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一振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按照往常的计划, 他应该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就干净利落的起身就开始整理洗漱, 毫不留恋床铺的柔软, 开始在大阪城的新的一天。
他来到大阪城, 为丰臣秀吉所有, 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对大阪城的生活早已驾轻就熟。日常穿着上, 他都因为秀吉大人的应下,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一些华丽的因素。
昨天他行走在回廊间时,已经在庭院里看到了不少虽然小小的, 但充满了蓬勃朝气的绿色。
那些星星点点的绿色为他们带来了春天的信号。冬天快要离去,只是还拖着尾巴徘徊。
接下来就是日常守卫丰臣秀吉的工作。
在丰臣秀吉与家臣们探讨政事时,他会尽职尽责的站在丰臣秀吉身后守卫着。
等会工作结束就去见三日月殿, 期待着能和她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他还想着今天去四处寻找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早春绽放的花。
然而现在天下一振却傻愣愣的坐在床铺上, 甚至还没开始换衣。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睁眼后的世界太让天下一振感到茫然了。单说他此刻所在的这间屋子,就不是他熟悉的那一间。
稍微冷静一些的天下一振,仔细观察了一下屋子内的情形,随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简陋了。
已经被丰臣秀吉审美观潜移默化了不少的天下一振,如此嫌弃的评价到。
明明他昨天晚上还是好好的在自己的房间里歇下, 怎么一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一夜间被秀吉大人带到了这里吗?
天下一振摸了摸下巴,紧皱着眉头猜测着。
可是没道理啊,秀吉大人怎么也会向他说明一下, 而不是放他一个刃在这疑惑了这么久。
更惊人的是,一夜之间他本体的刀侟就发生了变化。要不是与本体的联系还好好在那,他都要以为“自己”不见了。
天下一振不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随即一僵。他的头发,他那头和三日月殿相衬的长发,这么变得这么短了?!
异状又给了天下一振一记重拳,不过反倒让他在沸腾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冷静。
必须把一切搞清楚。
总之,这样坐以待毙是不行的。
天下一振的眉眼冷了下来,隐隐显出了刀剑出鞘的锋利。他稳稳的起身,前去橱柜翻找可供他更换的衣物。
打开橱柜,迎面一击。
“……这什么??”柜中情形让天下一振不由自主的带着怒意,拔高了声音吐槽道。
心中的不愉快在看到橱柜中情形后又累加了不少。天下一振简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面对眼前的一柜子奇装异服。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柜中竟然以两种款式占据了大半江山。
天下一振站在橱柜前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叹着气将手伸向了那堆衣物。唯一的坚持,大概就是他坚持着自己的偏好,拿了那套更华丽的衣物。
不过这套衣物看着似乎比另一套还复杂些。陌生的构造使得今天的穿衣成了一个小型挑战。
努力研究了一下,天下一振总算是陆陆续续的把这套衣服的部件一个个套上了,上身效果趋向完整。
天下一振大致摸清了这怪异服装的穿法,但是穿上后的感觉让向来穿着和装的他很不习惯,只觉得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摆。
正当天下一振苦恼之时,房门忽然比拉开了。
“一期哥,出什么事了吗?”一颗橘粉色的小脑袋从房门拉开的缝隙间探了进来,灵活的往左右转动了一下,在看到“一期哥”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时,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将门完全拉开,蹦蹦跳跳的进了屋。
“一期哥今天好慢啊,我们还以为你生病了,”乱藤四郎嘟着嘴嗔怪道,用红色丝带束在身后的长发活泼的摆动着,“原来一期哥也会赖床啊~”
“乱……?”天下一振不大确定的开口。
眼前的应当是他的弟弟乱藤四郎,只是……为什么乱也穿着这样怪异的服饰?
秀吉大人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天下一振心中疑惑更盛。
不只是他,现在乱也出现在了这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刀剑被带了过来。当下的情形,着实有点诡异的惹人不安了。
只是这些情绪,天下一振肯定不会显露在弟弟面前。他若无其事的上前揉了揉乱藤四郎的头发,淡笑着模糊道:“马上就好了。”
“嗯嗯,一期哥快些哦,今天我们不是约定好的嘛!”乱藤四郎欢快拉着的天下一振袖子笑道,接着才注意到了刚才被他忽视的衣服。
乱藤四郎顿时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天空般澄澈的蓝色眼眸中浮现了不解,“一期哥怎么穿出阵服?”
“啊?”天下一振拽了拽自己的衣领,“出……什么?”
“哎呀,不是说好了今天的出阵取消了吗,难道一期哥睡糊涂了?”乱藤四郎未等天下一振想好说辞,就已经自顾自的想通了,关切的望向自家兄长,“一期哥快换上内番服吧,在本玩还穿出阵服多不舒适啊。”
说完之后,乱藤四郎就给了兄长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轻快的离开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兄长已经陷入了庞大的茫然当中。
很显然,事情与他最开始的猜想有很大差距。现在天下一振已经猜不透这些异状的真相了。
他站在橱柜前,低头思索了半晌,终于行动起来把那套不起眼的衣服取出,快速的开始更换。
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刷”的拉开了屋门,在倾泻而下的阳光中天下一振深深吸了一口气。
总之,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屋外的情形比天下一振预期中好一些。
见识过了自己所在那间屋子的简陋程度后之后,天下一振就对屋外的景象不抱什么期待了。
这样的情况下,倒是显得屋外景色看着还算不错。
站在回廊上,天下一振大致的往周围望了一圈,以视线范围内的所见来进行了大致的推测。
看这布置,此处占地应当不小。只是不知道为何,这里的原主明明应该家底不错,可屋子里的布置却是扣扣搜搜的。
快速地完成了当下力所能及的侦查,天下一振却一无所获。此刻回廊上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说主公丰臣秀吉了。
他隐约感到情况似乎已经有些脱轨了。
四下宁静,沉思着的天下一振忽然一笑,眉眼间闪现了刀剑的寒光,“挑战活动吗?啊,真有趣。”
首先,按着仅有的线索行动吧。
天下一振回忆了一下刚才乱藤四郎出门的方向,按照记忆的指示转身走了过去。
此处回廊看着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正是因为如此,行走期间的天下一振才格外警惕。
然而一路上他却什么都没有遇见,直到几个转角后,四周突然间热闹的起来。
好几个衣着样式相似的刀剑付丧神聚集在空地上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热闹又不显得吵闹,气氛看起来十分热烈的样子。
看着这以短刀为主的刃群,天下一振的眉心骤然一跳。
“一期哥!”
从一群小萝卜头中窜起了一个粉橘色的小脑袋,是天下一振刚刚见过一面的弟弟乱藤四郎。
此时他正原地蹦跶着,带着大大笑容,高高举起手用力冲他挥了挥,同时灵活地穿过刃群往他这边过来了。
天下一振即便仍然保持着警惕,但表情还是不由自主的温柔了起来。
“一期哥今天真的一直很慢呢,”顺利到达天下一振跟前的乱藤四郎可爱的嘟着嘴,冲他撒娇道。
天下一振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乱,久等了——”
剩下的尾音被他猛地吞回了肚子里。
乱藤四郎疑惑的歪了歪头,在他身后,原本在不远处空地上的孩子们全都走了过来,一连串的样子像是一条长长的小尾巴。
刚才天下一振匆匆一眼来不及细看,这时才清晰感受到刃群的组成有多么微妙。
并不在丰臣氏的弟弟。
以及……已经消失在了战火中的弟弟。
天下一振死死记得,已经失踪在本能寺里的弟弟药研藤四郎,此时就这么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一期哥生病了吗?” 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关切的看了过来。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看起来都十分自然流畅,无一处不对。
不等天下一振平复情绪作出回应,一个更高些的胁差就啪的一声拍向药研藤四郎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思绪。
“今天可是和三日月殿一起赏春的日子,一期哥怎么可能生病啊,”胁差头顶的呆毛摇了摇,同时他比了个大拇指,笑出了一口白牙,“相信我们兄长的意志力。”
药研藤四郎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露出了安心的表情,“说的是呢。”
这个胁差付丧神,有些眼熟啊……
天下一振眯了眯眼睛,目光忍不住随着那根呆毛一起晃来晃起,猛地就心中一凉。
“鲶尾?!!”
不过一夜时间,竟然能布置那么多,甚至把他昨天还是薙刀的弟弟磨成胁差?!
鲶尾藤四郎茫然的抬头看了过来,呆毛摆了摆,“嗯……一期哥?”
天下一振艰难的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避免泄露讯息给可能在暗处窥视的“罪魁祸首”,吃力一笑。
“没什么,我还未完全睡醒罢了,”他顿了顿,试探着开口,“三日月殿她……”
而粟田口们也尚未发觉自己兄长的不对劲。
鲶尾藤四郎明朗的答道:“三日月殿这次比一期哥你来的早哦,都等了些时候了。一期哥,准备道歉吧。”
天下一振一颗心沉了又沉,差点当着弟弟们的面变了脸色。
那边鲶尾藤四郎还特别体贴的当起了兄长的贴心小棉袄,一边连连回头一边对着天下一振道:“一期哥你要见三日月殿对不对,我来指位置啊!”
说起来刚才一期哥喊嫂子喊得好正式。
鲶尾藤四郎在心里偷偷嘀咕。
难道一期哥惹嫂子生气了?心虚的连“夫人”都不敢喊了?咦——太好奇了!
鲶尾藤四郎按捺着内心的八卦冲动,回头张望着找三日月宗近,但却发现扫了一圈都没有刃影。
“……不、不见了?”
“不见了?”天下一振垂眸看向鲶尾藤四郎。
鲶尾瞬间紧张,“不不不一期哥,三日月殿刚刚还在来着!”
“兄弟,怎么了?”恰好此时,骨喰藤四郎走了过来。于是他在鲶尾藤四郎眼中,一下子成了闪闪发光的救星。
听完鲶尾急切的讲述后,骨喰藤四郎淡定的指了个方向,“因为等太久了,三日月殿就去那边喝茶了。”
天下一振,“……”
虽然严格来说不是他的问题,但他还是在这一刻出现了强烈的心慌。本来就没有刷出多少好感度,这样还要减分可怎么得了。
马上过去见她!
天下一振几乎立即做出决定。不过他还未说开口,骨喰就像有读心术般半点废话没有的直接转身带路了。
目的地不远,只不过是几步之后更舒适些的走廊罢了。
天下一振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走廊上捧着茶杯的三日月宗近,随即忍不住愣了愣神。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居家打扮的三日月殿。
天下一振见到的三日月殿,从来都穿着层层叠叠的端庄衣裙,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平安京姬君。
而眼前的三日月殿却穿着仅穿着襦袢一套深蓝色和服,柔软的布料勾勒着往日被数层袿遮掩的身形,整个刃骤然柔和了下来,让天下一振恍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在咫尺。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天下一振目光暗了暗,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啊一期哥来了!”正幸福趴在三日月膝上享受膝枕的包丁藤四郎吓了一大跳,迅速蹦起乖巧的坐到了一边,仿佛刚在他什么都没做过。
“哈哈哈,你一期哥难得迟到一次,也是值得收藏的经历呢,”三日月宗近说着揉了揉包丁藤四郎的头发,给他递了颗糖果,随后转头望向走来的“一期一振”。
天下一振停下脚步,精神的欠了欠身。
“哦呀?”
“一期一振”出乎意料的见面礼仪让毫无准备的三日月宗近惊了惊,眼中闪过意外的神色。
但很快,三日月宗近便抬起手遮住了刚才微微长大的嘴,脸上浮现了了然的表情,轻声自语道:“啊啊,真是惊人的意外。”
“啊?”周围的粟田口们很是茫然。
不过三日月宗近好像没有解释的打算,直接扬起温柔的笑容,把粟田口的大大小小哄了开去。
而天下一振全程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单看着周围刃越来越少。
直到微风习习的走廊之下,只剩下天下一振自己和三日月宗近。
握着茶杯凝神片刻后,三日月宗近长舒一口气,笑了笑,“即便我这样活了上前年的刀也会意外——竟然会有这样的事。”
天下一振手中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本体——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成功让本体显现在手着实令他松了口气。
可即便这样被陷入众多谜团当中,他却只是拿着本体,没有拔刀。
“不拔刀吗?”三日月宗近单手托着腮,歪头看了过去。
天下一振爽朗的笑一笑,透露着自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你是真真正正的三日月殿这件事,我还是能够确定的。”
哦呀,真是犯规。
三日月宗近拍了拍隐隐加快了跳动速度的心脏,随后把点心碟递了过去,“要吃点行吗,御前大人。”
天下一振猛地一抖,甚至差点让自己的本体脱手而出,在三日月面前非常没出息的结巴了,“御、御御御御——”
“啊,抱歉,”三日月宗近眨眨眼睛,无辜的笑着,“为了区分,称呼阁下为一期殿或者天下殿更为合适吧。那么就稍微谈一谈吧,关于眼前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