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少女[综] 11、第十一块石板

天色渐渐变暗，街灯在飞驰的车窗外连成一线，御芍神紫手肘搁在车窗边，撑着一侧脸颊望着窗外出神。

做出「留下来」这个决定，现在回忆一下的话，少年还有几分不真切感。

三轮一言是他最尊敬崇拜的老师，也是他的「王」，一直以来，他抚养他长大，照顾他的生活，教会他很多东西，还给了他力量。

对他来说，一言老师既是师父，也是父亲。

但是并不够，一直陪伴在老师身旁的御芍神紫，也经常会跟随着他以「无色之王」的身份行动，他见到过那爆裂的赤色和深沉的蓝色，还有无比威严的金色。

那些光芒，美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他不甘于留在偏远的小山村，内心里，有一股蠢蠢欲动的力量在催促着他离开那里，去追寻更加绚烂更加激烈的美景。

那是留在一言老师身边无法看到的。

与此同时，御芍神紫又会对产生这样想法的自己感到唾弃，他明明应该报答老师，怎能如此背弃对自己如师如父的老师

他的纠结，与藏于心底的野望，一言老师恐怕早已知晓。

因为那天在御柱塔中，一言老师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

他会离开，去追随自己真正的「王」。

真正的……王。

少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重新聚焦的目光落到窗玻璃上，夜幕的黑暗让玻璃变成了一面清晰的镜子，完整倒映出旁边正一脸投入地打着手机游戏的小女孩的脸。

手机的光照在她脸上，那双眼睛亮得出奇。

小小的，柔弱的，美丽的一个小女孩。

她就是他真正的「王」。

明明是一个很荒诞可笑的念头，但是从第一眼看到她，看到那种颜色，他就一直被她吸引着目光与注意力。

“在玩什么”

他歪头笑问。

“等一下哦御芍神哥哥，马上就好。”

小女孩头也不抬，短短的手指动作飞快地在小小的屏幕上点划操作着。

御芍神紫凑头过去过去看，然后扬起眉毛，“魔方”

“嗯”

夭夭一边操作一边还抽空在回答他，“很有趣呀，我遇到一个对手啦，他也很厉害呢。”

“哦有多厉害”

在夭夭的操作下，魔方的几个面正在飞快旋转着，很快已经拼凑出了大体的颜色。

“我刚找到这个游戏的时候，看了一下游戏说明，就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拼好魔方就算赢，是要和别人比赛的。”

她继续操作着，眼睛越来越亮，“刚开始几场，我都输给那个人了，从第十场开始，我才慢慢追上他。”

御芍神紫眯了眯眼，屏幕上魔方的转动速度快得几乎就剩残影，以他的动态视力，都有些跟不上夭夭的操作速度。

他怀疑夭夭在操作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确认键位，而是全部凭借手指的下意识举动，就像盲打键盘那样在进行各种操作。

“对于新手来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他扬起眉毛。

“可是，我以前打电动，很快就能上手打赢野猿哥哥他们的。”

小女孩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忽然又“啊”的叫了一声，“又快被超过了！”

她一脸倔强，眼神炯炯地死盯着屏幕。

为了不让她分心，御芍神紫只好先保持了安静，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手机屏幕上。

一个面，两个面……

还差一点点！

屏幕上忽然绽开礼花的特效和音乐，夭夭“耶”地欢呼起来，“我超过他了！”

御芍神紫眨了眨眼，失笑，“那就恭喜你了”

“嘿嘿”

夭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咦，他又发来挑战了呀”

小女孩捧起手机，兴致勃勃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好，这次要彻底碾压他！”

正要接下挑战，一只纤长漂亮地手伸到面前，把手机抽走了。

夭夭懵懵地抬起头。

“再玩下去，小心近视哦，要是未来戴上那种厚厚的镜片，你这双漂亮的眼睛就太可惜了，”

少年摇了摇头，随后又垂下眼睫，语气透着几分别扭，“而且，手机有我好看吗”

夭夭立刻摇头，满脸真诚，“我不玩游戏了。”

少年把手机还给她，此刻对战已经全部结束，参与对战的十多个人的最终成绩排成表格出现在了屏幕上。

御芍神紫扫了一眼，夭夭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做昵称，排在第一位，第二位是昵称名为「h?n」的人，看起来像是名字的缩写，第一和第二所用的时间非常相近，只差了0.02秒，第三名则多了整整30秒，差距非常大。

就算不怎么涉猎这类网络游戏，光看这样一张成绩表也能感受到前两名的成绩是有多厉害。

尤其是，夭夭才玩这个游戏不到一天。

并且，她六岁。

“你很擅长这类东西”

御芍神紫问了一句。

夭夭正在手机上打字，她歪了歪头，“我以前，跟正一叔叔学过计算机系统操作，也研究过编程……”

不过那都是入门级的教学，后续深入的研究，全是夭夭自己一个人在那里闷头鼓捣的。

虽然这个世界1998年的科技水平已经很发达了，但是比起夭夭所处的时代，还是稍微有些差距的，比如说这种刚刚出现的新式电子游戏，只是简单地进行魔方的转换拼凑，与夭夭从前经常玩的那些操作复杂的网络游戏相比，难度等级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这里的网络系统和各种数码电子设备，夭夭稍微熟悉之后很快就能上手了。

“好啦，我告诉小流，下次再跟他一起玩”

夭夭把手机收回口袋里，笑眯眯地合起手掌。

“小流”御芍神紫眯了下眼，“h?n你们交换了名字”

“嗯”夭夭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妥，表情天真无邪，“我们还交换了邮箱地址哦小流很厉害呢，我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就这么玩了一会儿游戏，对面那人长什么样，几岁，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夭夭就说出这样肯定的话，御芍神紫只能认为这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了。

“嘛……”

朋友就朋友吧，只要别出现在面前，影响到他们就好了。

御芍神紫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当然，在很久以后，他会发现，真正天真的是此刻的自己才对，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

车辆在镇目町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冬日的天空黑得很早也很彻底，与繁华热闹的街头不同，镇目町的夜晚，好像笼罩着一层无法言说的浮躁与危险。

牵着夭夭的手走在街上，御芍神紫观察着四周，这里的气氛与其他任何一座城市都不太一样，哪怕是新年的第一天，也没有任何温情欢乐的热闹。

擦肩而过的人，三三两两聚在角落里抽烟的人，蹲在路边大声说笑的，还有喝着酒的人，在他们经过时，都会被这些人审视。

他把手搭上剑柄，以暗含锋芒的冷厉目光回以警告。

年岁稍小的御芍神紫，暂时还没有能把不动声色这个技能掌握好，性情中的骄傲也让他无法忍受自己保护范围内的存在被一些不入流的垃圾觊觎。

哪怕是盯着看也无法忍受。

但是矜贵的小女孩，还在东张西望着这陌生的街景。

黏腻污秽的气息，和暗潮涌动，她全都接受不到，她就像是一个绝缘体，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脚步轻快，含着棒棒糖，哼着听不清的小曲子。

像是漫无目的饭后散步，走了一会儿之后，少年忽然发现周遭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

那种浮躁感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加深重，让心脏剧烈跳动的不安。

本还能依稀看到围聚在街头的三俩小团体已经彻底销声匿迹，只有昏暗的路灯不停闪烁，颇有些灵异。

小女孩轻轻哼着的曲调开始变得清晰，御芍神紫终于听出来，是那首所有人都耳熟能详的《欢乐颂》。

轻松欢快的小调由小女孩稚嫩轻灵的嗓音哼唱着，轻轻回荡在空旷的街头。

“来啦”

夭夭停下哼唱，止住脚步，笑眯眯地说。

皮鞋底敲打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前方黑暗的街巷里，有人走了出来。

像是从地狱深处走来的一群怪物，瞳孔闪烁着凶戾的红光，走得近了，那些残缺的面孔也变得清晰。

如同刚从岩溶炼狱中爬回人间，烧焦的肢体和器官还留在身上，于是就这么变成了他们的标志。

「炼狱舍」

每一个王权者的族人，在加入氏族之时都要经历独特的「仪式」。

而「炼狱舍」的「仪式」，是最为残酷的。

想要加入「炼狱舍」，并得到力量的人，必须献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在「炼狱舍」中，除了「赤王」迦具都玄示之外，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是完整的。

有的人失去了耳朵，有的则是眼睛，全部都被烈焰灼烧成了一团团扭曲的血肉。

据说，第三王权者「赤之王」迦具都玄示是一个厌恶所谓“希望”的人，绝不容许自己的手下中，有那种追求长命百岁的惜命者。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仪式」。

“buona sera（晚上好）”

小女孩捏着裙角行了行礼，抬起头来，依旧是那种充满童真的，孩子才有的眼神。

御芍神紫却觉得手心里浮出一层细汗。

男人插着裤兜慢悠悠走开，路灯狭窄的光影在他脸上变幻，他唇角勾着，懒洋洋地耷拉着肩膀。

与此同时，夭夭也往前走了几步，一大一小像是事先商量过一样，同时止步，停在了路灯的光影下。

御芍神紫想要走上去的，但是被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身体就像被什么死死压制着无法动弹，有冷汗从额际开始慢慢滑落。

迦具都玄示的目光，像是在看路边的一颗石子，或者是被人乱丢的废弃饮料罐，轻描淡写地从他身上掠过。

他的两只手都插在西服裤的口袋里，背脊弓下来，凑近了小女孩。

他的笑容看似轻浮，却又像含着某种深意，就这么近距离的与这个娇弱的小女孩对视着。

影子被路灯的光线拉得很长，看起来像是一只弓起背脊的野兽蓄势待发。

野兽伸出了爪子，指甲灼灼燃烧着赤色烈焰。

“来吧。”

野兽说，暗红色的瞳孔深处，有幽深的光芒闪烁。

夭夭握住了那只赤色的兽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