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49

如玉其实是有注意到顾衍之面上恼怒的神色, 只是她仍旧是不明所以, 她甚至不清楚顾衍之这份恼怒究竟是对她还是对着柳秀妍。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却是, 她内心深处十分迫切，在如今的情况下, 她很害怕被送回到大夫人身边, 她想要成为人上人, 她必须要留在顾衍之的身边。

而如今她人已经来了书房, 又说出了方才那许多的话，早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内心深处咬了咬牙，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对上柳秀妍之时, 话语之间的争锋不免落于下处。

目光在接触到一直站在柳秀妍身后乖巧低着头的穗儿之时, 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笑着冲穗儿道“这位妹妹, 既然夫人想要将你放到二爷身边伺候，相比夫人对你的手艺定然十分信重, 不若你我二人比试一番，谁赢了，谁便留在二爷身边！”

“……”

穗儿原本低着头，想要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谁知道这如玉话语一转, 竟是将话锋对向了自己。

她愣了一记, 而在下一刻，顾衍之是真的恼了，冲着如玉冷声道“闭嘴！”

如玉愣住了, 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顾衍之。

她不明白自己方才将话对着柳秀妍说着那般过，可顾衍之从头至尾，虽有几分恼怒，但从未出声制止，可如今，不过是冲着穗儿说了这么一句，竟然招致顾衍之这般怒言以对。

她不免觉得委屈，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说错了什么话。

而柳秀妍倒也没有生疑，只当是如玉这丫鬟聒聒噪噪，不知分寸的终于引得顾衍之反感。

她这回倒是十分大方，面上含笑冲着顾衍之开口道“爷，这丫鬟瞧着对自己的手艺倒是十分信重，不若您便给了她这个机会，也让我瞧瞧到底是什么本事，让她如此‘恃才傲物’。”

当然，柳秀妍敢如此面对如玉挑衅，自也是对于穗儿手艺的看重。

这些年来，穗儿呈上的物件，便是连她这个向来挑剔之人瞧了都不免满意。

她之前是没有打听过如玉的手艺究竟如何，但如玉是个外敛之人，便是今日身上所穿的衣物，虽料子一般般，但都绣了精美的绣花。

这衣裙绣花显然是用足了心思，也十分精致，显然是她费尽心思自己绣的，也想将自己装扮的美丽，手艺倒也不差，可比起穗儿，柳秀妍肉眼瞧见，也知手艺意境是不如的。

柳秀妍不觉得如玉这样的丫鬟会藏拙，倒是穗儿……

柳秀妍目光淡淡瞧了一眼，穗儿这丫鬟却是低调极了，身上也同样是一身淡青色的棉布衣裙，可衣裙上干干净净，当真是一点绣花样子都没有，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如玉低看一眼，提出比赛的要求。

顾衍之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柳秀妍，余光扫过低着头怯弱模样的穗儿，只觉心头怜惜不忍。他飞快收回了目光，又是看了一眼如玉，眼里显然带了几分嫌弃“够了，丢人现眼还不够吗，还不滚下去！”

“爷……”如玉委屈极了，她真的不知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她这般拼命所为，还不是为了留在爷身边伺候吗明明爷先时也是十分喜欢她的，怎么夫人一来，也不知说了什么，竟让爷改了态度。

如玉目光不觉很恨看向了柳秀妍，拼着一口气还是固执道“夫人届时输了，可莫要怪奴婢对这位妹妹手下不留情！”

“够了，爷说了，让你下去！”

虽然如玉来了书房怼上柳秀妍之事，其中的确是有顾衍之设计的手笔，连如玉的不知分寸，都有他放纵的结果，可他是没有料到这如玉竟是如此的不知分寸，竟然敢攀扯到穗儿。

这一回，他的恼怒是真的。

但顾衍之表现的越是生气，柳秀妍反倒是越是想要顺着如玉的意思做了。

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脸如玉这个不知分寸的丫鬟，打脸一直欺负着她的顾衍之呢！

她轻笑道“爷，这如玉姑娘到底是大夫人身边出来的，这机会、这脸，妾身还是要给的。”

说罢，她直接拉过了穗儿，将人推到如玉身边，笑道“行啊，那就比吧！”

“夫人……”

穗儿仿佛是不知所措，但柳秀妍目光仍然是看着顾衍之，嘴上慢慢说道“你好好比，我相信依着你的实力，是不可能会输的，若是输了，便是你不用心！”

柳秀妍话语仿佛是鼓励之意，可穗儿在她身边呆了许久，如何没有听出她威胁的意思。

她的身体不觉颤了颤，垂下眼睑，只轻声开口道“是。”

顾衍之看着穗儿这般，垂于身体两侧的手，不觉紧握了几分。

其实他是舍不得让穗儿遭受半分风雨，今日这场比赛，他也完全可以阻止，但若是这般，穗儿来到他身边，到底不够名正言顺。他的穗儿，明明有这个实力，他便

不能让她遭受那份非议。

顾衍之深吸了一口气，掩下心中的不忍与狠厉，只冲着陆麒开口道“去拿绣架来！”

穗儿与如玉二人的比赛，要分一个胜负高低，但不管是顾衍之还是柳秀妍，都不可能耗费太多的时间来看她们比赛，所以只让她们费一炷香的时辰绣一丛蔷薇花。

这提议，自然是如玉提出，她是最擅长绣蔷薇花的，只因大夫人喜爱，她便花费了许多的时间钻研。而穗儿随波逐流，倒也没有反对便安静的接过了绣棚子，坐在椅子上低垂着脑袋开始绣了起来。

顾衍之坐在书桌后头的椅子上，也是低垂着眼睑，并未去看如玉与穗儿绣花的样子，面上神色淡淡，倒是不知在想点什么东西。

而柳秀妍，反倒是站在书房中间，只因顾衍之没有开口让她坐下，这事儿，教她又是恼怒的紧，可一想到这是能够打脸顾衍之的事情，她还真忍下了这份慢待。

一炷香的时辰，说长不长，说短决计不短。

至少让柳秀妍站的双脚几乎是要麻木了，她平日里哪里有受过这份罪，不觉心头耐心渐消失。

但对于低头专注绣花的如玉和穗儿二人，只有时间不够，哪有嫌弃时间长的。二人都是在香冒出的烟最后没了之时，方才给自己的绣花做了收尾。

穗儿放下针线，伸手抹了抹额上冒出的细汗，只觉得连背上，都冒出了汗水。

她自小到大绣花，虽然也有几分压力，也想极力绣好，但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从生理上到心理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来时间紧迫，要展示最精湛的技艺自是不必说，二来则是……她是真的害怕失败，她是清楚柳秀妍待底下人的狠厉，若是她今日败了，回去只怕要被柳秀妍狠狠处罚，甚至被发卖到不知什么样的地方去……

她想到了这里，下意识看向了如玉所绣的那丛蔷薇花。

而如玉此刻，正是得意洋洋展示着自己所绣的蔷薇花。

她的手艺也的确是精湛，一丛蔷薇花，不仅栩栩如生，更为绝妙的是，颜色层次渐变，连花朵儿的脉络都隐隐约约显现。

柳秀妍看完如玉所绣的蔷薇花后，面上神色有些阴沉了下来，她也没有想到，这如玉衣裙上的绣花瞧着普普通通，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当然她不知，这倒不是如玉藏拙，只是蔷薇花是大夫人所喜，如玉常给大夫人的衣裙上绣蔷薇花，自然不可再在自己的衣裙上去绣。

柳秀妍下意识看向了穗儿所绣的蔷薇花，面上神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穗儿所绣的蔷薇花，其实也不差，也同样是美丽绝伦，但比起如玉的栩栩如生，仿佛是差了那么一层。

若说穗儿的蔷薇花是精美的绣花，那么如玉的，则是变成了一副画儿，甚至是一副风景。

怎么会

柳秀妍不敢置信，仿佛是受不了这份打击，连同方才站的麻木了的脚也开始生疼起来。

顾衍之原本是坐在书桌之后，他心中对于穗儿同样是有信心的，可是在看到柳秀妍的面色后，他坐不住来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了下来。目光先是看过如玉，又是看了一眼穗儿手里捧着的绣棚子……

然后，顾衍之也有几分沉默。

若是如玉与穗儿二人之间的手艺相差的不是太远，那或许在评比的后头，还可以有几分操作，可事实上，穗儿这副绣花，比起如玉的的确是相差太远了。

或许是如玉太擅长绣蔷薇花，而穗儿不太擅长……

可顾衍之明明记得，上辈子的穗儿，技艺的确是十分出众，虽然做了自己的侍妾，但柳秀妍还一直让她做着针线上的活，甚至还多次将她的活计送去家里长辈面前献宝，拿去宫里奉承顾贵妃。

但顾衍之又忍不住想着，难道穗儿觉得来到自己身边伺候，比在柳秀妍身边受罚还要难以让她忍受，所以才故意藏拙吗

“夫人，您怎么说或许该找大夫人过来也一起瞧瞧吧！”

如玉胜券在握，说话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得意洋洋。

柳秀妍面色难堪极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穗儿，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下自己想要爆发出的怒火，咬牙啮齿道“不过如此，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是吗”

如玉闻言笑的越发开心，走到了顾衍之身边，柔声道“爷，您瞧，胜负已分……”

“等等。”

如玉的话音未落，穗儿突然捧着绣棚站起了身，轻声开口说了一句，这也是她进了这书房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如玉丝毫未见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穗儿当然不可能真的比不过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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