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75

听着顾衍之的话, 萧言律差点没被自己喝进的一口水给呛死。

他捂着胸口拼命的咳了几声，依然没有咳出来，反倒是顾衍之一脸无辜关切的替他拍了拍背, 嘴上还嗔怪道“瞧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得，喝口水都能把自己给呛到”

“咳咳咳”

萧言律好不容易平息下咳嗽声，却是顾不得回应顾衍之，先叫住了店小二后, 方才冲着顾衍之开口道“表哥，这饭菜带去给你下头那帮兄弟不太合适吧”

“如今这冰寒地冻的, 饭菜带去只怕也凉了”

萧言律勉强寻了一个借口, 企图打消顾衍之的主意, 真的不是他小气, 而是若按着顾衍之所点的那些东西, 他今日可真是要大大的出血了

顾衍之却是不以为然, 只是笑道“无事让店家缓一步做了包起来便是了，而且我底下那帮兄弟, 个个皮糙肉厚, 大冷天的连冰坨子都敢往嘴里塞，又如何会怕这冷菜冷饭, 再不济，却也是可以让厨房热一热”

“可是”

萧言律一时之间找不到借口，嘴上支支吾吾。

边上店小二又是机灵笑道“客官尽管放心，咱们店中有一种食盒是老板特地寻人打造的, 里外两层，中间灌上热水，足能保温一个时辰有余，绝对不会让客官用到冷菜冷饭。”

“这创意却是不差，你们老板可真会做生意。”

顾衍之含笑夸赞了一句，余光瞥向萧言律时，显然对方的脸色彻底黑沉了下来，如此食盒，只怕价格不比饭菜要便宜

虽然萧言律爱面子，今日更是抱着与顾衍之关系处的更好的念头而来，可这血出的，实在让他打心底里都无法接受。他动了动嘴，心中存了的话还未说出，却听得顾衍之冲他温声道“表弟这副样子，难不成是舍不得出这点银钱”

“表哥”

萧言律心中一惊，但面上反倒是有些释然，他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借着玩笑之意，顺其自然接下这话，但他话还未说完，顾衍之又是笑道“表弟莫见怪，这话是我玩笑之意表弟身份尊贵，这些银钱，连我都瞧不上，更何况是表弟呢”

“表哥玩笑了，我哪有什么银钱。”

萧言律面上微微僵硬，心中却是有了几分不忿与怨怼，顾衍之自然不会在意这几个银钱，他如今身居要职，而且这些年来，他又有晋国公府上补贴，又有他那个好父皇隔三差五的赏赐只怕满京城也找不出比他还要富裕滋润的同龄人了。

顾衍之目光淡淡扫过萧言律的面容，只做不知他心底想法，仍是一派不知人间疾苦开口道“瞧瞧你，又在这儿与我哭穷了，罢罢罢，你若真舍不得这银钱，我出便是了，不过些许银钱，咱兄弟两，做什么如此争执，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萧言律笑容越发僵硬，他顺着顾衍之的目光，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店小二看向自己的怪异目光，他又何时这般丢人过，一股子的恼怒之气控制不住的涌上了脑袋，他对视上顾衍之略带几分不满与不以为意的目光时，面红耳赤。

而他惯是个爱面子的，实在也是听不得自己被这般说、这般看待

如此百般滋味与情绪的交杂之下，他冲动之下，嘴里控制不住回了一句“表哥说笑了，不过些许银钱，今日说好是我请客，自该我出钱，又怎么能让表哥付钱”

顾衍之再次微微挑眉看向萧言律，面上似有诧异，但很快抚掌笑道“好好好表弟莫激动，方才是我玩笑，我自是知晓表弟看不上这些银钱，今日我和我底下那帮兄弟，可要好好谢谢你了”

听着顾衍之略带几分追捧与奉承的意思，萧言律不觉抬了抬下巴，可还未等他心中膨胀，只听得顾衍之竟又笑着冲店小二吩咐了一句“差点忘了，你们店里的烤乳鸽，味道最是美妙，你去瞧瞧厨房里还有多少未被订出的，全包起来吧”

“好勒”店小二闻言，高兴的几乎是要跳起来，这可真是一位豪奢的顾客只凭今日他所定的这些膳食，便是不给他赏钱，只怕自家老板也要好好打赏自己一番。

他兴冲冲的跑了出去，也是唯恐着顾衍之与萧言律要反悔。

萧言律这下子，可真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做什么这般大方

若非对顾衍之往日里的为人自认为是了解的，也知顾衍之是真的不知人间疾苦，惯来也是个大方的，他都要以为顾衍之是在故意敲自己的竹杠了

他面上的笑容几乎要撑不住，但话已经放出去，事又至此，他是真的不可能再反悔。

所以，萧言律只能够拼命喝水，也靠着喝水，来浇灭自己满腔的怒火与不舍。

顾衍之也同样捧起了杯子，缓缓的喝了一口茶水，他余光淡淡瞥过了萧言律，看他这副着急上火的样子，便知要适可而止了。

他倒不是怕惹怒萧言律，而是暂时并不想与萧言律撕破脸面，毕竟今日的饭钱，他并没有打算自己付，再过火，只怕萧言律撕破脸面不要，也不会认当这个冤大头。

他品着茶水甘甜的回味，只觉得今日这茶，这早膳可真是分外之香。

当然，同桌共食的另一人，食不下咽

大男人用膳，速度自是极快，且用着早膳不饮酒，速度便更快了。

用过膳食，早有机灵店小二将打包好的膳食送入了二人来时所乘坐的马车内，只等着站在门口奉上账单。

萧言律听着店小二报上的账目，虽早有心理准备，仍是面色惨淡，不甘不愿掏出银票。

顾衍之陪着萧言律到楼下掌柜处付账，心情美妙极了，倒十分大方掏出了一锭银钱扔给站在边上殷勤伺候的店小二，赞道“今日伺候的不错，爷赏你的”

突降银锭，可真正是乐坏了店小二，他看向顾衍之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只觉得这是他所遇到最为豪奢大方的顾客，故而他捧着银锭连连冲着顾衍之又是行礼又是道谢“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而另一头，等着掌柜找多余碎银与铜钱的萧言律，瞧着眼前这一幕情景，又看着老板伸手送上的几颗碎银子与几枚铜钱，一时之间，双手僵硬，却是怎么都伸不出手去接掌柜找来的碎钱了

毕竟，这些个碎钱，连顾衍之方才赏赐给店小二银子的一角都不值。

萧言律一双手进退两难，掌柜斜眼催促，顾衍之却是大方拉住了萧言律的手，语气慷慨道“行了，这些碎银，不必找了”

说罢，又是转头催促着萧言律“表弟，时辰有些晚了，不好再耽搁，我得先去当差了”

“好，我与表哥一道儿去”

萧言律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放在那些银钱上的目光，转头冲着顾衍之勉强一笑。

他感受着藏在袖中原本还算厚实，如今却变得十分单薄的银票，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想，再想，他真的恨不得将顾衍之碎尸万段

去禁军营的一路之上，显然顾衍之与萧言律二人仿佛是调换了性子一般，原本话多说不停的萧言律，此时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沉默。而顾衍之，反倒是兴致勃勃与萧言律说着话，还偏偏净挑萧言律不爱听的说，说着方才早膳滋味不差，又说着即将等着他投喂的那群禁军将士

好不容易马车停下，萧言律心头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方才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

顾衍之先下了马车，守在门口的其他禁军兵士看到顾衍之的身影，忙不迭上来行礼，面上皆是带了笑容，顾衍之转头看了一眼刚从马车内走出的萧言律，含笑开口吩咐道“车里有我从酒楼里打包带回的膳食，你们去拿了下来，到屋里给大家伙儿分分用了”

“是，多谢顾统领”

兵士们闻言，面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并不是惊喜，只因顾衍之向来便是大方的，莫说只是酒楼里打包回来的膳食，连宫中御赐的糕点、瓜果，却也是毫不吝啬与兄弟们一道儿分享。

萧言律下了马车，便是瞧见那几名方才还殷勤围着顾衍之行礼的兵士们，只囫囵冲着自己行了一礼，便迫不及待围到了马车里头，争先恐后的去抢着食盒。

一群野蛮人

萧言律面色不豫，正要发火，一双手却是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转头对视上顾衍之满脸含笑，冲他开口道“殿下，外头天寒地冻，东西便让他们拿吧，咱们进去暖暖身子。”

“好。”

萧言律收敛面上怒火，跟着顾衍之走入大门。

但随着顾衍之走入校场里头，萧言律便是深刻的怀疑自己今日过来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他看着那些禁军将士看到顾衍之时候的热情与尊敬，又瞧着他们对他虽是恭敬却十分囫囵的行礼，心里头难受的就跟被猫狗抓挠了一般。

顾衍之冷眼瞧着萧言律那张神色难堪的面色，心中轻轻一晒，这位日后会登上九五之尊之位的四皇子，如今显然还是稚嫩，虽心思歹毒、城府甚深，但到底还没有修炼成日后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他现下一时半会儿，倒也没打算真的与他闹翻，故而在兵士们捧着食盒走入，将士们欢呼起来的时候，却是笑着冲将士们开口道“今日这顿，可是四皇子殿下请的，还不快谢过四皇子殿下的破费”

将士们闻言，倒也知礼，皆放下了手中争抢的食物，先冲着萧言律行礼道谢了。

萧言律面上稍霁，心里头总算舒坦了许多，他面上也是露出了温文而亲善的笑容，冲着那群将士连声道“大家不必多礼，快起来，我也是看大家太过于辛苦，所以特地来犒赏大家一番”

“多谢四皇子殿下。”将士们面上带着笑容，但眼神之中，却是带着几分怪异之色。

而顾衍之站在边上看着萧言律笼络人心的样子，心中却是忍不住嗤笑。

显然，萧言律却是不知，他今日这番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过来会拿他打包打来食物的将士，通常都是贫苦出身的将士们，这群将士，人心早已被他笼络，毕竟他先时可是隔三差五便会带着宫里御赐、酒楼送来的点心瓜果膳食犒赏，便是知晓这顿银钱是萧言律所出，他们也不过承个面子情，心底里真正感激的人，还是他，毕竟若非他，萧言律自然也不会过来请他们用膳。

但原本对萧言律有几分认同感的如卫书杰一派，只怕心情却是不怎么美妙了。

他们出身世家富贵，自然瞧不上这等东西，更加不可能放下架子与他们所认为的卑贱出身的将士们去争抢。即使如今他们放下身段想与顾衍之亲近，但并不代表他们会与徐辰一派和解，关系仍然势同水火。

而他们在看到萧言律去亲近笼络徐辰一派之人，只怕对萧言律仅存的几分认同感，也荡然无存了吧

得了面子情，却失去了原本垂手可得的认同感这笔账，若是萧言律自知，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当然他是不会知晓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有更新，洗心革面的大月月，自己都惊呆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