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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矿区重组家庭 第31章 031

作者:老胡十八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2 00:34:57 来源:就爱谈小说

直到挂掉电话, 卫孟喜心头的堵塞之感才逐渐消失。

上辈子的她一直不信,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亲生孩子的母亲呢都说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她是用一辈子来治愈童年的。

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种种消极影响, 总是能在夜深人静时折磨着她,哪怕后来成为众人眼里不错的人, 但心里好像永远缺了一块。

死过一次,她的执念不可能完全消失, 只希望以后各自安好, 不要再有联系吧。

也幸好, 孟淑娴虽然不是个好母亲, 但对于她需要小学毕业证的事也不多问, 并答应下礼拜依然结婚的时候会一并带来。

相较继父的老奸巨猾和唯利是图, 母亲只是蠢罢了。所以她并未直接给县二小挂电话, 而是打给孟淑娴, 不然这个毕业证能不能拿到手还不好说呢。

***

第一天主动出击, 卫孟喜收起开小饭馆的盲目自信, 不确定生意怎么样, 也不敢备太多的菜, 既然是要卖盒饭,那就像大食堂一样,炒几个固定的菜式就行。

今儿, 她准备的都是不怎么费时的菜, 蒜苗回锅肉、辣子鸡丁、大酱炖茄子和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只要洗好切好,掐着点十点半开始下锅炒。

嫌油烟太呛,黄文凤主动把小呦呦接过去, 给她喂饱了鸡蛋羹和稀饭。

四菜一汤再加一锅大白米饭,五个大大的红花搪瓷盆并未装满,只装了三分之一天气热,要是卖不完可就浪费了。

单独盛出足够一家子吃的份量,卫孟喜就推着“轻如鸿毛”的手推车往矿区后门走去。

“哟,小卫这是干啥去”刘红菊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她店里现在的客人可不少,足足有三桌哩

见卫孟喜不搭话,她又垫着脚看手推车,搪瓷盆都用干净的白纱布和棕榈编的锅盖盖着。

虽然看不见是啥,但香味儿却是藏不住的,尤其那嫩嫩的青蒜爆的回锅肉,肉香,蒜香和豆豉香,小饭馆里的食客闻见都要咽口水。

白捡的宣传机会,卫孟喜会放过吗

只见她大大方方的掀开白纱布,一盆盆香喷喷的饭菜就展现在众人面前,刘红菊顿时脸色一变。

可她还嫌香味儿跑得不够快似的,用手中的蒲扇扇了扇,“香吧很便宜的,一勺才一角五。”

“真的”有俩男工人正准备进严家小饭馆,寻思着今儿怎么也得整俩硬菜打打牙祭,嘴巴是馋了,但心里也有点痛,俩人点三个菜怎么也得画四五块,几天工资就没了啊。

“这么香的回锅肉一勺居然只要一角五分是真的一勺吗”可别像食堂老大姐似的,双手筛糠啊。

另一人则是注意到一盆紫黑色的汤,既有股若有似无的鱼鲜味儿,又有股熟悉的鸡蛋香,他搓了搓手“这是啥”

他们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卫孟喜实在是不能一次性回答完,只能先挑他们最关心的“当然是真的,只是我这儿没碗,两位大哥要是想尝尝,可以回宿舍拿自个儿的饭盒来,回锅肉和辣子鸡丁一角五,茄子九分,土豆丝八分,鸡蛋汤只要五分。”

“我说咋有鸡蛋味儿呢,咱们大食堂的鸡蛋汤是荤菜,卖一角钱哩。”还他娘的压根看不见一丝鸡蛋的影子。

这么多鸡蛋,还这么香,只需要食堂一半的价钱,总觉着不真实。

卫孟喜见又围过来三名工人,跃跃欲试,就连小饭馆里的食客都忍不住出来看热闹了,忙拿起女头大的勺子晃了晃,“咱们小本买卖,勺子就这么大,还希望各位大哥体谅一下。”

她本就长得好看,这段时间休养得好,整个人看着愈发漂亮,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这副花容月貌要是放身材娇小的女同志身上很容易给人“不正派”的感觉,但她个子很高,大大方方地任人打量,不仅不让人觉着不正经,还自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小本买卖嘛,也不能要求别人给你吃个够,只要能下着主食把肚子吃饱就行,要啥自行车呢

这不,趁着人多,卫孟喜又迅速地揭开锅盖,居然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我这儿米饭管够,二分钱一两,大哥吃半斤够吗”

她的米饭颗粒分明,软硬适中,还有一股天然的谷物香味,不像大食堂的,采购为了节约成本都是去粮站买陈粮二手粮,霉变的不少,为了增加重量还加了很多水,故意煮成稀烂饭,吃着不香也就罢了,还不抗饿。

被问到的男人连忙点头,“够了够了。”这样的半斤就是一角钱,加上菜肯定能吃饱。

“那给我来半斤米饭,一勺红烧肉,一勺茄子和土豆丝吧。”围观的人里正好有一个是拿着饭盒的。

卫孟喜把推车推到大门口,固定好刹车,这才戴上袖套,擦干净手,刷刷刷就是满满的几勺。

众人就这么眼巴巴看着,那香喷喷的饭菜装满了两个铝皮饭盒,男人端起就吃。

只见他好吃得闭上了眼睛,嘴巴里还含糊不清的发出喟叹声,那就是满足啊所有人都心动了,这么满满两大盒才四角二分钱,要在大食堂那至少得七八角开外,要是下馆子那就更贵了

“大妹子你等一下,咱们这就回宿舍拿饭盒。”几个男人迅速跑远。

刘红菊眼睛都快红得滴血了,这个卫孟喜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无论怎么弄,就是弄不垮她。

是的,卫孟喜一直奇怪,明明自己做菜手艺不差,价格也不贵,顶多就是位置差点儿,怎么生意就是起不来,原来是严家两口子没少在背后“使力”。遇到曾经去吃过的老食客准备找过去,这两口子就告诉人家,卫孟喜这段时间都不开门,回老家了。

男人们终究是粗心些,也不可能真走到门前去一探究竟,毕竟人家也是个丈夫经常不在家的年轻小媳妇。

遇到新的食客想去尝尝的,这两口子就绘声绘色说谁谁谁吃了卫孟喜小饭馆,肚子拉了三天啥的终于,在他们百折不挠的干涉下,越来越没人愿意往那边走了。

当然,现在的卫孟喜还不知道这茬,她数钱盛饭还忙不过来呢

几乎每个拿了饭盒的工人都是一荤两素,大方的直接两荤两素,有的再加个鸡蛋汤,她不仅手上动作要快准稳,保证每一样菜都是满满一勺,还得保持脑子的高速运转,噼里啪啦算账。

这个大哥的四角二分,那个的五角七分,另一个的又是另一个价,她准备的零钱不够多,就只能用菜抵,仅仅打了十个人的饭,她脑袋就快成浆糊了。

她这脑袋瓜可不像陆广全,人家那叫计算器,她这就是普通人类的脑袋,既要保证运算速度还得保证运算准确率,别说多难了

好容易把这一波卖完,擦了把额角的汗,正想靠门上休息两分钟呢,又来一波。

“大妹子,俺听工友说你这儿卖饭,还有吗”有打到的端着饭盒边走边吃,熟悉的工友看菜式跟大食堂不一样,自然要多问几句。

卫孟喜赶紧笑脸相迎,“有有有,大哥您要多少”

“俺听说你的大白米饭两分钱一两,是真的吗”比食堂的好,还比食堂便宜那么多。

“是真的,大哥您要多少”

“嘿嘿,俺饭量大,你给来一斤吧。”明显是有备而来,递过来的一个洗脸盆一样大的饭盆。

卫孟喜就是再累,那也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就这么一份又一份,也不知道卖了多少份,太阳越来越晒的时候,回锅肉率先卖光了。

接下来是茄子和辣子鸡丁,酸辣土豆丝因为份量稍微多点儿,跟紫菜蛋花汤一样是最后卖完的。

她卫生做得好,哪怕盆底都卖光了,搪瓷盆一圈还是干干净净,就连白纱布也没滴上几滴油。

在刘红菊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卫孟喜挺直了腰杆,推着便捷的手推车回家了。

四个大的放学,黄文凤过来帮他们热了饭菜,此刻已经吃饱喝足睡午觉了。卫孟喜实在是太累了,浑身上下仿佛被汗水湿透,到家一点儿吃饭的胃口都没有,倒头就在床上睡着了,哪里还顾得上洗刷一下。

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上学去了,根花还很贴心地悄悄给她盖了一床小被子,至于袜子,估计是根宝帮忙脱的,毕竟自己那对铁憨憨是不会照顾人的。

卫孟喜笑笑,摸出床头的劳力士手表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但她一点儿也不饿,得先数钱算账。

中午忙着干活,只负责收钱补钱,都不知道具体卖了多少。这不数不知道,一数差点吓一跳,一堆五颜六色的角票和分币加起来,居然有六块九毛六分,刨除成本也还有两块多的利润

这可比开小饭馆等客人上门赚得多了一顿就能挣两块,那以后要是每一天都能卖两顿,每顿都能把搪瓷盆装满呢岂不是得有十块一个月轻轻松松收入破三百啊

万元户还会远吗

要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即使上辈子手里过的钱不少,可卫孟喜也没有此刻高兴,原本以为复刻上辈子的路径就能轻松成功,可穿越大神并不想让她好过,谁能想到她又能绝处逢生呢上辈子的路走不通,她也能有办法自己踩一条路出来。

这种成就感很快化为食欲,卫孟喜就着剩菜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开始准备晚上的菜。

中午已经卖过的她不想再卖,幸好时间还早,五花肉还有几斤,她就干脆烧了个土豆红烧肉,又炒了个豆角肉丝,炝白菜和大蒜炖茄子,因为她发现茄子很受欢迎,利润稍微也比别的素菜高。

掐着点做好,又掐着点推车过去,居然已经有人等在那儿了。

“哎哟大妹子你可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卖了呢。”毕竟跟食堂比起来她真的赚不了几个钱,生怕她被吓跑。

卫孟喜爽朗一笑,“谢谢大哥捧场,以后我每天早晚都会在这儿卖,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儿,你们要是想吃,只管拎着饭盒过来,但凡盆里还有菜绝不让大家伙跑空。”

爽朗好说话,还长得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呢大家伙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

要是进店吃饭的时候聊天,大家伙还会有点尴尬,要避嫌嘛。但在这种人人都看得见的公共场合,参与的人多,双方都自在。

煤矿工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能正眼看他们的女同志,家里老婆见不着面,矿上的女工眼睛都长头顶上,这样相谈甚欢的场面,仿佛给他们枯燥乏味的生活增加了一点点生机。

此时的卫孟喜还不懂,她只是觉着,自己的生意好得有点离谱。

本来以为,晚饭试探着做半盆,不知道能不能卖掉,结果好几个工人来晚了没买到还恨不得跟她回小饭馆吃呢,第二天开始她做满盆,也依然有人没买到。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金水矿上万名煤矿工人,她满满一盆菜顶多也就够盛四十勺,可不就是供不应求了嘛

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她就赚了八十多块钱,腰包那叫一个鼓。

但即使如此,到了吃席的日子,她也不含糊,提前两天跟熟客们说好,礼拜天她要歇业一天,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知道陆广全要加班,卫孟喜也没等他,刚吃过早饭就直接一拖五上市区去了。

“妈妈咱们去哪儿不是要去吃席吗”卫东捂着瘪瘪的肚子,老大不乐意呢,知道今儿要吃席他从昨天中午就开始咬紧牙关滴米未进了。

因为卫红悄悄说过,结婚的是坏小姨,以前都不让他们回姥姥家,这次他卫东要不把坏小姨吃破产他就不姓卫。

“吃席当然得穿新衣服。”卫孟喜其实一直记着答应他们的东西,现在手里宽裕了当然得买。

别说以后有条件再买,很多东西过了这个年纪就不会喜欢了,再说大人搪塞的“有条件”只是个相对概念,只要他们愿意,任何时候都会“没条件”,之所以一直没能实现的,那都是不走心,不在意孩子感受罢了。

父亲以前对卫孟喜虽说不是有求必应,但一旦答应她的事,都会努力做到,一块钱有一块钱爱孩子的方式,十块钱有十块钱的方式,只要是力所能及的,卫孟喜都不想让他们失望。

一行六人坐着厂里免费的中巴车,直接杀到金水市百货商店。这年代的百货商店是质量最好的地方,虽然售货员眼睛长头顶上,但跟外头刚刚冒头的,质量良莠不齐的私人小摊比起来,卫孟喜觉着这口气还是得忍。

至于态度实在太差的,她当然不会客气,她是来花钱消费,不是来找气受的。

卫红根花心心念念的小皮鞋,比矿区商店便宜多了,每人一双,买

卫东想要的绿军装,还带迷彩绣五角星,附送小皮带的,买

根宝就比较别致了,居然想要一只毛茸茸的小熊玩具,卫孟喜稍微犹豫一下,看着孩子忐忑不安的眼睛,还是买了。

至于小呦呦,那自然是买奶粉,现在的她吃饱肚子跟上营养是最重要的,穿着主要以舒服为主。

当然,卫孟喜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买了一条浅绿色的半袖连衣裙。裙子领口是鸡心形的,又不低胸,既能显出修长洁白的脖颈,还能把腰身收得很好,把那腰肢显得盈盈不足一握。

当然,因为她个子高挑,在普通女同志身上能到膝下的裙长,在她身上就只能到膝盖以上两寸,露出一双光洁的骨肉均匀的小腿,别提多漂亮了

“同志你穿这裙子可真漂亮,就跟量身定做的一样。”

“就是,我要有这么高挑的个头,我也买。”

卫东根宝没感觉,反正妈妈穿啥都好看,卫红根花可是秒变星星眼的,“哇哦,我妈妈真漂亮”

卫孟喜高兴,就咬牙忽略价格,买了

当然,为了配上这么气质的裙子,卫孟喜发现自己还缺一管口红。上辈子她一直活到四十岁那年才开始拥有人生中的第一只口红,可惜那时候思想观念还没完全转变过来,总觉着涂口红就是好打扮,就不是好女人,白天她都不敢涂,只有晚上才能悄悄的对着镜子涂几下。

越是不涂越是不会涂,越是不会涂越是容易出丑,有一晚正好自己手底下的会计来找她,看见她一张“血盆大口”,差点没把人吓死,没几天饭店上下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老不正经的妖怪自此,更是不好意思涂了。

卫孟喜看着镜子里自己紧致白嫩的脸蛋,大大方方地说“同志你好,我想买只口红,但我没经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啥样的适合我”

既然自己一窍不通,那就相信售货员吧。

这售货员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才二十岁不到,面庞虽然稚嫩,但却画着精致的妆容,眉毛和嘴唇画得最好,衬托得一张普通的小脸也出彩不少。

但就是因为太好打扮,总被其他售货员排挤,背后当面都没少说她的坏话,无非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之类的,连带着很多顾客也不喜欢她。

忽然被这么一个漂亮女同志客气的对待,小姑娘愣了愣,“姐姐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卫孟喜点点头,非常诚恳的说“我觉得你的眉毛和嘴唇画得特别漂亮,你能不能教教我”

小姑娘立马高兴得差点蹦起来,拿出三只口红给她挑选,还一一说它们的优劣,但因为这年代的化妆品是不能试用的,小姑娘就只能以自己为例子,说哪一只涂上去啥效果。她因为喜欢研究这些,经常是自己花钱买去用,再跟顾客说效果的。

甚至什么样的颜色搭配什么样的服装,什么样的场合穿出去,她都有研究。这不就是妥妥的后世的美妆博主吗只不过是线下的。

喜欢美,并且有实践美的勇气和能力,这就是青春啊。

青春的活力,让卫孟喜也忍不住心驰神往。最终,她选了一管不容易出错的正红色,还学会了薄涂和深涂,她并不笨,只要不怕羞,多请教这位“美妆博主”,一下子就领会了什么样的场合适合什么样的涂法。

她由衷地说“谢谢你啊小妹妹,不知道怎么称呼,下次我要再有需要还找你。”

“我叫李晓梅,姐姐记得找我啊。”虽然这年头的国营单位还没有提成一说,但能增加点营业额,自己脸上也好看不是

李晓梅是高中毕业后家里安排进来上班的,她爸爸原本是市百货公司的采购经理,经常京市海城开会采购,偶尔还能出国呢,是真正肥得流油的好岗位啊,家里从不缺客人。

可自从三年前爸爸突发脑溢血去世后,能把她安排进百货公司就已经是曾经的老相识念旧情了,想要在里头混个风生水起,那得全靠她自己。

偏偏李晓梅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愿阿谀奉承,看不上捧高踩低,每天只沉迷于“打扮”,再加上以前李父的宿敌穿小鞋,她在百货商场的日子并不好过。

卫孟喜认真记下她的名字,离开百货商店,直到坐上中巴车的一瞬间,这才想起来,一通买买买,刚赚的还没捂热乎的八十多块钱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花光了。

当然,虽然恨其不争,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饿出胃病,刚下车她就拎着卫东去吃了一碗水饺,亲眼看着他吃完,把汤喝完。

***

矿招待所规模很大,跟外头普通招待所不一样,不仅有住宿,还有一个大餐厅,而且厨师手艺不错。唯一的儿子结婚,李家也舍得下血本,包了十几桌酒席,每一桌都是十个菜,六荤四素,那叫一个奢侈

卫东刚才吃了半碗水饺的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叫了,流着哈喇子问“妈那是啥”

卫孟喜在他指着的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不许指,好好说,那是红烧大肘子。”足有两三斤重,烧得又软又烂,通红通红的,堪称全桌最硬的菜。

几个孩子同时咽口水,这也太香了吧吃席能吃红烧大肘子,这得啥人家啊看来要把坏小姨家吃破产是任重道远咯。

新人早早来到,正在招待四方来客,谢依然穿着一套非常罕见的粉红色毛呢套裙,丝袜黑皮鞋,盘的新娘头上打着摩丝定型,还插着几朵塑料假话,跟胸前的“新娘”花相得益彰。

以后世的眼光看,这身打扮非常一般,甚至有点土,但在其他新人都穿解放装戴绿帽子的1980年,这是当之无愧的洋气

显然,谢依然也很满意这副打扮,直接过来显摆,“李干部非说这身衣服配我,要我自个儿花钱我是舍不得的。”

卫孟喜只是笑笑,人家花老公的钱也没错。

“听爸爸说要送我一份新婚礼物,姐姐你说会是什么呢”

能让她这么得意的,肯定很值钱,而谢父那样自诩文化人的狗东西,肯定不会送明晃晃的“铜臭之物”,应该是能显他逼格的书画古玩之类的。

古玩不适合长途班车携带,所以应该是书画。

而书画,卫孟喜这个曾经天天打扫卫生的小保姆,怎么会不知道是哪一幅呢

卫孟喜当年是六岁,不是六个月,有些事情她可记着呢。“谢依然,那你可得提醒他,忙着借花献佛之前,要先摸着良心想想东西是不是自己的,不然拍马屁可是会拍到马痔疮的哦。”

谢依然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被怼得说不上话,正好李怀恩过来,她不想自己丈夫的目光被卫孟喜吸引,立马先过去挽着他,有说有笑。

卫孟喜一行是在市里逛够了才往回赶的,来的时候不早不晚,刚坐下一会儿,门口就簇拥着进来四名胸前戴红花的老人。

卫孟喜抱着孩子的手一僵,眼睛下意识就落后面那个中年女人身上。

四十出头的孟淑娴,比养尊处优的李母还年轻,主要是没吃过苦。卫父虽然走得早,但活着时候夫妻恩爱,让她做了七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太太;后来的老谢,虽然急功近利,把“晋升”俩字写脑门上,但不知是出于真爱还是为了稳住她的目的,对她也很宠爱。

就这样,四十岁的孟淑娴,外形风韵犹存,神情中还保留着小女孩的天真浪漫,谁不得夸她命好呢

卫孟喜心里暗暗叹口气,傻也有傻的福分。

她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卫孟喜实在是太漂亮了,往日里不修边幅就能鹤立鸡群,此时穿上浅绿色的收腰连衣裙,头发披散下来,又涂了恰到好处的口红,简直就是人群里当之无愧的风景线。

孟淑娴一开始只是觉着这个女同志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是依然的啥朋友,或者是李家的啥亲戚。同为漂亮女人,她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可越看吧越觉着有点眼熟。

卫孟喜把呦呦递给卫东根宝,根花用干净的小手,小心地帮她捋了捋裙子,确保前面后面都没有一个褶皱。

“妈,谢叔叔。”

老谢也愣了愣,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依依”

以前的“谢依依”虽然也生得漂亮,但跟孟淑娴这样的金丝雀不一样,她胆小,怯懦,无所依仗,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永远像只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但她还是一只眼里有活的小鹌鹑,知道给客人端茶倒水,给他提拖鞋,给妹妹拿书包。

本来一开始他也是不愿养这个拖油瓶的,但耐不住妻子苦苦哀求,最关键是这个女孩真的很懂事很乖巧,几乎不哭不闹,还会经常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讨好“谢叔叔”。

唯一的忤逆,就是改名那一次。

刚随母亲改嫁过去的时候,谢鼎曾经想给她改名“谢依依”,正好跟亲生闺女相配,可卫孟喜那时候刚丧父不久,很反感继父着急忙慌抹除生父印记的样子,哭着闹着不同意,那是她在谢家唯一一次大哭大闹,后来也成了继父不让她继续念书的原罪之一。

卫孟喜笑了笑,周围宾客只觉眼前一亮,美人笑起来比不笑那是好看一万倍啊。“看谢叔叔记性,我叫卫孟喜,不叫谢依依。”

就在众人疑惑他们到底是啥关系的时候,卫孟喜迅速地一把握住孟淑娴的胳膊,从眼里挤出两滴眼泪,“妈,这么多年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孟淑娴就像一只被主人圈养多年的金丝雀,好吃好喝供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连神经反应也慢了半拍不止,半晌才说“你是小喜”

那个驼背含胸,不敢用正眼看人的小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抬头挺胸,这么好看

此话一出,所有宾客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亲妈这世上还有不认识自己亲闺女的母亲

李家父母已经听李怀恩说过,儿媳妇有一个异父异母的继姐,此时哪还有不明白的儿子的大喜之日可不能成为亲朋好友的八卦之日,“小喜是吧,可真漂亮,你能来依然和怀恩不知道多高兴,大家都赶紧入座吧,今儿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搞妇女工作的侯爱琴,几句话就把大家伙的注意力转移到吃席上来这一桌菜可实在是太丰盛了远超这个年代的酒席水平,难怪大家都说李家不一样了,李家兄弟俩一个在机关,一个在矿务系统,往上数三代都只是泥腿子,可耐不住兄弟俩官运好能力强啊。

要搁旧社会,俩一穷二白无父无母的小伙子,想要出人头地那就是做梦,可新社会不一样,抓住机遇,泥腿子也能变身城市名流。

作为兄长的李奎勇一家也来了,看见卫孟喜也怔了怔,这是小陆家属上一次见的时候顶多觉着是个漂亮的小女同志,现在总觉着哪里不一样了。

见李家老小十几口人全看过来,卫孟喜无比庆幸自己今儿这八十多花得值。卫红根花是有衣服穿,还有裙子,可那都是李茉莉送的,万一让李家人一眼看出来,不说啥也就罢了,要是说点不中听的,这不是伤害孩子自尊心吗

李茉莉挎着小皮包,咚咚咚过来,摸了摸根花脑袋,“小卫雪,你也来啦”

她对这孩子的喜爱从不掩饰,但对同样眼巴巴的卫红就视若未见。

卫孟喜轻轻抚了抚卫红的头发,“你呀,不是念着要吃席嘛,可别把新衣服弄脏啊。”

果然,新衣服和吃席来得太快,快到卫红都来不及悲伤。在红星县那边吃席是不兴带小孩去的,但在金水矿嘛,很多都是双职工家庭,不可能把孩子扔家里,所以只要能自己吃饭的小孩都能有一个座位。

卫孟喜这一行直接就占了半大桌,李家的孩子也要跟小姑留在这边,一瞬间这桌就坐得满满登登。作为唯二的大人,卫孟喜和李茉莉自然是手忙脚乱。

李家四个男孩一个女孩,就连女孩也跟爷爷是一样的暴脾气,拉着卫东根宝喊打喊杀,一会儿玩打游击战,一会儿警察抓小偷,卫东几个又要忙着好吃的又要忙着跟他们玩儿,没多久就小脸通红满头大汗。

但好在婚礼现场本来就很吵,他们声音也控制得很好,没咋影响到其他人。

卫孟喜吃着碗里的红烧肘子,心里想的是明天的菜式。这几天已经把大多数家常菜都做遍了,作为厨子,她喜欢自己做的食物给别人带来快乐的感觉,但每天最艰难的就是备菜。

不行就还是回锅肉吧,最好是肥多瘦少那种,干体力活的男人们最喜欢。

“小喜。”忽然,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卫孟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从容的吃完嘴里东西,擦了擦嘴,这才回头,“妈。”

孟淑娴上下打量她,拍着胸脯说“我还以为你过得不好呢,上次你婆家来县里大闹了好几场,说你看你现在过得这么好,我也放心了。”

她只看见她穿着新裙子,却不知道裙子是今儿临时买来撑场面的,更不知道钱是风里来雨里去挣的。

说着,孟淑娴从随身包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子。

卫孟喜顾不上伤春悲秋,先把东西检查两遍,确保是写了姓名编号盖了钢印的小学毕业证,这才放心。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姓谢的就是一家子小人,要是知道她的用途,保不准又会从中使坏,所以她在电话里也没告诉母亲。

“小喜,我听说你在陆家又生了个闺女,但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一定要好生待人家前头老婆生的那对,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真心付出,总有一天能看见你的好,男人的心很容易捂热,以后”

卫孟喜烦透了这套讨好别人的说辞,上辈子她在讨好型人格上吃的苦还不够吗

“你如果只想跟我说这些,我看还是免了。”

卫孟喜真觉着跟她多说一句都是浪费,但她还不能走,重头戏才刚开始呢。

此时,两位亲家公正在台上发表结亲感言,无非是两个孩子多么优秀,成家后要如何孝敬双方老人,为国家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做贡献啥的,乏善可陈。

直到李父从手里掏出一支红木匣子,这场婚礼才走到卫孟喜感兴趣的时候。

那是一对梅花牌男女表,在目前国内也算奢侈品级别的,虽然没说价格,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份新婚礼物不一般。现在的普通工人,辛辛苦苦攒半年也只舍得买一只上海牌或者宝石牌红旗牌之类的,一口气买俩,也就李家能有这经济条件。

虽说再过几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结婚“三大件”会变成彩电冰箱和洗衣机,但这时候的“三大件”还是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自行车和缝纫机小两口新房已经摆上了,最贵的手表却是当众送的,甭管是已婚未婚的都掩饰不住羡慕。

任何年代,结婚都是两个家庭的较量,李家这么大方,谢依然这小县城姑娘可不就是嫁进了福窝窝吗

曾经的卫孟喜也曾渴望过这样的画面,但现实一次又一次给了她响亮的耳光,让她知道别人给的任何时候都有机会收回去,只有自己挣的才会捏在自己手里。

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卫孟喜看向谢鼎,果然,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他就露出老狐狸的笑容,“我们经济条件不如亲家,就是个教书匠,但我们对新人的祝福和期盼却是一样的,都希望爱女与贤婿琴瑟和鸣,永寿偕爱。”

这文绉绉的用词,着实令人耳目一新,唯独李母侯爱琴却眉头一跳,啥叫两家人不一样,合着他谢家是书香门第知识分子,她李家就是暴发户吗

卫孟喜憋笑,老谢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出风头的机会啊。

当然,更出风头的还在后面。只见他推了推眼镜,让人送上一卷画轴样的东西。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地看着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李家送高档手表,谢家不可能就是送一幅老丈人作的画吧虽然心意是好的,但比起来确实不够看,他又不是名家大师。

兴许是看出宾客的轻视,谢鼎胸腔里提起一口气,“为父一辈子教书育人,除了书房里那些老物件儿,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唯独这幅字,是咱们谢家祖传了六代的藏品,如今为父赠与爱女贤婿,就是”

谢依然眼睛一亮,是那幅字父亲平时最宝贵的,除了有志趣相投的朋友上门,否则他都不会拿出来的。

而且,她曾听父亲喝醉酒的时候透露过,这副啥大师的字现在已经炒到五千块了,要放黑市说不定还能翻倍

一万块是啥概念哪怕李家再有钱也不可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听说外头现在鼓励“万元户”,把那些所有家业加起来能有一万块的人戴上大红花,上夸富会呢

据她明里暗里打听,公婆一个月也就八十块工资,一万块得老两口不吃不喝攒五年

要是有了这幅字,她还会受婆婆白眼吗

这就是最宝贵的嫁妆,是她在婆家立稳脚跟的嫁妆

李父离得近,一眼就认出来,“亲家公手上的是兰亭集序诶等等”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左下角盖着的一个红色的章子,是

“这是白术山人的临摹本”

谢鼎挺了挺胸膛,“正是。”他已经请很多人看过,这个正是白术山人的临摹本。

“虽然与书圣的比不了,但在历代临摹本中,因其最能体现兰亭原貌和意蕴,是临摹本里最珍贵的版本之一,与冯承素、虞世南临摹本齐名。”

白术山人其实是清顺治年间一位有名的书画大家,一辈子寄情山水无心仕途,最重要的是,他是石兰人,而且故居就在阳城市一带,前十年因为破四旧被一把火烧光之后,他的字画忽然就被炒起来。

大概,这就是物以稀为贵吧。

在座的宾客们,大小也算文化人,听见“白术山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份新婚礼物是当之无愧的大礼。

然而,就在谢鼎享受众人称赞羡慕的时候,人群里忽然传来一把清脆的声音“等一下。”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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