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85

虽然晋国公府里, 并非太过于迟疑, 便选择了他们所认为最明智的选择。

可到底这个选择是被迫的, 且有些违背了他们的良知，这一路上, 顾老太君、晋国公爷甚至是向来能言善道的大夫人都沉默了三人沉默着, 又是现下的境况, 余下跟随的人，倒是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好在，他们的目的地很快便是到了，顾老太君扶着顾贵妃的双手，迫不及待的朝着侧殿的方向走了去。

而等到他们看到躺在床上, 满身狼狈、人事不知的顾衍之之时，顾老太君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床边, 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顾衍之的额头, 不知是怜惜、还是悔恨的泪水, 掉落在了顾衍之的额头上。

顾衍之眼睑微颤, 终于睁开眼睛, 但是他没有说话, 只是半合着眼睛, 勉强抬起手, 盖在了顾老太君抚摸着他额头的手上，似是想要安慰顾老太君。

“衍之”

顾老太君的声音里带着哭泣，她没有过多的哭嚎, 然而神色间的难受，却是掩盖不住。

皇后在顾老太君走入之时，便已经让开了位置，而瞧见顾家人对于顾衍之的疼惜时，她心中略有几分迟疑与沉默，顾衍之与顾贵妃及萧言律是有冲突，但顾衍之与晋国公府里的人，瞧着感情却是不差。

她真的可以信任顾衍之吗

皇后脑海里的想法，仅稍稍浮现，便被她压制了下去。

她面上露出了雍容的神色，只是对顾老太君温声道“老太君莫担忧，御医定然会竭尽全力救下顾统领的。”

顾老太君听得皇后的话，倒是注意到了方才被她所忽视的皇后。

她面上微微一愣，说来并非是她不敬，只是皇后久未露面，而她也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陪在顾衍之的身边照看想到了先时顾贵妃所言及的话语，顾老太君内心迟疑，最终却是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面上收敛哀戚神色，而是恭敬的冲着皇后行了一礼，嘴里告罪“拜见皇后娘娘，臣妇方才一时心急，未能与娘娘请安，还请娘娘恕罪”

“无事，老太君也只是怜惜小辈。”

皇后话语回的大气，也十分的客气，她甚至亲自弯下了腰，伸手扶起了顾老太君。

而皇后对待顾老太君越是亲善，顾老太君的一颗心，便是越发有些不安。

她嘴上谢过了皇后，目光却是下意识看向了顾贵妃。

顾贵妃没什么好脸色，而神色之间，更是带了几分催促之意。

顾老太君沉默了，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似乎是重新陷入昏睡之中的顾衍之，突然开口道“敢问皇后娘娘，皇上如今在何处，老身想问问自己这个孙儿的情况”

问顾衍之的情况当然不必去询问皇帝，要知道给顾衍之诊治之人是御医，皇上他又懂得什么呢

皇后隐约有了几分不祥的预感，所以没有马上回答。然而，顾贵妃却是直接开口道”母亲若是想要见皇上，我让底下宫人带你过去。”

“好。”

顾老太君内心深处深深叹了一口气，而今日这事，虽然顾贵妃是与他们三人所言，但顾老太君心底里却是清楚，若是要与皇帝开口拒绝赏封顾衍之的事情，也只能够由她出面。

毕竟她是长辈，是芙儿的亲生母亲，更是一手养育了顾衍之，没有谁比她更合适了。

顾老太君正打算随着宫人离开，然而皇后却是忍不住开口挽留道“老太君，皇上现下正忙着，而且等到顾统领要拔剑的时候，皇上定然会过来守护着顾统领，您不若现在这儿陪着顾统领，也能见到皇上”

顾老太君听得皇后的话，停下了脚步，但顾贵妃却是突然反驳道“皇后娘娘，家母找皇上，便是有紧要的事情要商讨，若是耽误了，您可耽误不起。”

说罢，顾贵妃直接自己挡在了皇后与顾老太君身边，便是令了宫人过来，直接带着顾老太君立刻离开。

皇后面上笑容有些僵硬，只冷声质问“顾贵妃，您这是做什么”

顾贵妃同样抱以冷笑“娘娘，臣妾可没做什么，只是家母要求见皇上，臣妾自是要让宫人送过去，毕竟家母年事已高，臣妾也放心不下，更何况，家母能否见到皇上，臣妾心里也没什么底数呢”

最后一言，顾贵妃说的十分违心。

皇后内心怒气横生，皇上如何会不见顾老太君，便是不给顾贵妃他们母子面子，也会看在顾衍之与顾衍之生母的份上，见一见这位老长辈。

可她毕竟只是初掌宫权，而顾贵妃掌管宫中多年，真硬碰硬起来，她还是差了一截，而且，顾贵妃甚是狡猾，趁她不备，如今人都已经走出好远了，他便是想要阻拦，也已经拦不及了”

皇后看着躺在床上仍是没什么动静的顾衍之，心急如焚，她这会儿心中也是拿捏不定顾衍之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仍在装睡。

顾衍之被封为皇子之事，一日不定，她这颗心，始终都安不下来。

其实，便是顾衍之被封为皇子，但若是不能记于她名下，她更加寝食难安。

而顾老太君这边，果然如同皇后所料，皇帝的确是接见了她。

即使皇帝这会儿正在御书房里与刘翰林讨论着拟旨之事，而马上，他又要去奉先殿祭拜先祖，忙得不可开交，可听得陈总管禀告说顾老太君来了，他还是未加犹豫，便让陈总管将顾老太君带进了御书房里。

不过，皇帝此时心中也有几分疑惑，顾老太君这些年来，可甚少会主动求见自己，便是偶尔碰到了，也只是恭恭敬敬对着他，真的甚少会寻他说话。

而对于皇帝自身而言，他有愧于人家的女儿，又对于顾老太君这些年来对顾衍之的养育而感激，内心情感十分复杂，他不想见，却从不会少了对于顾老太君的赏赐。

等着顾老太君在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走入御书房时，皇帝立刻便是免了顾老太君的行礼，又让陈总管端了椅子过来，伺候着顾老太君坐下了，方才开口询问“老太君寻朕，可是有什么要事您有去看过衍之吗”

顾老太君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她温声开口道“衍之那边，老身已经去看过了，老身今日斗胆来寻皇上，的确是有事要与皇上说听说，皇上要认回衍之”

“是。”

皇帝倒是没有想过顾老太君是来阻止自己的，他反倒是有几分不太好意思慢慢开口道，“这些年来，是朕愧对了这个孩子，今日这孩子更是为了救朕，朕实在是愧对这个孩子”

顾老太君随着皇帝的话，想到了此时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生死未卜的顾衍之，她也沉默了。

但她并未沉默太久，又是想到了顾贵妃的那些话，内心深处，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语重心长道“衍之那孩子向来懂事，也定然会理解皇上的苦心只是，认回衍之之事，关系甚大、牵扯甚深，若是因为衍之，而害的皇上名声有损，只怕那孩子知晓了，也定然难以心安。”

“老太君这是何意”

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看向顾老太君。

顾老太君又是面色严肃继续说着“老身想着，这事儿，倒也不能操之过急”

顾老太君话至一半，皇帝听得沉思，突然，御书房门口，却是传来了喧闹之声，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只冲着顾老太君柔声道“老太君稍等，或许有急事。”

他正是说着，外头陈总管匆匆跑了进来，走到了皇帝身边，轻声回禀“皇上，给顾统领诊治的王御医说有要事禀告。”

“出什么事情了”

皇帝下意识开口询问，但很快便没有再追问，只是冲着陈总管道，“快让他进来”

王御医虽然年纪有些大，但因着素来保养得宜，又懂得养生，平日里瞧着便是精神奕奕，可是今日，神色萎靡，形容凌乱，他匆匆跑入的时候，甚至不知是紧张、还是精神太过于萎靡，竟是一脚跌倒在了地上，与皇帝结结实实行了一礼。

皇帝愣了一下，嘴上叫了起，倒是难得和颜悦色看着王御医开口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御医跌倒在地上行礼，竟也没有站起身，干脆就这么俯身贴着地，只是哀戚道“皇上，微臣求您救救微臣，给微臣一条活路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衍之那边情况有异”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看着王御医开口问着，而顾老太君也随着皇帝的话，神色紧张地额看向了他。

“没有异常只是”

王太医伏在地上，瞧着皇帝烦躁的神色，又是朝着皇帝重重扣了一记响头，心中一横便是开口道“方才微臣亲自给顾统领煎药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宫人，说是奉了主子的命，要微臣下手让顾统领活不过今夜否则便让微臣全家都没了性命”

“他他还拿着微臣刚出世不久的孙儿的银锁威胁微臣，微臣实在是惶恐”

“求皇上救救微臣一家”

“什么”

皇帝震怒，狠狠拍了一记桌子，他没有想到，在他的寝宫里，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如此大胆，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又惊又怒，眯着眼睛看向了王太医。

他想到了今日自己吩咐王太医时候下的旨意，若是救不回顾衍之，便诛他全家九族，若非他下了这样的命令，只怕王太医便是受了那人的威胁，这会儿对顾衍之已经痛下杀手了吧

皇帝甚至不敢去想象这样的场景，他胸口处满是怒火，只觉得这股怒火更是无处发泄，他沉沉的目光看向了王太医，冷声开口问道“那个寻你的宫人呢”

“微臣眼见情况不对，便让当时其它的宫人一起控制住了那个宫人，将人绑了过来，现下就在御书房门外”

皇帝的目光，看向了陈总管。

只是，不等着陈总管出去将人带进来，便听得外头突然几声惊呼，陈总管面色一变，朝着门外跑去，片刻之后，他面色犹豫走了进来，冲着皇帝行过一礼后，开口禀告“皇上，那名宫人他用藏于牙齿里的毒药，自尽了”

陈总管说完这话，甚至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但皇帝却并没有发火，反倒是怒极反笑。

他看着刘翰林拟了一半的旨意，突然开口道“写，继续写，朕要立刻昭告天下，告诉世人，衍之就是朕的儿子，也是皇子”

“皇上”

顾老太君下意识开了口。

皇帝微微侧头看向了顾老太君，似乎是在等着顾老太君要说什么。

但对视上皇帝的目光时，顾老太君方才积累在心头的话，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顾衍之刚刚差点出事，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好，不想让他被认回到皇家来，这个时候，她再开口反驳皇帝的话，却是实在不合适了。

她抿了抿嘴，最终只是勉强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了身，嘴里替顾衍之喊着冤“皇上，衍之那孩子苦命，请您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

皇帝眼神微微动容，他走到了顾老太君身边，像是保证似得，语气坚定开口道“老太君放心，衍之也是朕的儿子，朕定然不会让他受这个委屈，定然会还他一个公道”

顾老太君无功而返，她走出御书房后，目光却是忍不住往后又看了一眼，但这一眼看去，她脑子灵光一闪，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然僵硬。

她咬了咬牙，又是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否定这个想法，可是她离开的脚步，却是越来越快。

等到回到了顾衍之所呆的侧殿后，她人未走入，而是直接让宫人进去，将顾贵妃请了出来。

顾贵妃原本以为顾老太君寻她，是告诉她好消息的。

结果走出门后，看到了顾老太君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她有些心虚，但还是抬着下巴走到了顾老太君身边，轻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她倒是十分宽容，又是开口道“便是事情没有办成，倒也罢了”

“娘娘，您实话告诉我，您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对衍之动手了”顾老太君面容严肃，看着顾贵妃紧抿着双唇，出声质问。

“娘，你什么意思啊”

顾贵妃动了动嘴唇，眼里带着几分疑惑。

但顾老太君却并没有消疑，她最是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小的时候做错了事情，不想承担责任，便会用这副无辜的样子来偏她，饶是她向来精明，也被骗过多次

“娘娘，老身不是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会想办法让皇上打消封赏衍之的念头，您为什么还要背着老身对衍之动手，衍之他怎么说也是您的外甥，他和您也是有血脉亲情在的，您当真这般狠心吗”

“我都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贵妃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的看向了顾老太君，显然她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顾贵妃这副神情，倒是让顾老太君心中的怀疑去了几分，她半信半疑看着顾贵妃，问了一句”娘娘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来就质问我，倒把我问糊涂了”

顾贵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顾老太君不耐烦开口询问。

顾老太君犹豫了一下，把方才御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顾贵妃皱着眉头听着，在顾老太君讲述完了之后，她只是冷声道“不管娘是你信还是不信，这事儿并非我所为，我又不是傻子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动手”

顾贵妃抿着嘴，又是继续说了一句“此事与我无关，既然皇上去查了，便让皇上查着好了”

但她的话音还未落下，突然面色一变，她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叫来了身边的宫人，压低了声音，惊慌问了一句“四皇子殿下呢”

宫人愣了，疑惑不解的看向顾贵妃，轻声回道“奴婢不知好像娘娘方才随着皇上去了寝宫后，四皇子殿下便不见人了”

顾贵妃整个人怔住了，她脑子里，一下子有了一个很坏的猜测。

当然，这个猜测，或许就是真的。

就像顾老太君下意识便会认为这桩事情是她所为，可事情真的不是她所为，她不是这般冲动愚蠢之人，自然知晓现下动手，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诉皇帝，是她动的手。

可不是她所为，又会是谁做的呢

她想到了方才萧言律知晓皇帝要认回顾衍之时候的恐怖神色，整个人几乎要站不稳。

会对顾衍之动这个手的人，真的屈指可数。皇后既然一力主张让皇帝认回顾衍之，自然不可能对顾衍之动这个手，否则她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而其他的人，顾衍之被认回，唯一能构成威胁的，也不过是那几位皇子。

大皇子早逝，卫淑妃自然不会动这个手，也根本没必要。

二皇子资质平平，早已甘于平庸，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身后之人，都不可能轻易出这个手，至于三皇子，出身低微、五皇子年纪幼小

思来想去，便是顾贵妃自己，都无法将嫌疑扯到那些人身上去。

她自己都能够这般想到的事情，旁人会如何看待、皇帝又会如何看待。

尤其，如今萧言律不见人影，她又是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

“废物，你们怎么不跟着四皇子殿下”

顾贵妃狠狠的甩了一记耳光于宫人，将气出在了宫人身上。

顾贵妃这副表现，顾老太君看在眼里，自然也猜测到了真相。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嘴里只是叹道“糊涂啊，糊涂啊”

“娘此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别管了”

顾贵妃这时还哪里顾得上顾衍之是不是马上要被封皇子一事，只怕事情恶化，她和萧言律娘两儿，便是要保不住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幕后人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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