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这些老山民、跑山人,一说哪个林班、哪片山场的后身、后堵、紧后头,所指的就是最高处、最高的那个山尖子。
在本地跑山人的行话中,还有一个词叫甩头子好。
这个词用来形容跑山人对山场的记忆力好,像赵家父子上山,凡是他们走过的一次的山场,他们就都能记住。
过后谁再一提哪里、哪里,赵军、赵有财的脑海中就像有卫星地图一样,瞬间山形地势浮现眼前。
先头李虎描述黑瞎仓子的地理位置,说得清楚是在石头缝子里,周围还都是石塘带。
赵军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两山尖相对的景象,一边是李虎说的位置,一边是老鬼头子岭最高处,也就是那害死大黄五狗的东北虎之所在。
而老鬼头子岭西南稍矮的一座山,就是王寡妇门框,也就是王家金子财宝所在之地。
就在赵军判断出黑瞎子仓的大致方位时,邢智勇、李虎二人对视一眼,李虎含糊地道“差不多吧,反正也就那两溜儿。”
赵军闻言淡淡一笑,眼前这二人虽脑子不太好使,但跑山都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还能差不多呢
无非是这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赵军知道了具体位置以后把他们扔下。
“兄弟。”这时,邢智勇向赵军追问,道“你明天要有时间,咱明天就去呗。”
“二姐夫,明天还真不行。”赵军苦笑道“我爸有几个朋友要野猪,答应阳历年前给人家安排上。”
“这好办啊”听赵军这话,李虎眼睛一亮,手往屋外一挥,道“我家后院大雪包里埋俩黄毛子呢,兄弟你要是要,你便宜喽嗖地就拿去。”
“呵呵”赵军没忍住,硬是被李虎的话逗乐了。
李虎刚才的话,关键点在最后一句“伱便宜喽嗖地就拿去”,这意思他家后院那俩野猪可以便宜卖给赵军。
“老三。”一旁的邢智勇都看不下去了,拦了李虎一下,说“咱赵军兄弟那野猪都要活的,你能整着啊”
“啊”李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这家伙脸皮挺厚,随即一笑对赵军说“兄弟,你咋抓的野猪啊咱十里八村都说你有绝活。”
“啥绝活呀”还没等赵军答话,解臣便插嘴道“狗硬、打枪手把好,这就是绝活。”
说着,解臣挥手道“我们那帮狗,我不是吹呀。四百斤炮卵子,咔咔就摁那儿。猪老实了,人拿绳子过去就绑呗。”
听解臣这番话,赵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同样的话,解臣说会更好。
“我的天,四百斤炮卵子都能摁那儿”邢智勇瞪大眼睛看着赵军,问道“兄弟,那你家得养多少狗啊”
“二姐夫,我们这帮人吧”赵军说着,手往解臣那边一比划,道“我们是七家人搁一块堆儿,上山的呢,有七个人。完了几家分开养狗,一共是十九条狗。”
赵把头既已金盆洗手、打马归山,赵军自然而然地就把赵家猎帮给吞并了。而且赵军还将赵有财刨出去了,要不两帮加起来应该是八个人才对。
而十九条狗,是将张援民家的两条狗和小熊母子都算上了。
“哎呦我说的嘛。”邢智勇惊讶地道“那可得东西喂了。”
“唉呀。”赵军轻叹一声,笑道“就是玩呗,刨了喂狗,对付能剩俩就行。”
说着,赵军身子微微向前倾着,对邢智勇和李虎道“二姐夫、李三哥,那啥我们就先回去了哈。”
“哎哎”邢智勇一听不对,忙拦赵军道“兄弟,你还没说啥时候跟我俩去呢”
赵军是真不想跟他俩去,但邢智勇的老丈人胡大海跟赵有财是把兄弟,赵军还不能拒绝得太生硬。
一看没滑过去,赵军对邢智勇道“二姐夫,你等我把这几个野猪给人家抓住的。这我爸搁那头答应人家了,回来跟我说,那我就得给抓去。”
“这对。”邢智勇点头,而李虎道“那就等过了阳历年呗,兄弟”
这老小子准确地抓住了赵军的话头,刚才赵军说的是阳历年前给人家安排上,那阳历年后就没事了呗
“啊,呵呵。”赵军笑着点头,道“嗯呐,李三哥,等过完阳历年,咱兄弟再碰。”
赵军心里想的是,等过完阳历年我上班了,谁特么跟你扯那犊子
“那行。”李虎笑道“那就等几天呗,反正黑瞎子蹲仓子老实,没人捅咕它,它也跑不了。”
“那是啊。”赵军感觉李虎这话里有话,但赵军也不乐意搭理他,随即再次告辞道“那二姐夫、李三哥,我们哥俩儿就回去了哈。”
“兄弟,着啥忙走啊”邢智勇道“中午搁这儿吃呗。”
说着,邢智勇抬手往外屋地比划,道“让你二姐给你炒俩菜。”
“是啊,兄弟。”这时,在外屋地的胡二丫听见动静,进屋来对赵军说“别走了呗,好不容易来一趟,姐给你掂对点儿好吃的。”
“二姐。”赵军一边下炕,一边对胡二丫说“别麻烦了”
“麻烦什么呐”胡二丫打断赵军的话,下巴向炕里的邢智勇一点,道“去年这时候,你二姐夫找你杀黑瞎子,那黑瞎子胆你都给我们了。这今天来了,你连饭都不吃就走,二姐心里能得劲儿吗”
该说不说的,胡二丫确实是真心实意地留客,但赵军笑着拒绝道“二姐,我们还得上永利给人送野猪去呢。要不咱哪天的,哪天兄弟过来再到家。”
“那行吧。”听赵军如此说,胡二丫才松口。她和邢智勇、李虎一起将赵军、解臣送出院外,由于解臣把车停远了,所以三人送着赵军、解臣往汽车那边走去。
忽然,赵军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问邢智勇说“二姐夫,你是不是有个三叔,搁山上压窝棚戗子”
“啊”听赵军提起邢三,邢智勇一愣,整个人停顿了两秒,随即才道“是,他搁那个西磅梯那边压地窨子。”
说到此处,邢智勇反问赵军,道“咋的了,兄弟”
赵军本来是担心,万一这邢智勇上山去看邢三,到原来那地窨子该找不着邢三了。
可这么一问,赵军就知道这老小子根本就没去过。难怪邢三有钱、有东西都给赵军,要知道以前邢三对邢智勇正经不错呢,这老小子是丁点良心没有啊。
“没事儿。”赵军微微一笑,心里替邢三鸣不平,但他没有立场说那些话,于是便道“那天搁山里看见那老头子下套子,瞅着他挺硬实。”
“嗯呐。”邢智勇笑着说“那可硬实了,天天漫山溜达。”
“呵呵。”赵军又是一笑,而这时他和解臣已到车前。赵军再次和邢智勇告辞,然后才与解臣上了车。
“兄弟,哪天来啊”这话是胡二丫说的,她隔着车窗对赵军摆着手,赵军也挥手回应。
“哎,二姐,你跟我二姐夫你们回去吧。”赵军道“外头怪冷的。”
赵军话音落下,解臣启动汽车,赵军摇上车窗离去。
“艹”汽车一走,李虎嘴巴啷叽地道“这nb哄哄的,一杆子特么给我支阳历年后头去了”
听他这话,胡二丫脸色一沉,想说什么但却深吸一口忍了下来,随即对邢智勇道“回屋吧,怪冷的。”
“你先回去吧。”邢智勇冲胡二丫甩手,道“我跟三兄弟商量点事儿。”
胡二丫闻言撇嘴,同时瞪了邢智勇一眼,转身走进院子。
胡二丫走后,邢智勇抬手向李虎一比划,道“老三,今天你话说多了。”
“嗯呐”李虎道“后来我也觉jiǎo景儿了,但谁寻思那小子对山场那么熟啊。我一说,他特么就反应过来了。哎你说”
说着,李虎凑到邢智勇身边,小声问道“他能不能偷摸去给那黑瞎子仓抠了啊”
“没j8准儿啊”邢智勇撇嘴说道。
人呐,自己是什么样,就会认为别人也是这样。
“那咋整啊”李虎问,邢智勇叹口气道“行啦,咱哥俩这几天就挨点儿累吧。反正咱没事儿也得上山,咱就背枪往那块儿去。道儿上碰着野猪、狍子,咱就手打了。”
“那咱还天天去压”李虎再问,邢智勇瞥了他一眼,反问“那不去咋整啊咱看那黑瞎子掌印儿多老大呢,杀出胆不得卖两千块钱呐”
“也行挨点儿累就挨点儿累吧。”李虎点头,与邢智勇意见达成一致,然后李虎似乎想到一事,脸上露出笑容,并对邢智勇说“过完阳历年,咱找赵军去,咱跟他上这趟山,看看他家狗到底啥样儿。”
李虎此言一出,邢智勇眼前一亮,却问道“咋的你啥意思”
“我啥意思”李虎笑着说道“他家狗要真厉害,咱就跟他干两场呗。”
就在李虎和邢智勇胡思乱想时,赵军、解臣已经出了永福屯。
车箱里,开车的解臣笑着问赵军道“军哥,你咋认识的这俩人啊”
连解臣都看出那俩老小子心眼子不好了,赵军轻叹一声,说“你不听着了吗我管那邢智勇媳妇叫二姐,那二姐她爸跟我爸是把兄弟。”
“啊”解臣一边踩油门,一边对赵军说“军哥,他叫什么邢智勇”
“嗯呐。”赵军道“那个叫李虎。”
“就少俩手指头那个”解臣追问,赵军点头道“对,让土豹子咬的嘛。”
“呵呵”解臣笑道“他这名倒没错,他挺虎的。但邢智勇就不对了,智勇跟他也不贴铺衬啊。”
“唉呀”想起那俩人的所作所为,赵军轻叹一声,随即笑道“他俩呀,跟咱张大哥有一拼。”
张援民与邢智勇、李虎,这都属于没卵子找茄子提溜的主。但不同的是,张援民是有计划的胡来,而那二位是纯胡来。
也不管是啥,就认抓活的,然后并肩子就上。
还赤手空拳的
赵军这边出了永福屯直往永利屯去,与此同时和李虎分开的邢智勇回到家里,在外屋地干活的胡二丫瞪了他一眼。
邢智勇没留意到自己媳妇的不满,自顾进屋坐在炕上卷叶子烟。
胡二丫心里有气,但她主要是冲李虎,她不想让邢智勇总跟李虎在一起,可邢智勇不听她的。
越想越气,胡二丫就想给邢智勇找点活儿干,当即走到东屋门口,对邢智勇说“你别干待着了,你上下屋拿弯把子锯,去给那个柴火拉点儿。”
柴火捡回来摞在院里、院外,隔三差五劈一次,一次劈够烧十天半拉月的。
“媳妇儿,来,你进屋。”邢智勇闻言没动地方,反而招唤胡二丫。
“你干啥呀”胡二丫态度虽然不好,但还是走进屋里。
“媳妇儿,你说赵军那小子靠不靠谱”邢智勇问,胡二丫眉头一皱,反问“不是你啥意思”
“那前儿李老三说漏了。”邢智勇道“你说他能不能把我俩扔下,他自己抠那黑瞎子仓去”
胡二丫“”
胡二丫有些无语,邢智勇仍未察觉,只道“媳妇儿,你晚上给我蒸锅发糕,完了切一块一块搁外头冻上,这几天我都得上山。”
“你干啥去呀”胡二丫问,邢智勇道“我得看着那黑瞎子仓,我看他要是抠去,我就找他要两股。”
说到此处,邢智勇终于看到胡二丫脸色不对,当即问道“媳妇,咋的你认为我说的不对呀”
“太对了”胡二丫一歪头,道“你说的太对了,我跟你讲,都不用明天。你没看见么人家开车满山跑,没准儿啊,人家今天就去呢。”
胡二丫来了阵阴阳怪气,可邢智勇不是赵有财,他很少听人这么说话,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且此时邢智勇当真叫一个利欲熏心,他听完胡二丫的话,蹭地一下从炕上蹿下来,转身到东墙摘那棵16号猎枪。
“不是”胡二丫有些懵,忙问邢智勇说“你干啥去”
“我上山呐”邢智勇道“我看看那黑瞎子仓去。”
“你特么净扯犊子”胡二丫实在憋不住了,骂道“你要有能耐,你直接给那黑瞎子打死就完了,扯这王八犊子干啥”
“你别特么管。”邢智勇怒道“老爷们儿的事,你一个娘们儿家家的逼哧什么”
“我”胡二丫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邢智勇一把推开。
眼看邢智勇背枪往外走,胡二丫气道“这逼玩意”
骂完,胡二丫坐在炕沿边喘两口气,然后起身从炕稍拽过自己的头巾围上,并自言自语道“这逼养的不搁家,我特么也不做饭了,去他奶奶孙子的,我看牌去。”
说着,胡二丫就往外屋地走。等到房门前,她伸手推门的一瞬间,胡二丫只觉心口一疼。
“唉呀”胡二丫抬手捂胸时,心口已经不疼了,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烦意乱。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