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婉眉心迸出的魔心虫直朝羽青冲来
他飞快转身一避, 因速度极快带来的强风吹得青色裙摆簌簌作响,腰间的水晶球晃动不已。
画面跟着跳,聚焦中心从原先的齐婉转到魔心虫上。
红衣女子渐渐成为画中的远影, 她身子往后坠落,浑身血肉从头部开始一点点融成黑色雾气。
等羽青绞杀魔心虫回去时,只留一滩黑色水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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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惋惜,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死去,算是齐婉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但她留下的烂摊子,那些在新家出生的孩子,那些失去孩子的家,一生无解。
刘长老冷笑一声“千古罪人,死不足惜”
落下这句话,他甩袖离去, 四周弟子纷纷行礼。
但接下来,画面还未停止。羽青离开这处撕开的空间,前往阵地。
阵地的旧宅外, 简欢和沈寂之趴在地上, 昏迷不醒。
一墙之隔的府里,有一个大大的土坑, 那棵树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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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这水晶球展示的画面,羽青长老来晚了, 什么都没看见, 只是一手一个把她和沈寂之拎走了。
简欢仰着头, 咬着牙,面色深沉, 久久不肯离去。
她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但都没发现任何黄雀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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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穿了件淡蓝裙装的女孩,五官清秀,身姿娇弱,眉眼带着几丝无辜之色。
女孩指着水晶球的光屏,轻声细语地问“上面那位可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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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轻轻一笑,四处看了看,凑得离简欢很近,带来身上淡淡的香“那位男修我知道,是玉清派的沈寂之。那你就是玄天苑上,他们说的沈寂之的道侣”
修仙界的道侣,就是一起双修的道友。
简欢语气一窒“我说不是,你信吗”
女孩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暧昧地朝简欢眨了眨眼睛,吐气如兰“剑修体力都好,腰腹爆发力更是”
她上下扫了简欢一眼,又道,“没事,之后你试试就知道了。”
简欢欲言又止,一脸孤疑地打量女孩。
女孩羞怯地站直,轻扶垂在锁骨上的黑发,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她说的。
简欢没忍住,低下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你试过”
女孩轻咳了咳,低声耳语“嗯,剑修,刀修,琴修,符修,佛修,合欢宗男弟子,基本都有。合欢宗弟子就花样多,但体力没那么好,剑修和刀修都不错,不过我更喜欢佛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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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了她的敬仰之情。
女孩捂嘴轻笑“我是合欢宗弟子冉慕儿,加个玄天号罢。日后你若有需要可以找我,我近些年在研究一则双修秘法,可以传授给你。但你们试过后,要给我反馈,我好看看有没有需要再改进的地方”
“”简欢掏出玄天镜,顺便给自己也打了广告,“我画符也可以,有符的需求,有炼器的需要,也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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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慕儿“哎,你是不知道双修的妙呀,我都迫不及待要把我的新秘法传授给你们了。”
简欢嘴角微抽“那倒也不必这么急,我还小呢。”
冉慕儿视线下移“啊明明很不错”
“”简欢脸都红了,她绷着小脸,“我说年龄。”
草,谁说那个啊
冉慕儿“”
之前昏迷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放一张床上。
明明江府房间不少,附近都空着。
沈寂之修完车回来后,便搬去了隔壁。
他手里拿着个不知从哪找来的针线笸箩。
里边什么颜色的线都有,粉色也有
简欢二话不说,从芥子囊里拿出破了好几个口子的藕粉色裙子,跟着去了他的房间。
沈寂之收起桌上的水壶水杯放到一边,把针线笸放上去,还有那件破了大半的水青色道袍。
除此之外,他还从芥子囊的一个宽肚花瓶中,掏出了一双白色布靴。
这是之前在阵法里,为了清出空间,他就把小东西塞花瓶里,塞了满满一肚子。
包括这双有些破了的布靴。
在玉清派的时候,沈寂之常年上山下山,全靠两只脚跑,很费鞋子。
这布靴还是去年过年才新做的,但没穿几个月,最外层就被路过的灌木碎石刮破了几个小洞。
准备好后,沈寂之在桌前落座,简欢跟着坐在他旁边。
简欢完全没有做针线活的经验,小时候街巷里的女孩都喜欢玩布娃娃,给布娃娃做衣服。
简欢那时候也喜欢玩布娃娃,不过她不是给布娃娃换装,而是直接在布娃娃身子上乱画
这三日不能动用灵力,简欢和沈寂之是很听医嘱的人。
废话,要是不听,万一没养好,之后可是要多花药钱的
现下给他们养身子的是镇抚司带来的药师,不需要给钱,镇抚司会负担。
之后如果出问题,那得自己找药师,可就贵了。不管在哪个世界,看病永远是最贵的。
可得趁着这个时候,把丹田养好啊。
不能用灵力,沈寂之在针线笸箩取了工具,先把靴子的靴底和靴面分离。
靴底还是好的,不用改。靴面破了的地方,他要一点点弄掉,然后小心把水青色道袍缝上去。
这样,一双白色布靴,就能成为一双水青色带竹纹的好靴子。市面上这种靴子,都是官宦家的公子爱穿的,不便宜。
简欢从针线笸箩里拿了针,穿上粉线。
但这粉色线比衣服的藕粉色要深,而且衣服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藕粉,而是有渐变的效果,还有绣样。
但简欢觉得也没事,衣服嘛,把洞缝起来能穿就行了。
也没有人会凑到她近前,盯着她衣服看。
她便大刀阔斧地开始缝了。
手捧靴子在一点点拆鞋面布料的沈寂之不由扫过去一眼,他手中动作一顿,淡淡评价道“不如不缝。”
简欢横眉竖眼“我乐意,你管我”
沈寂之“”
他轻轻摇头,继续干他的。
管她谁敢。
简欢边缝衣服边问“马车退好了”
“好了。”沈寂之非常在意美观度,因此下手前很谨慎,在想怎么弄能好看,“不过耽搁了十日,只退了八成。”
简欢“那也行,百里刀呢”
沈寂之“他说去朋友那吃晚饭。”
“呃,拉夜香认识的朋友”简欢问。
沈寂之“嗯。”
“百里刀还是厉害的,他这样的人,大家都喜欢和他交朋友。”说到这,简欢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沈寂之,“不像有些人”
沈寂之头也不抬“哦。”
两人一时无话。
申时,天边的太阳快要落山,金黄色的光线远远扫过来,打在这临窗的卧房内。
八月初,离中秋只有十几日,天气不似先前那般酷热,带来点初秋的凉。
“沈兄,简师妹。”门口忽而有人唤道。
沉浸在针线活中的两人抬头看去,发现是上午和白迎师姐他们一道来的那个苏田师兄。
苏田迈进房内,关上了门“我来给你们送器皿。”
简欢忙停下手,将针往衣服上随便一插,起身笑道“多谢苏师兄”
苏田把器皿从芥子囊里拿出来,置于地面。
沈寂之一手拿着鞋子,空着的手画了个圈,隔空取物的法术一出,属于他的那半器皿就一一来到他手上,再被他妥帖放入芥子囊。
简欢蹲在地上,刚拿起一个金碗,闻言提醒道“你不能用灵力啊。”
沈寂之“。”
沈寂之“忘了。”
“没事。”他重新低头搞针线活,“就用了一下,问题不大。”
简欢“”
苏田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人,轻咳了声。
简欢被声音吸引,一边把东西放好,一边问“苏师兄可还有其他事”
没有人招待他,苏田只能自己走到桌前,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看着桌上的针线,他一脸疑惑“你们怎么自己做鞋缝衣”
沈寂之扫他一眼,平静反问“不行”
“不是。”苏田默了默,这沈寂之就是那个谷山长老的亲传弟子吧气场真强,他转向简欢,“简师妹,是这样的,我还有些事,想问问二位。”
简欢也很想知道那棵树到底有什么来历,因此笑了笑“苏师兄问便是,我定然知无不言。”
苏田踌躇片刻,开口道“简姑娘可知道那棵树是什么树”
“不知道。”简欢诚实摇头,反问,“苏师兄可是知道”
简欢伸手拿起自己的裙子,一时之间有些失望。
嗯,针脚完美,外观完美,不错。
“差不多差不多。”简欢微眯双眼,“苏师兄说不太确定,那定然是心里有所猜测了。不知苏师兄可否告知您怀疑那棵树是什么树说实话,我实在是很好奇。”
简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房外,月儿高挂,星光璀璨。
好人一生富贵。
苏田又说了一些关于地果树的事,便有些遗憾的告辞了。
简欢“”
简欢咬唇,从怀里掏出两张字条,辨认一下,把其中一条字条放在摆放得整整齐齐,连线团都按红橙黄绿青蓝紫排放的针线笸箩里。
一个剑修针线活那么好做什么
之前这么绑,能露出破了口子,但现下没有看见。
这是想让他帮忙缝,还不给钱的意思。
简欢“”
她收回视线,继续缝衣服。
飘逸的藕粉色衣裙在月光下泛着极美的光影,那些口子,已经尽数消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简欢一溜串朝桌子快步行进,地面上月光编织的光条随着她经过,明明灭灭,像是有人在弹一首月光曲。
背了一天,脑子它真的不行了。
“顾名思义,地果树结的果实长在地下。”苏田眼里充满向往,“据说地果的果实,生吃能保你硬抗过雷劫而不死。”
做梦。
但忽而,简欢拿针的手一顿。
水青色道袍刚拿起来,沈寂之便发现了不对。
简欢决定今晚就先放过它。
沈寂之右手拿着的针一拐,忽而扎进左手食指指腹。
“是的,我上午也说过,出来的时候,能看见那棵树闪着荧光,灵气也十分浓郁。”简欢轻叹,“实不相瞒,我们是想挖走那棵树的,但发生什么,羽青长老的水晶球里都能看得清楚,我和沈寂之被砸晕了,树不翼而飞。”
树灵
简欢霍然清醒。
简欢一头雾水“树还能自己砸人吗”
待苏田走后,简欢忙推开桌上的针线笸箩,以指尖在桌上写字。
她脑袋一点一点的,双眼皮不知何时自己黏上了,但她的唇还在惯性地默背法诀。
简欢手用力一撑,脚一抬,就上了窗。
但那团果冻泥还在芥子囊里好好待着呢,也没跑啊。
简欢看了看他的进度,他做针线活动作也很快,十指飞快动着,已经开始在靴面上缝制新布料了。
她写道感觉此事说不通。
沈寂之轻扯了下嘴角,伸手,拇指和食指把绳子一提,远远丢到一旁的柜子上。
他小心放在桌上,取过另一只靴放好,再去拿还剩下不少的水青色道袍。
“但这地果树跑得很快,数百年有不少高阶修士去找,却硬生生让地果树跑了。说实话”苏田一顿,“我觉得砸晕你们的不一定是人,可能是地果树”
裙子原模原样用绳子绑着,看着就没动过。
片刻后,简欢如葡萄般的大眼睛里迸发出欣喜之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堂几分。
而沈寂之的鞋面,看着居然看不太出针脚的痕迹,就像是贴在上边的一样。
下边小心翼翼藏着一件藕粉色衣裙。
但这衣裙她都没花钱买,肯定不会愿意花钱找人缝。
夜,深了。
她下意识屏息,那她芥子囊里那团绿色果冻泥,岂不是就是地果树的树灵
说白了,地果树就算没跑,来抢的大能定然很多,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药师。
涉及果冻泥,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谁知道隔墙有没有耳。
沈寂之似乎已是睡下了,朝里躺着。
沈寂之目光落在藕粉色衣裙上。
第二日早晨,用完早膳的沈寂之独自回房,坐到桌前,开始缝制另一只靴子。
简欢侧头看了看床上的人,三下两除二把绳子解开,抖了抖裙子。
苏田愣了下“那不是水晶球,是回溯球。”
沈寂之跟着写离开后再把它拿出来看看。
一日三餐,每一顿简欢和沈寂之都不会缺席。
沈寂之先是自我欣赏一下做好的那只。
难怪刚刚去用早膳时,一向和他同时到膳堂的简欢,今日居然比他迟了一炷香。
简欢站在窗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一小滴鲜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但沈寂之已然察觉不到,微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出了窍。
沈寂之很笃定总之,它不可能是凡品。
他停在桌前,低头拿起针线笸箩里的纸条,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展开。
她跳下床,想了想,写了两张纸条,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她揉揉困得发闷的太阳穴,把法诀大全阖上。
里边很安静,如霜的月光从她身后洒进去,勾勒出房内模糊的景象。
怕露出衣角料来,衣裙被绳子捆成小小一团。
砰得一下,她头朝下一倒。
这倒是,简欢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难道果冻泥不是地果树的树灵那果冻泥又是什么
苏田颔首“地果树有树灵,就喜欢砸人,不止你们被砸。据我所知,先前有很多修士都被砸过。”
简欢“”
好吧,她也猜到了。
没用灵气,只是单纯练剑招。
但她没听过啊,简欢不由有些急得追问“地果树是什么树”
里头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简欢也只能这样了。
针线太粗糙,缝的位置好像也不太对。
简欢夕阳中凌乱了。
她抱着裙子,迅速退回桌子边,把写了多喝凉水的字条换了回来,放下另一张。
简欢离开后片刻。
哪里不对呢
如果是地果树砸的他们,那地果树肯定是跑了。
最关键的是,大概明日,也有人能猜到那树是什么了。
可现下,有了沈寂之那边的对比,她就觉得她缝的确实不太好看。
苏田顿了顿“我也不太确定,但一般而言,如此繁复精妙,且能将孩童退回到灵根状态的阵法,这棵树定然不是凡品。”
她脱了鞋,把鞋子放在窗台上,轻巧跳下落于地面。
简欢感受到了沈寂之的异样,他肯定是听过地果树
房内,男子静静站在那,身姿颀长,眸间不输今夜星河。
刚刚还不觉得有什么。
简欢“”
南尘仙岛是九州第一医修圣地,但其他门派也有厉害的医修,迟早能猜到这个答案。
夜色笼罩下,简欢蹑手蹑脚接近,手撑在窗台上,往里看。
可是也不对啊。
沈寂之“”
然后她抱着裙子离去,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卧房里,身着月白色寝衣的简欢趴在床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按着那本很厚的法诀大全。
沈寂之瞥她一眼,拂袖将桌面擦了几下,继续弄鞋。
那只要好好把它养着,多结果子,岂不是就一辈子无忧,灵石大把大把来了
苏田沉默片刻,吐出三个字“地果树。”
昨晚天黑后,他就没继续了,改为练剑。
江府如今齐聚各大门派的修士。
沈寂之睁开双目,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反正现在,树也没了,告诉他们也无妨。
若她愿意给钱,她肯定不会这般藏。
床上的沈寂之一动不动,如画的眉眼仿佛在沉睡。
简欢调转视线,看向桌子。
渔江城的城主在事发时自爆,青龙城镇抚司接管了渔江城的一切,包括给江府来帮忙的修士们供餐。
隔壁卧房窗半开着,烛火已经熄了。
桌上的靴子和水青色道袍都没了,只留个针线笸箩,还有她的藕粉色裙子。
房里烛火无声燃烧,简欢的唇也渐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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