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 第33章 第33章

鹿晴并不生气, 她只是不再犹豫、用力压下了车把。

“咔嗒”——

灿白的光线从车门缝隙流泻而来。

鹿晴背对着薄夜里, 问：“那如果我克服了呢”

薄夜里手缓缓垂下, 敛着唇，没有回答。

鹿晴深吸一口气, 用力推开了车门——

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伴着晨风, 从四面八方卷来。

她定了定神，拿起自己的书包钻出了轿车。

四周哑然了一瞬，各异目光飞蛾扑火般粘在了她脸上。

然而她像是觉察不到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还留在车后座的人身上，她手搭着车门，弯下腰，眼里掠过一丝狡黠，刻意反问，“薄夜里同学应该不会输给我吧”

坐薄夜里家的车来学校，在众目睽睽之下, 若无其事和他并肩穿过校门、中庭、走廊——

对于以前的鹿晴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

她侧目望向身旁的少年。

他眼底的青灰，是被恐惧困住的证明。

她要从那段可怕回忆中将他救出来, 首先，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心结。

一路走来，那些探究的目光像火舌般舔舐她的肌肤，以至于脸颊发烫，隐隐刺痛。

没关系的……

最坏也不过是，再变回一个人的日子……

她顶着压力, 一路来到高二1班，像跋涉千里般，停下来时长长舒了口气，仰头冲薄夜里得意地挑眉：“怎么样”

她眼里跳跃着光芒。

仿佛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薄夜里忍俊不禁，却克制地压住唇角，给她泼冷水：“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的确只是个开始。”鹿晴话锋一转，“但如果没有这些微不足道的开始，又怎么会改变至少，你我都跨出了第一步。”

他盯着她沉默半晌，哼出一声轻笑，手插兜与她擦肩而过，迈步走进了阔别一个多星期的教室。

时间还算早，此时来的学生不多，瞧见薄夜里久违的身影，原本安静的教室又静了几度。大家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却写满好奇。

最近盛传，黄杰为黎娜出气毒死了薄夜里家的狗，薄夜里因此吓得精神失常，发疯两次后被抓回家调养。

可如今看来……

好像挺正常的啊

鹿晴跟着进了教室，刚坐下，就有学生凑过来打探情况。

“诶，你跟他一起来的”

“嗯。”

“之前不说他在街上发疯，还差点烧死黄杰吗他到底有没有精神病啊要是没治好就放学校来，上课突然发病伤了人怎么办”

男生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却那么刺耳。

鹿晴把捏在手里的习题册重重放在桌上，扫一眼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同学，不客气地说：“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

男生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鹿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指自己的嘴：“让医生看看，你的心为什么这么脏嘴为什么这么臭”

原以为能打探到八卦，没想却被狠狠怼了！

男生脸色很难看，想发作，但当众为难一个女孩子，说出去可不好听，便攥着拳忍了忍，扔下一句“切！舔狗！”愤愤走开。

鹿晴这样的态度，倒是打消其他人找她八卦的念头，却也因此收获难听的窃窃私语。

她没有在意，或者说是因为明白在意也没有用。整理好作业交到小组长座位上后，便拿出课本开始自顾自学习。

学生陆陆续续塞满教室。

萧丽也在7点半准时走了进来，她像往常那样站到讲台上，准备监督学生们早读，她张了张嘴要喊语文课代表，然而，却在眼尾扫过窗户的时候卡住了声音。

薄夜里！

他、他回学校了

对于潘医生信誓旦旦的承诺，萧丽本就持怀疑态度，昨天薄夜里没来，她并没感到太意外。

这孩子情况特殊，从京市重点私立高中转学到十八线小岛，为的不是学习，而是散心。

那天的家访，在她严肃的逼问下，终于从霍亦轩口中了解到一点有关薄夜里的情况——京市遭遇过绑架、精神受刺激。

黄杰毒死他的狗，无疑打破了这段时间短暂的平静，将薄夜里再次拖回深渊。

这种精神状态下，别说是回学校上课，肯出门都阿弥陀佛了。

所以，今早能在教室里看到薄夜里，萧丽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她按捺住情绪，早读结束后，立马给霍亦轩打电话。

那头，霍亦轩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手里夹着烟，向潘医生再三确认：“你确定没有问题”

“放心吧！公司里那么多事，你再不回去，手底下的人恐怕要造反了！”潘医生拧眉拂过飘到眼前的白烟，“当着医生的面抽烟，霍先生不怕我唐僧念经是吗”

霍亦轩讪笑，又猛吸了两口，摁灭了烟。

话题回到薄夜里身上：“你也知道，我姐就这么一个孩子，她走了，我得替他好好照顾夜里，所以，不能出一点点的差错。”

“我理解霍先生的心情，老实说，之前夜里的状态我也十分担忧，不过，这些天我倒是看到了希望的转机。”

潘医生把这两天早上的事告诉他，霍亦轩立刻露出欣喜表情，想了想，他说：“坐车去学校也才十分钟，这点相处时间怎么够”

潘医生挑眉。

就听霍亦轩吩咐保镖：“明早夜里要再想用车就说车坏了，对了！再给他整一辆山地车来，要安后座！”

旋即，又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啧，这样才能擦出火花嘛！单车、小道、少女飞扬的裙摆，多青春多浪漫！”

潘医生：“……”

有这么当舅舅的吗

薄夜里复课、鹿晴坐他车上学这两件事，不出半天在学校传了个遍。

比起其他女生满怀恶意的猜想，罗薇和郑欣只有单纯的好奇。

“诶！快说说！今早怎么会坐薄夜里的车来学校难道你俩……”罗薇露出暧昧笑容，省略的话不言自喻。

郑欣连鸡腿都顾不上吃，杵着两根筷子，急问：“我之前听别人说，那晚有人在烧烤摊看到你跟黄杰吵架，还掀了他的桌子，他气得要揍你，然后薄夜里就赶来了，直接把他撂倒在地狂揍！他其实是为你出气，不是为了狗吧”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罗薇拍桌，正要附议，被鹿晴一把捂住嘴打断。

“行了！能不能缝缝你们的脑洞这都想到哪个外太空去了”

“不是我们脑洞大，是怎么看怎么可疑啊！”郑欣扳着手指跟她分析，“你看，黎秃子要开除你，他隔天就被革职；你生日，薄夜里那么冷的性子，居然一喊就来了；现在还专车送你上学，啧啧啧！你俩不是谈恋爱，就是在谈恋爱的路上。”

周围都是一双双偷听的耳朵。

鹿晴无奈：“求你们别再瞎猜了，黎校长那件事我问过薄夜里，他说不是为了帮我，生日那天，他只是恰好路过罢了，至于你说专车送我上学，这件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有些事不方便透露，鹿晴含糊其辞：“你们也知道，先前我和萧姐一起去薄夜里那儿家访过，作为学委，我这两天早上都有去劝他来学校复课，今天他终于答应，我就顺便坐他的车来了学校。”

罗薇立马露出失望表情：“唉！还以为我们仨儿终于有一个脱单了呢！”

鹿晴：“……”

郑欣却固执地摇头：“我不听！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上次赵凛……”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鹿晴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嘘——！在这儿说赵凛向我表白的事，嫌我死得不够快”

郑欣挣扎着脱离桎梏，瞥了眼四周的狼眼睛，小声嘟囔：“我觉得你今早从薄夜里的车上下来，已经百倍加速了你的死亡……”

一个是本土校草，性格爽朗，女生们至少还能搭上话；

京市来的富二代就不一样了，他傲慢、冷淡、打架又狠又戾、身上谜点重重，这些，对女生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足以激发她们更强烈的征服欲。

即便，男生们疯狂diss他是个装逼的神经病……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初中部和高一的学生陆续回家，薄夜里从来不上晚自习，背包搭在肩头径直离开。

鹿晴去办公室领完作业出来，恰巧望见薄夜里下楼的身影，她以最快的速度把作业放回教室，扭头追了上去。

“薄夜里！”

在1楼与2楼之间的楼梯口，她捉到了人。

少年正捏着耳机往耳孔里送，闻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手迟迟没有按下播放键。

鹿晴边追边问：

“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是司机来接还是走回去”

“需要我陪你吗”

她一连三问都没有得到回应。

旁边的学妹噗地笑出声，和同伴对视一眼，嘴里嘟囔：“热脸贴冷屁股，贱不贱啊”

刻意与否，话都钻进了鹿晴耳朵里。

她脚步一顿，嘴唇褪色几分，但想起今早和薄夜里的约定，便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她目不斜视地从学妹身边走过，却见台阶下，薄夜里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把手机塞进裤兜，耳机直接从他颈间滑落，攀着他手腕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鹿晴正要凑上去跟他说话，却发现他眼睛不是看着她的，而是……她旁边的学妹。

“你说谁贱”

冷厉的语气，带着质问的意味，吓得学妹僵在了原地。

楼梯间涌动的人流，因此而停歇。

无数道目光聚集而来。

薄夜里视而不见，他牢牢盯着呆住的学妹，声音和目光同样阴沉，“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叶泠泠”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