跪地,回话道“汗阿玛隆恩,儿臣诚惶诚恐,必然尽心竭力,以报汗阿玛和朝廷。”

四爷从小汤山回来,去府邸看看,听留守的金常明等人汇报事情,回来郊外的庄子上,已然入夜。本该燕歇,然小厮王之鼎来报,四爷左右辗转难寐,心中反复思量着,老八有了好人缘,还被指派到诸位皇子抢破脑袋都挤不进去的广善库公干。

难不成

四爷坐起身来,披着披风穿着鞋子望着窗外的雪压梅花,菊花一排一排争艳,微微的冷风吹在脸上,各种花香扑面而来,四爷望着花影重重,若有所思老父亲,是在制衡

门口传来轮椅的骨碌声,苏培盛进来,小声道“爷,邬先生来问,爷睡了没有。”

四爷笑了笑“要邬先生进来。”

王之鼎服侍四爷穿了见客的衣服,苏培盛推着邬思道的轮椅,四爷抬眼一看,邬思道进来,脸上一点困意没有,笑哈哈的。看样子也没有洗漱,身上还是白天的衣服。

四爷知道他不能受凉,关上窗户,吩咐苏培盛“去拿来脚炉和手炉给邬先生,再来一碗热汤。”

两个人各自端坐茶几的一侧,邬思道笑道“四爷,刚是在窗边看花”

“正是,先生也在看花”

“花儿好看。一朵牡丹艳冠群芳,一朵玫瑰香压群英,要百花齐放,才是繁华热闹。”

四爷换了一身石青色,素织暗花纹的常服褂子,褂子通体没有第二种色彩,深沉的颜色衬托得他皮肤白皙,气质稳重,端端的“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此时此刻,君子如玉一般的四爷,马蹄袖挽起来,显得利索,因着常服褂没有腰带,宽宽松松的颇有宽袍大袖道袍的飘逸。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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