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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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衍之闻言, 面上微微一愣, 继而态度自若道“这银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当初，虽然的父兄来府里看望过穗儿后, 他令陆麒将穗儿父兄送回时，的确是有过交代, 让陆麒看情况补贴补贴穗儿的父兄。这自也是顾衍之看着穗儿家中情况实在困窘, 否则他断然也不会做出如此冒犯之事。

而陆麒在做这事的时候，也的确是有几分分寸，给的银子不算多, 却也能够极大的改善穗儿家里的情况，只是当初顾衍之与陆麒二人自也是瞧着穗儿父兄都是一副老实又没什么大注意的样子, 方才会如此行事。

顾衍之也万万没有想到, 这笔银钱, 竟然会被退回来。

他略略沉吟，却是对穗儿温声道“你莫多想，这银子对我而言, 根本不放在眼里, 你家里既然恰好来了, 也只充当是你家人的路费”

“无功不受禄。”

穗儿不等着顾衍之说完，便是斩钉截铁断然拒绝。

其实穗儿并非是迟钝，只是这段时日以来, 顾衍之待她温水煮青蛙的态度，以及她初初来到这里时候的情形，迷惑了她的眼睛, 让她以为顾衍之真的只是对下宽厚仁和，她也只不过是底下众多奴仆里享受到好处的其中之一，可是她母亲与她所说的话、甚至是她方才看到顾衍之站在她房前的样子，将她从这种思维之中拉离了出来。

顾衍之待她与旁人是不同的。

若是早先时候，穗儿知晓顾衍之的这份心思，只会惶恐逃避，可是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太大的反感，甚至心底里还有一丝淡淡的莫名情绪。

这段时日的相处，也的确是改变了她对顾衍之的许多看法。

他并非她先时所想的那般孟浪之徒，对底下稍有姿色的丫鬟皆有心思。相反，顾衍之身边根本没有其它的女人，甚至连后院那头，都甚少踏足。往日里，他过的十分自律，除了习武看书，便是在当差，连玩乐都少之甚少。

而他待旁人，甚至是奴仆，也的确是宽厚温和。对她更是尤甚。

穗儿没有少女怀春的心思，可当她知道自己被特殊对待之时，却也难免有些心慌意乱。

可这份心慌意乱，在想到家人的期盼之时，便变成了心如止水。

她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娘亲拉着她的手，殷殷嘱咐与教诲“娘不盼望着你大富大贵，只盼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当年都怪娘身子不争气，累的你没了自由身，娘这辈子也只盼望着哪天你能归家。深门宅院，咱们身份不够，这份富贵也不是咱们能求的。宁为穷莫做富人妾”

这些话，也是穗儿一直以来，所深深认同的。

她沉默着，而她的娘亲又是再三嘱咐着“你莫瞧着眼下这点好处，这等富贵人家的子弟，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他如今对你新鲜，不过是待你做些举手之劳的好，可哪日他有了别的新鲜女人，你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你又当如何自处。”

“娘知晓你如今没有自由身，万般由不得自己，可没到不得已那一步，娘不希望你走上这条不归路，便是你也要守住自己的心，不能让自己陷入泥潭里头。”

穗儿心烦意乱，但顾衍之待他的好，比之家人的殷殷期盼以及她这近十年来的夙愿，真的变得微不足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顾衍之的目光变得平静，语气更是冷漠“爷莫要为难奴婢，奴婢家中自小便教导不可随意贪人便宜，也莫做出让自己瞧不起的事情。”

“银子我可以收回，但我并无恶意。”

顾衍之沉默了一下，也是犹豫了一下，到底依言接过了穗儿手里捧着的箱子，他语气依旧温和的说了这么一句。

穗儿收回双手，语气冷淡继续道“奴婢知晓二爷是一片好意，只是奴婢与家人，出身低微，也是过惯了苦日子，从不敢奢求富贵。”

“你何苦与我这般说话。”

顾衍之若是在这个时候还未听出穗儿的意思，那他可真是白活了这许多年。他明白，他的穗儿聪慧，应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而事实上，他并不害怕让穗儿知道自己的心意，若非是怕穗儿害怕，他又何必这般一直辛辛苦苦掩藏着自己的心思呢

顾衍之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深情的看向了穗儿，语气温柔“穗儿，我对你并无任何龌龊的心思，若有，也不过是男人对于女人的一颗真心。”

“爷位高权重，奴婢受不起。”

穗儿的心，不争气胡乱挑动了两下，她只觉得面上发热，可想到了家人临别时候的赠言，她双手用力的扭在了一起，直接跪下了身子。

顾衍之被穗儿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然穗儿却是躲开了他的手，只恭恭敬敬磕了一记响头后，语气沉静道“爷对下宽厚，奴婢斗胆与爷倾诉一番，奴婢家中当年是没办法的情况下才卖了奴婢。这些年来，奴婢和家人一起盼望着哪日可以赎得自由身，为了这个，家中日子一直过得清苦节省，三个哥哥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为了奴婢却一直拖着，奴婢不能够辜负家人。”

“穗儿”

顾衍之没有想到，穗儿竟然会与他突然说这么一番话，他的心中五味交杂，事实上一直以来，因着上辈子的情意，他这辈子认定了穗儿，更是以自己所认为的好给予着穗儿，但穗儿他心中的形象，或许更加接近于上辈子他所认为那个温柔而善良的女人。

他或许，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她。

但他是真的喜爱她，不管是上辈子那个温柔善良的穗儿，还是这辈子与他朝夕相处的穗儿，他都觉得是那般的美好，仿佛是他想要抓住的一抹鲜活的气息与阳光。

他舍不得放手，更加不敢想象，自己没有了穗儿，这辈子即使得到了这辈子所谋划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穗儿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便存在于他的人生计划中，他所做的一切，所想得到的那些东西，也只是为了守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可他却不忍心逼迫她。

最终，或许连顾衍之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选择落荒而逃，竟然不敢给予穗儿一个答复。

穗儿也没有料到，她看着顾衍之一言不发离开，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叫住他，还是做点什么，最终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顾衍之的反应，是她所没有料到的，她以为顾衍之或许因为她这个小婢女的不识好歹而勃然大怒，也想过他或许会为了挽留自己而说些什么做点什么

可看着顾衍之这般离去，她内心深处，竟也忍不住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顾衍之回到书房后，将穗儿退回的银子随手搁在了桌子上，便是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发呆。

他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打开了搁在架子上的一个箱子，从里头取出了一张纸。

这是穗儿的卖身契。

当初柳秀妍给他的时候，顾衍之原本是想要毁掉的，他并不想让穗儿因为这张纸，顶着一个卑微的身份。

但在他决定要烧掉的时候，却又犹豫了，最终只是将这张纸搁在了箱子里。

他想过，哪一日他与穗儿好了的时候，他将这张纸给穗儿，由穗儿亲自毁掉，或许穗儿心里会更加稳定与高兴。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快打开这个箱子，拿出这张卖身契。

顾衍之捏着卖身契的手指不觉用力，而在这个时候，书房门外传来了一阵动静，却是陆麒回来了。

陆麒走入书房时，倒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神色如常与顾衍之请了安，又是开口问道“爷，您寻奴才有事陆麟方才说您在找奴才。”

“无事”

顾衍之说完这二字，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是淡淡笑道，“罢了，你既然来了，便随我走一趟吧，你和她也挺熟的。”

“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麒注意到了顾衍之低落的语气，面上不觉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但顾衍之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着书房外头走去，陆麒连忙跟上，跟着顾衍之一路走到了穗儿的房门外头。

他心中恍然，怕也只有穗儿有这个本事，能让他们家爷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可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家爷与穗儿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陆麒心中琢磨着，却听得顾衍之开口吩咐道“你去敲门吧，只怕她知晓是我，便不会愿意出来见我了”

“爷”

陆麒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顾衍之，难不成自家爷今日做了什么冒犯的举动了。他心里嘀咕着，面上不敢显露，只依言上前敲门。

屋内很快传出了穗儿的声音，陆麒闻言，连忙开口应道“是我，穗儿姑娘，我寻你有些事情”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有任何的回应，也没有听见来开门的动静。

陆麒敲了敲顾衍之的面无表情的样子，犹豫着又伸出了手，正打算再开门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他连忙露出了笑容，对向穗儿。穗儿却没有看他，而是直接看向了站在陆麒身后的顾衍之，她没有说话。

而顾衍之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也同样没有说话，只是递上那张卖身契，温声开口道“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穗儿的目光落在了顾衍之手上所拿的卖身契，面上怔楞。

她没有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卖身契，有一日竟然会被这么轻易的送到她面前，她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

而顾衍之在做完这些后，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

陆麒同样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自家爷竟然会把卖身契还给穗儿。

可是他家爷不是想要穗儿吗，卖身契给了她，她万一跑了可怎么办

“爷，你怎么把卖身契给穗儿姑娘了”陆麒追着顾衍之跑出了好长一段路后，终于追上开口问出了这句话。

顾衍之放缓脚步，转头遥遥望了一眼还呆呆站在门口的穗儿，只轻声说了一句“她不会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略略虐了一下，但不破不立，马上就要开始甜甜甜了

毕竟咱们二爷是心机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