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xpt4 > 科幻 > 养狼为患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养狼为患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作者:青端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1 23:29:29 来源:就爱谈小说

什么喜不喜欢的, 还娶亲

陆清则晕晕乎乎的,脑子蒙圈,反应迟钝, 半晌都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愣愣地看着宁倦的脸发呆。

宁倦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向来端方泰然的陆清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顿了顿,轻轻抬起陆清则的下颌, 语气缓和下来“老师”

陆清则镇定自若的“嗯。”

态度很冷静,尾音却是从鼻腔里哼出来, 带着点鼻音, 和平时大相径庭。

宁倦静默了一下,迟疑着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清则想也没想,矢口否认“没有。”

他拍开宁倦的手, 认真地道“你看着,我还能走直线。”

说完, 倔强地走向前面的石子路。

宁倦怕陆清则摔了, 上前想扶他, 却发现他的步伐还算稳当。

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清则原地转了三圈后,一腔坏心情终于被破坏殆尽, 没忍住一下笑出来。

方才在宴会上, 他迟迟不见陆清则回来,心里不安,干脆亲自找了过来。

才寻过来,就听到礼部侍郎与陆清则的对话, 听得他心底腾地燎起一股火, 霍然席卷胸膛, 几乎烧灼尽了理智, 每吸一口气都让他如鲠在喉,却又不知怒从何来。

却没想到,还能看到素日冷静自持的陆清则露出这么可爱的一面。

宁倦回头瞪了眼跟过来的几个侍卫与长顺,示意他们扭开头,不准看。

然后才上前去,轻轻拉住陆清则,嗓音带着笑“好了,我相信你没醉。”

陆清则停下了兜圈子的举动,负手淡然地点点头,却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宁倦忍不住靠过去“怎么了”

陆清则其实早就没什么力气了,目光在少年脸上描摹了片刻,艰难地辨认出这是他养大的小果果后,脑袋忽然沉重地低低一磕,整个人几乎是扑进宁倦怀里的,含混不清地叫了声“果果。”

宁倦长大了。

不像小时候,他扑到陆清则怀里,也只能贴着他单薄的胸口。

陆清则站立不稳地倒在他怀里,头轻轻蹭在他的颈窝边,灼热的呼吸带着几分香甜酒气,徐徐喷洒在宁倦清晰的喉结上。

敏感的脖子被温暖的气息拂过,宁倦垂在身侧的手猛地紧攥,浑身绷成条弦,脑子空白一片,只剩怀里这份轻飘飘、却重若泰山的分量,喉结重重地滚了滚,嗓音涩哑“老师”

怀里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绷,像小时候那样,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想说什么“我困了,果果。”

陆清则又想了会儿“带我回去。”

说完这句话,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合上眼睫,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心地交给了宁倦。

之前跟过来的小太监见陆清则不胜酒力的样子,连忙过来想帮忙“陛下,奴婢来扶陆大人吧”

话没说完,就被长顺捂着嘴摁回来了,低骂道“作什么死呢陆大人也是你碰得的”

小太监茫然地看过去,还没弄明白怎么了,便见到尊贵的皇帝陛下略一俯身,轻松地将陆清则抄抱了起来,大步走向乾清宫,上身几乎纹丝不动,步子均匀稳当。

小太监目瞪口呆。

连长顺心里也犯嘀咕。

陆大人生得那副容貌,别说男子,就连女子,他也没见过有比得上的。

偏生陆大人还体弱多病,清清瘦瘦,有时候风略大一点,都叫人担心他会摔了。

可即便如此,陆大人也是个实打实的男人啊

此时被陛下这么抱着,画面实在是有点说不上的古怪。

长顺瞅着宁倦的背影,心里咯噔了下,没敢继续多想。

一路无言。

宁倦就这么静静地抱着陆清则,回到了乾清宫。

他走得太稳,陆清则不仅没被颠醒,反而在轻微的晃荡里,睡得愈发沉了几分。

长顺担心宁倦累坏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宁倦将陆清则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了,赶紧凑上来“陛下,奴婢给您揉揉手。”

宁倦拧了拧眉,不悦地剜他一眼。

也不小点声,吵醒了陆清则怎么办

长顺会意,放低声音“您的手”

“不必。”

宁倦垂下眼,眼睫遮住了眼底神色,看着自己的手,虚虚握了握,声音轻忽下去,若不是离得近,长顺都听不清那一声“他轻得很。”

抱在怀里,就似一根羽毛般,没什么重量。

瘦得好似只剩一身病骨,叫人心惊胆战的,生怕动作大一点就会让他散了架。

少年天子的嗓音放得很低很柔,那一瞬间无意识流露而出的语气,不像在说自己的老师,反倒像是在说

嘶,不要命了吗

长顺一阵头皮发麻,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失心疯了,赶紧压住那些没来由的念头“那陛下,前头的宴会呢”

“差不多也该散了。”宁倦亲自给陆清则盖上了薄毯,放下床帘,走出里间,淡淡吩咐,“朕去收个尾,叫人温着醒酒汤,准备好热水。”

长顺连声应是,给宁倦重新披上外袍,抚平了每一丝褶皱,跟着宁倦又回到了前头。

大臣们等了好半天,才把宁倦等回来,见陆清则不在,窃窃私语不断。

宁倦倒是坦然得很“太傅病体未愈,方才忽然晕倒了,朕去探了探。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上朝,散宴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果然啊陆清则又又又又病倒了

收拾完前头的残局,宁倦步伐匆匆地回到了乾清宫,直奔暖阁,脚步却在踏入内室的瞬间放轻下去,小心走到了床前,掀开帘子看去。

陆清则的睡相很好,规规整整,一丝不乱的,离开前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

宁倦这才恍然想起,方才走得太急,忘记给陆清则摘掉面具了,其他人又不被允许触碰陆清则。

戴着面具睡觉,恐怕并不舒服。

他俯下身,小心将那副沾染着体温的银面具摘掉,露出了床上的人的真容。

大概睡梦中感觉舒适了许多,陆清则的眉宇也舒展开了些。

他眉眼疎秀,气质清冷,平时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泛上云霞般的醉红,整个人顿时充盈着一种勃然欲出的生机,眼角的泪痣恰到好处,平白增了三分艳色。

因为喝了酒,浅色的唇瓣也有了层润泽的红,看上去十分柔软。

室内灯影朦胧,仿佛每一丝空气都浸润了淡淡的酒意,混着清冷的梅香,杂糅成一种令人陶醉的气息,羽毛尖般轻轻蹭过鼻端,淌过心尖。

宁倦握着面具的手陡然一紧,怔怔地望着躺在他床上的这片活色生香,脑子里空白一片,喉结轻轻滚了滚,像是想要将什么情绪吞咽下去。

半晌,他屏着呼吸,伸出手指,慢慢地靠过去,隔着咫尺,无声地描摹床上人的五官轮廓。

从眉间,到眼睫,鼻梁,唇瓣

暖阁内鸦默雀静,近乎可以听到灯花细微的噼啪声。

宁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不敢触碰,却又渴望触碰。

正有些恍惚,手上忽然一暖。

陆清则短暂地睡了会儿,酒意总算消了些,睁眼就看到宁倦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懒懒地抓着捏了捏“小兔崽子,趁我睡着了作什么法呢”

因为刚醒,嗓子还有些喑哑,懒洋洋的,倒不像骂人,反而勾得人耳根发痒。

宁倦耳尖烫得不行,嗖地收回手,慌乱道“老师醒了我、我给你倒杯茶。”

陆清则唔了声,捏捏额角,半坐起来。

他大致回忆了一下睡过去前发生的所有,镇定地略过自己干的丢脸事,接过宁倦倒来的温热茶水抿了口,掀了掀薄薄的眼皮。

这几年小皇帝如抽条的柳枝,长得极快,肩背虽还蕴含着少年独有的单薄感,身量却已经比他要高,挺拔修长,挡着屋内大半的光源。

虽背着光,脸色却并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样,含着锋锐的戾气。

那双狭长的眼眸璨璨生辉,一眨不眨注视着他,若是背后有尾巴,这会儿恐怕在摇个不停。

还是条乖巧可爱的小狗。

之前是眼花产生的错觉么

陆清则思考了下,当时附近昏暗,就天上一轮冷月映照,他又醉眼迷离的,看错眼了也正常。

毕竟他一直担心宁倦会成长成原著里那个凶残嗜血的暴君,宁倦小时候又的确是挺凶残的。

好在他这几年的掰正卓有成效。

现在的宁果果多纯良可爱啊。

不过陆清则还是确认了一下“果果之前怎么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一提起这茬,宁倦脸色就不太好看,挨挨挤挤地坐到他身边,闷闷道“老师之前听周大人说了那么久,是有意成婚了吗”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陆清则穿上大红喜服,迎娶某家姑娘的画面,他心口就止不住地发闷,被什么压着般,喘不上气来。

陆清则恍然大悟。

以前他班里有个学生,是单亲家庭,跟着母亲过,母亲准备重组家庭的那段时间,那个学生一直郁郁寡欢的,担心母亲有了新家庭后,自己就会被忽视,他作为班主任,开导了好久没想到宁倦这么早熟的孩子,也会有这种心理啊

这些年他把宁倦又当学生又当弟弟,还当儿子养着。

在宁倦心里,他应该也是如父如母的存在,所以才会那么黏着他。

到底还是个孩子,害怕他成亲后会被忽视也正常。

陆清则放下茶盏,伸手揽住宁倦的肩,一副谈心的架势。

宁倦板着张脸,预感到陆清则嘴里大概吐不出什么他想听的话,却还是又往他身边蹭了蹭。

陆清则的语气放得很柔和“担心我成亲后不要你啊”

宁倦紧抿着唇瓣不吭声。

果然是在担心这个。

陆清则偏头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也软下来,觉得这小家伙实在很可怜,又乖得惹人疼,温声道“放心,在铲除威胁前,我是不会想着成亲的。”

宁倦脱口而出“那之后呢”

之后

之后若是能遇上喜欢的姑娘,或许能试着追求,遇不到也没什么,他又不执着于结婚生子,那不是他人生规划里的终点。

何况他这一身病骨沉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能不祸害人家好姑娘,还是别祸害了。

陆清则没有真把宁倦当成三岁小孩儿来哄,认真地道“果果,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份情谊不会因我成亲而改变。就像你成亲之后,也不会对我有其他改观罢所以,即使往后我遇到知心之人,你也永远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不会有分毫改变。”

陆清则自认这番话讲得很透彻了,宁倦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心口处蔓延出一股冰冷的戾气与愤怒。

和知心之人成亲生子

永远把他当孩子

陆清则不会以为他这么说,他会很高兴吧

可是宁倦又有些茫然。

陆清则是他的老师,他要不要成亲生子,他没有资格置喙。

矛盾的不甘在心口剧烈碰撞着,又不能将这些情绪发泄到陆清则身上,最终宁倦面色一沉,声线压得极低“时候不早了,老师早点歇息。”

陆清则捧着茶盏,瞅着少年拂袖而去的背影,生出几分纳闷。

怎么还是不高兴

他琢磨了会儿,试图分析小皇帝的心理。

脚步声又传来,陆清则以为是宁倦又回来了,笑着抬头一看,是长顺。

长顺端着醒酒汤,看到笔直端正坐在拔步床上的陆清则,又暗暗打量他的脸色,心底直犯嘀咕。

陛下刚才出去时满面沉怒,他还以为是跟陆大人吵架了,但看陆大人面色如常的而且就陛下对陆大人的看重,怎么舍得和他吵架,就算生着气,还记得让他来送醒酒汤呢。

这不还挺师生情意浓的

他心思转来转去,堆着笑道“这醒酒汤是陛下抱着您回来时,吩咐内厨做的,还温着,陆大人快喝吧。”

陆清则眨了眨眼。

宁倦把他抱回来的

他之前睡得又不死,居然没被弄醒么。

陆清则一口口喝着醒酒汤,又听长顺小心道“陛下待陆大人一片真心”

陆清则呛了一下。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宁倦对他一片真心

长顺赶紧上来,轻轻顺了顺陆清则的背,看他呼吸缓下来了,才继续说“陛下平时一个人在宫里待着,就念着大人能进宫陪他片刻,有什么新鲜玩意,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您,他最舍不得与您置气了,方才”

陆清则看他一副谨慎试探的样子,好笑地摆手“没吵架,安心吧。陛下呢”

“陛下去了南书房,把人都赶出来了,一个人在里头闷着。”长顺叹气道,“今儿还是陛下的生辰呢。”

陆清则顿感宁果果更可怜了。

是啊,今儿还是他的生辰呢。

一整日,绝大部分都用来应酬了,剩下这点时间,还生着闷气。

长顺看他凝眉,趁热打铁“陛下前些日子还发了好大的怒,今儿心情也不太好,晚宴上都没吃几口东西呢。”

陆清则偏头看他“前些日子怎么了”

他前几日进宫讲学,小皇帝看到他依旧是笑眯眯的,也没见有什么异色。

长顺赔笑道“这个小的不敢讲,不如您去问问陛下”

话里话外,一直积极地推动他去跟宁倦主动求和。

陆清则喝完了最后一口醒酒汤,懒懒地站起身“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走了几步,又略一停顿“你方才说,陛下晚宴上没怎么吃东西”

小半个时辰后,陆清则端着亲手做的长寿面,并着盘糕点,走到了南书房门口。

书房内烛光明亮,原本侍奉在内的内侍都在门外待着,确实全被赶了出来。

肝火还挺旺。

陆清则轻轻敲了三下门,没得到回应,又敲了一下,里面传出少年冷冷的声音“滚下去,别烦朕。”

这么凶啊

陆清则不紧不慢地又敲了下门“那我滚了”

话音才落,书房内霎时一阵慌乱的桌椅碰撞声。

噔噔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旋即嘎吱一声,书房门霍然被拉开。

宁倦急匆匆的,微微睁大了眼,看到陆清则,又惊喜又不可置信。

他方才怒冲冲地跑出来,还以为陆清则肯定会生他的气,就有点惶惶的,待在书房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陆清则会主动过来。

两人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台阶下。

陆清则微微仰首看他,戴着面具,看不见神色,但嗓音里满是调侃“还要我滚吗”

宁倦脸一热,明明是站在高处的那个,却仿佛矮了一头,嗫嚅“老师”

“好啦。”陆清则还抬着东西,扬扬下巴,示意他进屋,“听长顺说你晚上没吃什么,给你弄了点吃的。”

宁倦震惊地瞪大了眼“老师亲手做的”

“眼珠子都要掉进碗里了。”陆清则跟他进了书房,含笑道,“来尝尝味道,许久没下过厨了。”

宁倦并不在意这碗面的味道如何。

对他而言,这是陆清则亲手为他做的,就能抵过世间一切美味珍馐了。

何况味道并不差。

宁倦吃着面条,心尖上的雪被融了一层层,充盈着喷薄欲出的暖乎乎的甜意。

陆清则坐在宁倦对面,支着肘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宁倦吃面。

他意外落入这个时空,身似浮萍,并无根源,周遭的一切于他而言,无不陌生,宁倦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立足的理由之一。

宁倦的确看重他,但他对宁倦的看重,恐怕更甚几分。

长寿面吃完了,还有个圆圆的糕点。

这个制作难度比较高,是陆清则让内厨的厨子用面粉、蜂蜜做成的,勉勉强强糊成个蛋糕的形状,上面缀着圈晶莹酸甜的樱桃。

陆清则从袖子里摸出根细长的蜡烛,借旁边的油灯点亮,正正经经地插在蛋糕上。

宁倦茫然地睁大眼睛“老师这是做什么”

陆清则晃着脚,唇角衔着点笑,哄孩子“在我的家乡,过生辰时会吃蛋糕,点根蜡烛在上面,吃前闭眼许愿,再吹灭蜡烛,就能心想事成。”

宁倦半眯起眼,探究地看了看陆清则。

他着郑垚查过陆清则的家世。

陆清则祖籍临安府,自幼父母双亡,供养他读书长大的伯父,也在他进京赶考前病逝,再无其他亲人,简简单单,清清白白。

临安府有这样的习俗吗他从没听说过。

看来老师还有些其他的秘密。

宁倦并不信神,甚至是厌恶的,世上哪有许个愿望,便能实现的简单事。

崇安帝妄图问道长生,折腾了那么几十年,也不过是徒增史书上一笔,供后人笑话罢了。

不过陆清则这么说了,他也就照做了,闭上眼时,原本无波无澜的心里,忽然急速地跳出几个下意识生出的愿望。

他想和陆清则一直在一起。

他不想陆清则和别人成亲。

他也不想陆清则一直将他当做小孩儿看待。

几个愿望交织着,最终化成一声轻叹。

宁倦想,还是老师的身体最重要。

诸天神佛若有灵,便让老师福寿康宁,伴他长长久久。

他愿付出一切代价。

愿望许下,宁倦睁眼吹灭蜡烛,抬首便迎上一双温和的笑眼。

“果果,生辰快乐。”

隔日一早醒来,宁倦已经去上朝了。

陆清则生出淡淡的未成年孩子去上班养自己的罪恶感。

担心陆清则会走,宁倦还把长顺留下来看着他。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都会在宫里小住几日,也不知道这孩子紧张什么,每次都怕他跑了似的。

昨晚宁倦搂着他说了许久话,陆清则是在宁倦的床上睡着的。

大概是因为那杯酒,到现在身体还不太舒服。

陆清则懒倦倦地闭上眼,被子蒙头,打算再眯会儿。

这一眯,直接就把宁倦给眯回来了。

陆清则模糊醒来,就听到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低低的问话声,含着冷淡的不悦“多少叫他吃一口再睡,怎么办事的。”

长顺又挨骂了

陆清则颇感愧疚地爬起来,拢了拢里衣,往外边走去“是我贪懒觉,说长顺做什么。”

长顺低头耷脑地挨着训,听到陆清则的声音,感动地看过去,又被宁倦瞪得缩了下脖子,赶紧收回视线。

宁倦的衮服还没换下,显露出几分帝王威仪,在陆清则面前,脸色迅速柔和下来“老师睡得好吗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陆清则点了点头,努力睁开眼皮。

这副身体底子受了损,每天早上醒来,都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让身体和精神同步醒来。

而且睡不足会迷糊,睡过头了也迷糊。

看他脸色睡得微红,又一副迷离神态,没有了往日那副处变不惊、从容镇定的温和冷静模样,宁倦又觉得可爱,又是心疼,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耳根微红地别开头,顺手把长顺的脑袋又拧开了些“老师,往后切莫沾酒了。”

一杯酒就迷瞪成这样,三杯酒下去,还不得别人说什么,他就是什么

太危险了。

陆清则毫无自觉,懒洋洋地应了声,扭身回去洗漱净面。

宁倦也去换上了常服,等着他一起用午膳。

起床这么久,陆清则也彻底清醒了,这才想起来,昨晚哄孩子的时候,忘记问宁倦前些日子是因为什么事不高兴了。

连长顺都不敢跟他提。

陆清则吃着宁倦夹给他的清炒藕片,顺口一问,宁倦的脸色就有点不爽起来,锁眉瞪了眼长顺。

长顺默默在角落里面壁,弱小可怜无助。

陆清则看不过去,用勺子轻轻敲了下碗沿,清脆的当一声“老凶长顺做甚,他又没说什么。说说,怎么回事”

宁倦还是不太情愿“怕脏了老师的耳朵。”

陆清则稍一揣摩,就有了猜测“和蜀王有关”

能让宁倦觉得提起来都恶心的,那大概只有当年觊觎他的那位蜀王宁琮了。

看陆清则猜出来了,宁倦皱着眉,不快道“宁琮想借贺寿之名进京,被我拒了。”

想起当年宁琮离京前派人来传的话,宁倦垂下的眉眼间掠过丝丝阴鸷杀气。

若不是现在腾不出手解决宁琮,宁琮的人头这会儿已经摆在案板上了。

陆清则摇头“宁琮不值得过多关注,该小心的还是靖王。”

比起宁琮这个蠢货,闷着声随时等着咬人一口的靖王宁璟,才算得上是威胁。

宁倦仔细注意着他的神色,看他没有太被影响到,才暗暗放下了心。

陆清则察觉到他那副谨慎的模样,哭笑不得“被宁琮惦记是恶心了点,但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这些,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

宁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本朝好南风,此前就有几个皇帝纳过男妃,连带着民间好男色的风气也盛行起来,甚至还有朝臣娶过男妻。

老师怎么就那么安心

他心里无奈,但确实不想让陆清则受影响,便把话吞咽了回去,胡乱点了下头。

罢了,反正他会小心地看好陆清则,让他不被那些人触碰。

用过午膳,陆清则和宁倦去了书房,进去一抬眼,就发现昨日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宁倦的那副画,已经被挂了起来。

画的是陆府院中的腊梅,点点绽红,傲雪凌霜。

皇帝的书房,挂着的自然都是些绝世名作。

陆清则的画技算是不错的,但放在一众名家的作品里,仿佛新手误入大佬村,简直公开处刑,惨不忍睹。

陆清则沉默三秒,知道肯定拗不过宁倦,只能移开眼,当没看见“对了,我昨日进宫时,遇到了秦远安。”

京中勋贵子弟众多,但有出息的少,大多都是蒙荫讨个闲差。

秦远安相貌堂堂,熟读兵书,在武试中大放异彩,被一群歪瓜裂枣衬托得格外清秀,是根好瓜。

宁倦的指尖略微一紧。

便听陆清则毫无感情地道“他与卫樵还有来往,似乎感情不错,派人盯着点。”

能否借卫樵尽快渗透卫府,就看秦远安的了。

宁倦指尖又松下来,露出笑意“老师放心。”

这孩子,傻乐什么呢

陆清则疑惑地看他一眼,亲手倒了杯茶推过去。

宁倦接过来品了口,表情顿时一凝。

他低头看了眼茶汤,露出几分疑惑。

陆清则坐在他对面,悠悠笑道“看你最近火气挺旺的,特地给你泡的菊花茶,清清火。怎么,不喜欢”

“喜欢的。”宁倦急急咽回差点秃噜出的教训长顺的话,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喜欢,又喝了一大口。

差点呛到。

陆清则看他那样,眼睛弯了弯“江右的消息来了吗”

宁倦皱了下眉“算算日子,早该到了。”

为防陆清则再说他火气旺,努力咽下了问责的话。

古代路途遥远,宁倦密令郑垚养的信鸽也飞不了那么远,陆清则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倒是因为信鸽,联想到了其他的东西“昨日那只海东青呢”

海东青英武神俊,天性不训,送到宫里来,会有专门的人熬鹰。

所谓熬鹰,便是不让海东青睡觉,消磨它的脾性,再以“过拳”“跑绳”“勒腰”等训练,训出只野性尽磨、只余奴性的猎鹰。

这过程很残忍,陆清则经过现代教育,稍微想想便觉不适。

他身处这个时代,自知凭借一己之力,不可能更改时代的洪流。

可是对于一只鹰,他就忍不住会想多点。

毕竟要放一只鹰自由,比放一个人自由简单多了。

宁倦看陆清则沉默下来,微微倾身,凝视着他的眼睛“老师想让我放了那只海东青吗”

陆清则稍一犹豫,摇头“这是你的礼物,不必过问我。”

他并不想仗着自己是宁倦的老师,来要求宁倦做什么。

“那便是了。”猜对了陆清则的心理,宁倦露出个满意的笑,“我知道老师心善,不忍看那只海东青受熬鹰之苦,不过它被从漠北送来,浑身都是伤,等伤养好了,我就放了它。”

陆清则没觉得高兴“真的不必,你若喜欢,就”

“老师。”宁倦打断他的话,脸上依旧带着笑意,轻描淡写的,“你想做的,我会为你做,只要你心甘,我便情愿。

“一只鹰而已,在我心里,比不上老师对我笑一下。”

少年的语气淡淡的,态度却很强势,眼神过于坚定,陆清则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不知怎么,对上宁倦愈发幽邃漆黑的眼眸,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揉揉额角,甩去心底升起的古怪感觉,语气严肃“果果,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任何人做出违背理性与原则的决定,你是大齐的君主,切忌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

那些只凭自己的好恶来决定对旁人态度的,要么成了暴君,要么成了昏君。

“老师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倦笑了笑,“况且,我本来也不喜熬鹰。”

将鹰抹去野性,让凶猛桀骜的海东青变得奴性十足,他不喜欢。

并非他天性中没有征服欲,对于他不喜欢的东西,这样做自然没什么,但他喜欢的东西,一旦如此,他就会失了兴趣。

他要的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陆清则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下午些的时候,陆清则拒绝了宁倦让人把那只海东青带来查看的提议,跟着宁倦亲自去了趟鹰房。

那只千里迢迢送来的海东青被关在铁笼子里,已经疲惫入睡,昨日离得远,今日走近了,陆清则才发现它身上血迹斑斑的,想来在路上就已经过熬鹰驯化但显然收效甚微。

即使伤痕累累,这只雪白的鹰隼依旧极为神俊威武。

驯鹰师擦了擦汗“陛下,这只海东青年龄虽小,但野性十足,最好不要靠得太近,以免伤到龙体。”

那只海东青警觉地睁开了眼,锐利的鹰眼望来,发出威胁的唳声。

看到陆清则,海东青偏了偏头,注视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宁倦眉尖一蹙,立刻就想挡到陆清则面前。

陆清则比了个嘘的手势,夹了点旁边备着的新鲜肉类,隔着一段距离,递到它嘴边。

驯鹰师忍不住道“大人,这只海东青的脾气很倔强,恐怕是在路上受过训,不会主动吃”

话没说完,那只海东青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叼走了陆清则手里的肉。

陆清则从小就很有动物缘,大部分动物都很亲近他,去动物园的时候,就连狼都会在他面前打滚卖萌,和朋友旅游去黔灵山,猴子不仅不抢他的东西,反而会把抢到的东西分给他。

没想到换了个壳子,这体质还在。

他眼褶微弯,看海东青低头进着食,斟酌了会儿,小心地伸出手,想尝试能不能再靠近一点。

驯鹰师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

这只海东青年纪小是小,但劲极大,这位帝师又病歪歪的,宽袖下露出的手腕伶仃细瘦,手跟玉雕似的精细,鹰嘴一啄下来,恐怕要玉碎当场

以陛下对他的重视,他的脑袋不得跟着一起掉

驯鹰师下意识地看向宁倦,张口想劝,宁倦却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盯着那只海东青,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跟在边上的侍卫若这畜生有任何伤害陆清则的可能,即刻宰杀。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陆清则的手上。

那只手瘦长雪白,十指流玉,美轮美奂的,精致也脆弱,一摔就碎般。

鹰房内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陆清则的手顺利触碰到了带着丝暖意的鹰羽,出乎意料的蓬松柔软。

海东青依旧低头进着食,仿佛没有察觉,虽没有表现出亲昵之意,但完全不排斥陆清则的靠近。

和想象里一样。

陆清则若有所思地笑了下“它有名字吗”

驯鹰师一口气憋得脸色发青,这会儿终于放心地吐了出来“没、没名字没想到它竟然愿意亲近您。”

他颇有经验,一接到这只海东青,看出脾性,就知道十有会熬鹰失败,心里还惴惴着,看到这一幕,实在是震撼。

陆清则收回手,想了想“那就叫小雪吧。”

驯鹰师“啊”

驯鹰师傻了傻,愣愣地望向皇帝陛下。

宁倦的视线却没落在那只海东青上,而是注视着戴着冰冷面具,只唇边带笑的陆清则,似被感染了般,也露出了笑意“就叫小雪,听老师的。”

于是在宫里小住的这几日,陆清则多了个爱好。

宁倦去上早朝,他在鹰房,回来陪宁倦一会儿,又去鹰房,晚上睡前,还要再去一趟鹰房。

小雪非常警惕,只吃陆清则喂的肉,其他人喂的,一律视为对它不轨,打死不吃一口,拥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意识。

有陆清则在,连给它上药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陆清则也从一开始地小心摸一下翅膀,变得能摸摸脑袋,关系逐渐亲昵。

相比陆清则的乐呵,宁倦就没那么高兴了,每陪陆清则去一次鹰房,注视着小雪的眼底杀气就浓郁一分。

鹰房的一群废物点心,养不好这只畜生,害得老师每天都要来几趟,陪他的时间都用来陪鸟了

一只破鸟有什么好的

宁倦郁闷得不行,又不好意思表露出自己在跟一只鸟吃干醋,只能苦兮兮地往心里憋。

不过这破鸟也没那么一无是处。

为了让小雪配合用药,伤势恢复快点,陆清则经过慎重的考虑后,决定暂时住在宫里。

因着这一点,宁倦心底的杀气都减淡了几分。

虽然回过味来后,心里更加郁闷他往日撒娇打滚,求老师多在宫里留几日,老师都会温和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无情拒绝。

但这次老师居然因为这只破鸟留在了宫里

难道在陆清则的心里,这鸟比他还重要

当晚的晚膳,陆清则看着一桌的全鸟宴陷入了沉思。

到睡觉的时候,宁倦忍不住往陆清则怀里蹭,抱着他不肯撒手。

天气是越来越热了,陆清则嫌弃地推了推怀里的少年“睡一边去,别黏着我。”

这个年纪的少年血气方刚,火气太旺,像一团充满蓬勃生命力的火焰。

大夏天的,又没空调,这么黏黏糊糊地靠在一起,过于考验他对宁倦的父爱了。

宁倦沉默三秒,哇地一声破防了“老师”

陆清则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翻了个身,从鼻子里哼哼“嗯,离我远点,说。”

冬天睡在一起的时候,夸他是贴心的小棉袄,等到夏天就翻脸无情,赶他远点。

老师怎么这样

宁倦眼眶都红了,咬牙切齿地看陆清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闷地爬到一边,活像个被负心汉辜负了的小媳妇儿。

然而陆清则依旧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宁倦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在发抖“老师,那只鸟就比我还重要吗”

陆清则都快睡着了,朦朦胧胧地思考鸟什么鸟鸟什么

宁倦盯着陆清则无情的后脑勺,瞪了半天,也没见陆清则有回心转意的意思,眼眶更红了,兀自委屈了好一阵,最终气抽抽地伸手攥住陆清则寝衣的一角,狠狠拧住,闷着脸闭上眼。

虽然被陆清则气得肺管子疼,但淡淡的清冷梅香萦绕在身周,依旧让他感到十分安心。

宁倦独自气够了,终于生出点疲倦,意识渐渐开始失陷。

耳边忽然传来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夜色静谧流淌,纱帐低垂着,将拔步床围出片小小的空间,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嫌弃他太热的陆清则靠过来一些。

他睡前又被按着灌了碗药,含过蜜饯,虽然漱了口,开口时仿佛还带着蜜饯香甜的气息,一只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嗓音带着迷迷瞪瞪的困意“什么鸟不鸟的,你最重要。睡觉。”

然后倔强地画出底线“别靠太近,真的好热。”

宁倦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睁开眼。

陆清则面对他侧躺着,鸦睫密密低盖,衬得肤色很白,在夜色里也如一段冰雪般,眼角的小痣尤为好看,将这幅清冷的美人画点得愈发精致。

怕热又怕冷的。

朕的先生,娇气些也天经地义。

宁倦的气彻底消了,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按捺着自己,没有伸出手去惊扰他。

只在心里翻来覆去地咀嚼陆清则迷迷糊糊的那句“你最重要”,越咀嚼心里越甜滋滋的,胸腔内的那颗东西不争气地蹦跶个不停,让他没办法踏踏实实闭眼入睡,浑身都充满了无处发泄的精力。

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倒是越来越均匀了。

陆清则已经酣甜入梦。

宁倦忽然生出个冲动,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试探着小声叫“老师”

陆清则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宁倦很喜欢陆清则的字。

可是其他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叫的字,他却不能,他若是叫了,就是不敬师长。

但他就是很想叫陆清则的字。

身边人睡梦沉沉,无知无觉。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无人知晓的深夜,年轻的皇帝眼睫轻颤,心如鼓擂,低低地叫出滚烫烙印在心口的字“怀雪。”

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宁倦的心底也生出了几分满足。

可是很快,这股满足便转为了更大的空虚。

方才觉得满足的心口好似塌了一块,贪婪渴求,除了叫名字以外,似乎还能再做点其他的什么,来昭示他们之间的独一无二。

人生而欲壑难填,总会贪求更多。

这次他想要叫陆清则的名字,下次他会想要什么

宁倦的手紧了紧,下意识地不敢再多想,闭上了眼。

隔日下午,迟迟未至的探子终于风尘仆仆地进了宫,带来了江右的消息。

,无防盗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