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升职记 091

“我没有”

穗儿又是羞怯, 又是矛盾，下意识想要矢口否认, 但是对视上顾衍之神采奕奕的目光时，她的声音不知怎地，心虚的越来越弱，“只是黄嬷嬷叫我来宫里伺候”

话说到最后，已经无声了。

顾衍之自是听得出穗儿话语之中的动摇，他面上笑容加大, 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他便是知晓, 穗儿对他是有感情的, 就像前世一般，否则到了最后, 真正真心待他的女人，也不至于只剩下穗儿一人。

顾衍之不由更加用力握住了穗儿的手，明明身负重伤, 他却是微微朝着穗儿的方向挪动了身体。

穗儿也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但这一步后退，却累得顾衍之嘴里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面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穗儿面色大变, 顿时什么也顾不上，连忙上前焦急开口询问“怎么了，是不是我害的你扯到伤口了, 我去叫御医”

穗儿面上满是焦急担忧，这副样子，若是穗儿的心中没有顾衍之，只怕在场谁都不会相信。

顾衍之面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干脆直接一双手，都将穗儿的双手抓住了。

穗儿见顾衍之这副样子，自然看出方才他是骗她，显然他没有什么事情她面色越发尴尬与羞怯，尤其是看到了黄嬷嬷与陆麒二人面带笑容看着她。

她下意识抽了一下手，但只是微微一动，便是被顾衍之的话给吓到了“别动，方才我是真的扯到伤口了，只是不严重，你再动，我怕伤口真的裂了”

“那你放开我的手啊”

穗儿语气里带着羞怯。

顾衍之见她一动不动乖巧的样子，面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轻笑道“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你怎么”这般啊

穗儿不知该如何说，但是她的手，的确是不敢再抽回，她心底里告诉自己，也为自己找了个借口，她只是怕让顾衍之的伤口崩裂了，等一会儿，她便收回了手，然后离得顾衍之远远的，决计不会让他再占便宜。

甚至于，虽然还想告诉自己，她今日之所以进宫，之所以这般担忧，只是念着对方待自己的好与情义，只待顾衍之伤好了，她便出宫去，绝对不再做让对方误会的事情。

但是穗儿虽然是这般告诫自己的，可是当她看着顾衍之抓着她的手，笑的开心的样子，心底里只觉得甜蜜蔓延。而看着他安然无恙的样子，她心底里更是松了一大口气。

接下来，顾衍之自然不可能一直抓着穗儿的手，但是并不妨碍他寻机会与穗儿亲近，尤其是在陆麒和黄嬷嬷都已经知晓顾衍之对于穗儿的心意，而二人也是想法设法有意成全了顾衍之的想法。

顾衍之要擦脸让穗儿去擦，顾衍之要喝药了，又是让穗儿去喂，甚至连御医过来给顾衍之的伤口换药的时候，黄嬷嬷与陆麒二人，也是下意识后退一步，只让穗儿站在边上给御医递东西。

倒是换药的时候，顾衍之却怕吓到穗儿，下意识让陆麒带着穗儿去侧殿等候。

穗儿原本见顾衍之脱了上衣，面上是有些羞怯，也想退下。可听到顾衍之主动让陆麒带着她离开时，她脚步微微停顿，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了顾衍之胸口处缠绕着的厚厚绷带。

她面上一怔，脚步停下，御医已经拆开了绷带，即使只是拆下薄薄一层，却已经能够隐隐见到里头透露出的血色。

穗儿的脚步，再也挪不动了。

她紧紧的盯着顾衍之的胸口处，看着御医拆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终于，狰狞的伤口显露。

即使御医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却也让顾衍之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御医见此，连忙朝着站在一侧的穗儿等人过来擦汗。

陆麒拿了帕子，犹豫是否该递给穗儿之时，穗儿已经主动伸出手，沉默的拿过了帕子，走到了顾衍之的身边。

顾衍之抬起眼睑，看向穗儿，却见穗儿红了眼眶，面上满是心疼与难受，却紧咬牙关，什么都不显露，只垂头给他擦汗。

“别看，已经不疼了”

顾衍之是真的不想让穗儿见到自己如此狼狈又痛楚的一面，他想伸手去安抚穗儿，可是他已经疼得没了力气。

御医手上动作速度，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

这一下下的动作，自是比方才拆伤口时候还要痛苦，顾衍之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御医敲了敲顾衍之疼得发白的脸色，只轻声问了一句“殿下，是否让外头宫人进来帮忙按住您的身体”

显然，接下去，只怕痛楚更甚。

顾衍之已经疼得没力气说话了，但摇了摇头。

穗儿抓着毛巾的手，用力的几乎让指尖发白，她很想侧过脸，不想看到顾衍之如此痛苦的样子。

可是她却更像感同身受，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

最终，她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紧紧抓住了顾衍之抓着床单的手背。

顾衍之面上微微一怔，看向了穗儿。

而在这个时候，御医拿起搁在一旁的药瓶，动作速度的朝着顾衍之的伤口上，猛地撒上了药粉。

“嗯”

顾衍之闷哼一声，抓着床单的手，青筋暴起，但他没有痛喊出来，也没有动弹过身体，硬生生的忍住了。

御医诧异的看了一眼顾衍之，不敢耽误，赶紧又拿了干净的绷带，给顾衍之再次包扎了起来。

待包装完了后，御医只小声叮嘱道“殿下如今可以用些干净的补汤待会儿，微臣给您再开些补气血的药，殿下记得饭后服下，好帮助身体尽快恢复。”

“好。”

顾衍之微微点了点头，颇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如今在寝宫里的人，也都算是他的人，可并非是他能够完全信任之人，他自然不可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与穗儿的亲近。

所以，他很快让御医与宫人们都退下了，只留下黄嬷嬷与陆麒陪在身边，然后，他反手抓住了穗儿的手，笑的一脸满足。

穗儿这一回，没有像方才一般甩开顾衍之的手了。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仍是怔怔的看着顾衍之已经包扎上的伤口，方才那狰狞的伤口，还存在她的脑中。

昨日，顾衍之受伤的消息传到府邸来时，虽然也说危在旦夕，可到底不够确切，她虽担忧，但今日随着黄嬷嬷进宫，见顾衍之已经安然无恙躺在了床上，还有闲心与她斗趣，她以为是虚惊一场，什么都好了

但她没有想到，顾衍之竟然受伤如此重

甚至只要差一点点，或许自己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绞的深疼。

穗儿没有说话，只是哭着，顾衍之看着她这副样子，心中又是温暖甜蜜，又是怜惜劝慰“没事，只是伤口看着吓人了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穗儿听着，心口越发泛酸，眼泪止不住落下，也将昨夜里自己的懊悔与担惊受怕的委屈与恐慌，全部发泄了出来。

顾衍之看着她这般，什么都没说，叹息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却是轻柔道“穗儿，我无事，我还要活着这条命，来见你呢”

“二爷，您说的是什么话”

在这个时候，陆麒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他看着穗儿，轻声道，“先时二人出门时，说让奴才好好照顾您，说若是自己有什么事情，便将您送回家里去，好好安置”

“奴才当时未曾多想，如今想来，二爷只怕是有所预感，觉得自己会出事穗儿姑娘，二爷对你可是真的一心一意，什么都盼着您好”

“胡说八道什么呢”

顾衍之轻声呵斥，穗儿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了顾衍之的大掌之中，心中难受的不行。

昨夜的情绪与心境，再次涌上心头。

她不敢去想假如，但她想到了昨夜的懊悔，她后悔自己拒绝他拒绝的太狠，后悔自己对他太过于绝情。

而现下，他好好的活着，还能笑着与自己说话，对她好。

她原本强自冷硬的一颗心，那故作绝情的外壳已经慢慢破碎了。

她真的不想让自己后悔。

“我我不想你出事。”

穗儿哽咽开口说了一句。

“傻丫头，我无事，不是好好的吗”顾衍之轻声安慰着，还瞪了一眼陆麒，“你别听陆麒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情呢。”

他的话音未曾落下，穗儿又是哭了起来，哭的伤心极了。

“傻丫头，别哭了，我无事。”

顾衍之这会儿倒是不敢再卖惨，也是唯恐穗儿这丫头真的给哭坏了眼睛。

“为了你，我也不敢有事，我不是说过，要陪你一辈子的吗”顾衍之下意识如此说着，倒是没有想过穗儿会回应。

但是他却是没有想到，他说完这话，穗儿却是突然轻声应了一声“嗯”。

顾衍之以为自己是挺差，但这个时候，穗儿抬起了头，哄着眼睛看着他，只是语气强硬道“你说的，陪我一辈子，不能失言，不能出事”

“穗儿”

顾衍之有些结巴了，不敢置信的看向穗儿，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怕自己理解错意思。

但穗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他。

顾衍之面上渐渐浮现了灿烂的笑容，他紧紧抓着穗儿的手，顾不得自己伤口，想要起身抱住她。

但如今的他，却是任由穗儿宰割，虽然意识到他的意图，赶紧按着他的肩膀不许他起身，饶是如此，顾衍之还是拉着穗儿的手，放到了嘴边，轻轻的亲了一下，珍之视之。

穗儿看着顾衍之开心坏了的样子，心底里最后一丝犹豫，终于烟消云散。

她其实也不知自己这般做究竟是对是错，她更是知晓这般，辜负了家人的期盼与希望，更是违背了她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诲，可是经过顾衍之差点没了性命这一回事情，她却不想再体会这份绝望的遗憾。

哪怕日后她后悔了，至少当下，她还是选择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 穗儿做出这个选择，其实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气，尤其是对家人的愧疚更是会让她十分不安，可是她的确是对顾衍之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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