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第140章 140

皇帝听到萧衍之明显带着抗拒意味的话语, 也不生气，只是目光专注的看着他，意味深长道“朕知晓, 当初给你择选柳氏为妻, 的确是让你心存芥蒂，但你新的妻子, 绝对不会像柳氏那般。而且如今虽然朕属意你, 但朝上却不是没有反对你的声音，若你择选一名名门望族的女子为妻，可以让你的将来少走坎坷之路。”

皇帝语气很平静，但列数的字字, 也的确是在设身处地为萧衍之考虑。

萧衍之面色却没有半分波澜，只是继续坚定道“父皇, 儿臣不需要。”

皇帝目光落在了萧衍之面上, 定定看了半晌, 过后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日后不怕后悔倘若因为你今日回绝了朕的话, 将来可能会坐不上这个位置，你也不后悔”

皇帝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裸了。

萧衍之倒是并不意外皇帝的明了与直截了当，毕竟当初穗儿进宫时候的话, 已经让萧衍之隐隐猜测到皇帝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多，如此, 自然也猜测得到皇帝知道他所谋是什么。

那么, 如今皇帝说出这个话中的意思, 萧衍之当然听得懂。

但哪怕皇帝以他一直以来所谋求的事情来要挟, 对于萧衍之而言，也不会比方才多上一分慌张的情绪。

他表现的依然无动于衷，语气依然平静“父皇，儿臣不需要。”

事不过三，三句一模一样，甚至是用一样语气说出来的话，自然让皇帝彻底明了萧衍之的决心与意志。

皇帝不怒反笑，看着萧衍之，终于说出了一句让他平静面色有了些许改变的话语“其实，妙妙的母亲才是你真正心爱之人吧”

皇帝这句话，虽是问句，但语气里的意思，几乎是肯定了。

萧衍之眼中闪烁，什么都没有说，但身体明显紧绷了起来，这是他难得紧张的表现。

而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不少的对策，还未等他想定什么主意，皇帝却是语气放松道“看样子，朕猜的没错。不过你放心，朕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萧衍之被皇帝猜中了心思，面上略有几分窘迫。

不可否认，在皇帝提及穗儿的时候，皇帝或许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但他已经做足了想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穗儿的准备，甚至不惜与皇帝为敌。

皇帝又是轻笑了一下，只道“朕如今不过是个等死的老人，不想到了现在，还闹得与你反目成仇”

顿了顿，他又笑道，“就算朕不喜她，看在妙妙的面子上，朕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穗儿从未想过要做什么，从来都只是儿臣在安排。”

萧衍之难得维护的替穗儿在皇帝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企图将皇帝嘴里所提及的不喜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

皇帝对于这话，依然笑而待之。

他可能是站的有些久了，便是靠坐在了亭子里头，目光落在了眼前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轻叹道“但凡她的身份稍微得体一些，朕也便由着你了，可她的身份，便是朕许了，只怕还会有诸多反对的声音，更何况，你觉得她有这个本事，担得起这个身份与责任吗”

“我会护着她。”

萧衍之说到这里，语气里只有信心与坚定，他自然也知晓穗儿与那个位置的差距，但并不需要，穗儿如今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不需要穗儿为了他去承受这份艰辛，与改变自己的困难，她终将是他的妻，而他的妻子，不需要在旁人的眼光下活着，只需要在他们的家中等待着他，等着他给予的荣耀与幸福即可。

“你这话，不怕太天真吗若有一日，帝位和她让你去选，你该当如何”

皇帝看着萧衍之如此，心中其实不是没有感叹，他想到了当年，想到了当年的他和顾瑾芙，其实这些年，他的心中的确是有遗憾，却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感情与真爱，始终比不上权利的诱人。

哪怕如今他承受了这个位置带来沉重，可他仍然不觉得后悔。

但他的儿子始终不是他，萧衍之对于这个选择题，甚至都不需要犹豫。

“儿臣之所以愿意去争这个位置，不过是想要有能力来保护所爱之人，可为了这个位置而牺牲自己所爱之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萧衍之语气里带着洒脱，也带着属于他的意气奋发，“哪怕最终这个位置不是儿臣的，儿臣如今也有能力护住自己所爱之人，所以这个位置对儿臣而言，真的没那么重要。”

皇帝直到回到寝宫后，脑子里依然回荡着萧衍之这句轻狂却自信的话语，他哑然失笑，回忆着顾瑾芙的音容笑貌，只觉得他和顾瑾芙，仿佛都不是这样轻狂放肆之人，却不知为何他们的孩子，性子却是如此桀骜洒脱。

不过，倒也好，有这份自信，总比畏畏缩缩、或是虚伪示人要好。

反倒是他，当初明明从未将萧衍之列为皇位的人选，可到了如今，他的子嗣之中，的确也只有萧衍之能够作为继位人选，其它人，若是没有萧衍之这段时日的表现，倒也马马虎虎尚可，可有了金玉在前，他又如何愿意再去看那些顽石。

皇帝心下打定了主意，也没有再耽搁。

翌日早朝，一直在后头修养，非等闲事情不轻易上朝的皇帝突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所提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太子，人选，自是不言而喻。

众朝臣对于这个决定，倒是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即使少部分人有所异心，但面上皆是恭敬伏首。

封太子的典礼，向来便是重大，哪怕如今因为皇帝身体不适，不能前往泰山封禅，但开了宗庙、昭告天下却是一步不落，以示对于太子的重视。

而等到完成了所有的仪式后，皇帝的身体也到了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倒了下来。

宫中御医圣手，在看过后，面上愁容瞒肚。

生死在天，哪怕是帝王，也无力去插手，皇帝的这个年纪，其实算不得老，可他这些年为了朝政操劳，身体算不得太好，年时又劳神伤心，如今不过是掐着指头算日子。

皇帝对于御医的诊断，倒是看得开许多，身体是自己的，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

而他这辈子，该做的，到了最后的日子，也终于完成了，哪怕还有其余的遗憾，却也比许多人要强上许多，可以安然闭眼了。

皇帝这一病，再次让萧衍之繁忙了许多，朝上的事情，他要处理，当然余下的时间，则是照料皇帝。

好在他对朝政早已经熟识，倒不至于想一开始时候那般手忙脚乱。

而与上一回皇帝病重时候的心情不同，这一回，萧衍之是真的有些难过，或许是这一回，他知晓一旦皇帝闭了眼，他便永远失去了这个父亲，也因为这段时日，哪怕前尘往事难以忘怀，他也不可否认这个父亲对于自己的慈爱。

他精心照料着皇帝，也只想皇帝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够舒服一些，也能够多留一些时候

穗儿不知先时发生的事情，可萧衍之的辛苦，她看在眼里，皇帝对于妙妙的好，她也同样记着。

她不懂医术，更不懂太多的人情世故，唯一能够做的，便是日常在皇帝清醒的时候，多带妙妙去探望皇帝，而在萧衍之回来休息的时候，好好照顾着他。

同样皇后与二公主萧琴，甚至是后宫里或受宠或是不受宠的嫔妃，心中也都牵挂着皇帝的生死康健。

皇后照料皇帝时候的心情，其实要复杂很多，可她很好的隐藏了下来，面上仍是做着一个贤良的妻子。

当初，萧衍之初封太子，皇帝刚刚病倒的时候，她其实心思也浮躁过，甚至是有些得意忘形的跑去顾瑾蓉那头炫耀，恨不得直接气死顾瑾蓉。

也幸好那个时候，萧琴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赶紧跑来劝转了她的心思。

的确，即使那个时候，她和萧衍之达成了合作，本着互利互惠，二人荣辱与共。

可萧衍之作为皇帝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忍受她这个做妻子的不关心皇帝，皇后与皇帝没有感情，如今在皇帝身边认真细致照顾，自然也不是因为真的心中关心或是难受，但她做的很好，甚至比后宫里其它的嫔妃都要好。

在众人真心或是别有所图的挽留与照料中，皇帝静静的走完了一生，在一个寻常的夜里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而这一日，丧钟鸣起，萧衍之与诸位大臣跪在寝宫前，红着眼睛重重叩下了头。

皇帝离世，早有征兆，旁人心中也是做足了准备，萧衍之倒没有表现的悲痛欲绝，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有条不紊的安排布置了下去。

皇帝的灵堂布置、拜祭仪式、出殡仪式，一步步安排妥当。

等着躺着皇帝的棺椁抬入陵墓那一刻，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一个新时代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