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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来自远方 第五十九章

作者:来自远方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24-09-22 04:07:51 来源:就爱谈小说

“妾想归, 不能归。”

六字出口, 云梅伏身在地,双手并拢在额前,遮住泛白的俏脸,再不发一言。

刘荣凝视她许久,方才开口道“云姬,如今日不归,你恐再不能归。”

“大王,妾不能归。”云梅的心开始狂跳, 手指微微颤抖,用力咬住嘴唇。

“也罢,那就留下吧。”刘荣叹息一声。

“谢大王。”

“下去吧。”

“敬诺。”云梅站起身, 再次行礼。

或许是过于紧张,云梅脚步虚浮, 眼前一阵阵发黑, 强撑着退出正殿。行至廊下时, 恰逢一阵冷风袭来,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 鼻中突然一阵酸涩。

云中郡,该下雪了吧

回到居处不久,即有谒者送来五匹绢、两枚金钗和一枚玉环。谒者让婢仆将东西放下,笑着对云梅道“恭喜云姬, 大王赏赐。”

看着华美的绢帛和首饰,云梅并无太多喜悦, 反而涌起更多不安。在谒者离开之前,鼓起勇气,试探问道“请问长者,与我同来的方姬现在何处”

“方姬”谒者脚步停住,转身看向云梅,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双瞳却是一片暗色,窥不出半分情感。

“云姬是言同行的家人子”

“确是。”

“其未入王府,数日前旧疾复发,医匠言无治。”

云梅愣住,领会到宦者话中之意,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云姬聪慧,今后必有造化。方姬未入王府即发旧疾,无缘得见大王,实在是福薄。”谒者笑道。

留下这番话,谒者转身离开。

房门合拢,室内的光线陡然变得昏暗。

云梅脊背生出寒意,单手扶着屏风,慢慢挪回到矮榻边,疲惫地坐下,双腿曲到身前,头深深埋入膝盖,呼吸变得急促。

未见大王,未入王府。

福薄。

想起两人分乘不同马车,她再未见方姬,云梅不由得开始颤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拼命咬住嘴唇,才没有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从外开启,婢仆点燃戳灯,驱散室内的黑暗。橘红的光映在墙壁和屏风上,婢仆的影子不断扭曲拉长,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云梅抬起头,眼圈泛红。或许是哭了太久,喉咙一阵火辣辣地疼。

一名年长的仆妇绕过屏风,对云梅脸上的泪痕视而不见,浅笑道“云姬可歇息得好该用膳了。”

仆妇话中暗示之意明显,云梅略微松口气,抹去泪水,从榻上站起身。

缓步移出屏风,看到矮几上的漆碗,云梅的视线落到仆妇身上,后者微微垂首,敬声道“王府有北来的庖人,所制蒸饼炙肉甚是美味,大王甚喜。”

蒸饼只有巴掌大,炙肉也已片好,云梅吃下一个蒸饼,几块炙肉,随后就放下筷子,转头看向仆妇,道“我知晓制蒸饼的新法,请媪说于庖人,择日进献大王。”

仆妇抬起头,仔细观察云梅的神情,笑容中增添两份真意“谒者所言不需,云姬聪慧。”

是夜,江陵城下了一场冷雨。

刘荣独坐殿内,面前的竹简许久没有翻动,砚中的墨早已干涸。双眼落在即将燃尽的灯芯上,许久一动不动,似定住一般。

云梅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方才在雨声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少女回到边郡,身上的绮衣换成布裙,背着藤筐走过地头,天空一片碧蓝,田中长出青苗,耳边是父母和阿弟的笑声,连懒惰的兄长都拿起耒耜,帮阿翁一同锄草

江陵城飘雨时,长安落下一场薄雪。

未央宫响起朝会的乐声,群臣列队入殿,发冠肩头都覆有几片银白,被室内暖风熏化,浸染出暗色的水痕,很快又消失不见。

长乐宫内,窦太后靠在榻上,陈娇坐在榻边,细述城内发生的趣事,窦太后依旧眉心深锁,再不闻往日笑声。

堂邑侯病愈之后,陈娇就被刘嫖送入长乐宫。

自从陈娇开始顶嘴,母女俩的关系急转直下,近乎降到冰点。堂邑侯充当和事佬,效果微乎其微。实在是感到头疼,刘嫖干脆把陈娇送回长乐宫,眼不见为净。

现如今,馆陶长公主在窦太后跟前不得好,景帝的心思也是越来越难猜。

自从栗姬死后,景帝再没收过美人入宫。之前依照王娡的计策,说服景帝考虑刘彻和陈娇的婚事,如今也迟迟没有下文。馆陶心中没底,奈何正逢多事之秋,实在不敢冒着触怒窦太后的风险去未央宫。

最近朝堂不太平,参奏诸侯王的奏疏不断,先前火力集中在临江王身上,如今更带出梁王。临江王被告发侵占宗庙土地修建宫殿,罪名落实,难保不会下中尉府。梁王被告的罪名同样不轻,有官员举发他纵容奸诡刺杀朝臣,将袁盎几人被刺的事翻出来,在朝堂引起不小的波澜。

刘荣被攻讦,窦太后已是怒气不小;刘武也被提出来,更是让她大发雷霆。

袁盎被刺杀是怎么回事,长乐、未央两宫都是心知肚明。当初极力阻拦景帝立梁王为储,其中就有他一份。

现如今,主谋羊胜、公孙诡就躲在梁王的封国,真要派人捉拿,送入中尉府,绝对一审一个准。然而景帝迟迟不下旨,任由情况不断发酵,长安城内都开始盛传梁王跋扈,指使宾客刺杀朝官,更在事后包庇纵容,连天子的旨意也不放在心上。

听到城内的传闻,窦太后气得不肯用膳,陈娇劝说也是无用。

朝会之后,景帝亲来长乐宫,窦太后让陈娇下去,殿门关上之后,厉声质问“为了太子,天子要杀亲子,更要杀我子”

景帝沉声道“阿母,我怎会如此。”

“休要搪塞于我”窦太后撑起身,厉声道,“阿启,你真要走到这等地步亲子兄弟都要绝情你可知今日所为,他日会带来何等后果”

“阿母,我非无心之人。”景帝想要继续说,突然一阵剧烈咳嗽,止都止不住。

窦太后神情凝住,立刻让宫人送上温水,随后让景帝近前,抬手覆上景帝的额头。

“阿启,你的病一直没好”

景帝饮下半盏温水,勉强止住咳嗽。看向窦太后,心知遮掩不住,只能尽量放缓语气“阿母无需担心,不过天气转凉,一时没注意,过些天就好。”

窦太后显然不信,扣住景帝肩膀,意识到景帝瘦到何等程度,心中陡然一惊。

“阿启,是不是你才这么急”

窦太后的话十分含糊,景帝却听

得清楚明白,轻声道“阿母放心,总能撑过这几年。”

“你、你这”窦太后声音沙哑,话到半截突然顿住,用力闭上双眼,许久才道,“给太子选妃吧,尽早封诸皇子为王。召临江王入长安对薄,除封国。阿武梁王那里,我会遣人去,让他把人交出来,亲自到长安请罪,其后削减王**卫。”

“阿母”

“太子妃定堂邑侯女。”窦太后声音低沉,扣在景帝肩上的手越来越紧,“阿启,我让步,留下临江王和梁王性命。在我死后,让太子留窦氏一条血脉。”

景帝低下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阿母,是我不好。”

“好与不好,现今已不重要。”窦太后收回手,疲惫道,“阿启,我不会再阻你,可你要想清楚,如太子不符你愿,后果将会如何。”

“阿母,阿荣生性宽厚,怜惜百姓,然同我一般,终为守成之君。匈奴盘踞草原,疆域甚广,如不能除此强敌,终将遗祸子孙。”

“太子能做到”

“太子聪慧,诸皇子之中最肖我,也最不肖我。”景帝饮下盏中温水,压下喉咙中的痒意,“继阿翁同我之后,汉需开拓之君,杀伐果断,方能除北疆之患。”

“穷兵黩武亦非国朝之福。”窦太后沉声道。

“今匈奴贵种不和,草原有大乱之兆,如不能趁机除之,他日再出一个冒顿,恐穷兵黩武之机都不再有。”景帝声音加重。

提到匈奴,窦太后沉默了。

殿内寂静许久,风从殿前呼啸而过,雪花纷纷扬扬,石阶前很快铺上一层银白。

陈娇信步来到廊下,看到遍地雪毯,突然生出玩心,提起裙摆,镶嵌珍珠的丝履踏到雪上,留下一个个小巧的脚印。

“翁主,小心着凉。”宫人为陈娇披上斗篷,出声提醒道。

陈娇不以为意,从石阶一路踩下去,恰遇来向窦太后请安的刘彻。

两人立在雪中,谁都没有开口。

陈娇面上的笑渐渐收起,拢紧斗篷转身离开,娇俏的身影消失在殿后。刘彻迈步登上石阶,意外的,踩中陈娇留下的脚印。

长安落下第一场雪,远在北地的云中郡早已是六出纷飞、银装素裹。

枯黄的草被压在雪褥之下,屋檐垂下成串冰棱,被好奇的孩童掰断,送进嘴里,凉意沁入心脾。不等孩童将冰棱咬断,就被阿母一把夺去,屁股被狠拍两巴掌。

“着凉怎么办村寨中可没有医匠”

草场尽被白雪覆盖,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旱獭全部藏进洞中,到雪融之前,再听不到熟悉的大叫声。

大雪连续下了数日,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

赵嘉同鹤老商议,集合村寨中的青壮加紧修缮房屋,检查墙垣,增厚墙头的木板,避免建筑被雪压塌。此外,每日增加巡逻人手,严防林间和草原的野兽。

“雪太大,猎不到食,狼群甚至虎豹都会来。”

“孩子尽量留在家里,不要出门,出去都要带犬。”

“城内贴出告示,有匪盗野人流窜到临县,外出切记小心。夜间也要警醒,有可疑立刻放箭,莫要心慈手软”

鹤老声色俱厉,重点叮嘱守门人和青壮,不要轻易放外人进来。

据官寺贴出的告示,阳寿县一个村寨遇匪盗,死伤三十多人,五六栋房屋被烧毁。动手的是匪徒和野人,带路的却是投靠村人的亲戚

更加恶劣的是,此人得亲戚收留,不思感恩,反而趁青壮外出捕猎时,将匪盗和野人放进村内,烧杀劫掠无恶不作。

待到青壮们归来,恶人尽数逃之夭夭。

几个被母亲藏进地窖的孩童道出真相,众人怒发冲冠,不顾天寒地冻,血红着双眼,带上猎犬、猎鹰和弓箭追出十数里,射杀数名匪徒野人,更将带路之人绑在马后活活拖死,尸体丢给野狼。

无独有偶,相邻的雁门郡和定襄郡也出现流窜的匪盗。

官寺陆续贴出告示,不可收留可疑之人。如有亲戚来投,不可隐瞒,必要及时上报官寺,以防匪盗混进村寨,再发生类似惨案。

赵氏和卫氏村寨防范严密,加上赵嘉凶名在外,村寨中青壮数量又多,很少有匪徒敢潜入沙陵县,打这两处的主意。

日前赵嘉进城,将改进毒烟筒的方法呈送魏太守,其后同南来的商队换回数车粮食,还顺便买下整车酱料,一起运回村寨,在仓库中储存起来。

和之前的做法一样,凡来领取粟菽的村人,都会在虎伯处登记领取木牌,待到雪融后以劳力进行偿还。

赵嘉留在家中的时日不多,自大雪落下后,几乎每天都在畜场,和熊伯一同巡视围栏,驱赶因饥饿到来的野兽。

野兽实在太多,哪怕有魏悦带兵清扫,照样杀之不尽。

狼群不稀奇,隔几天就能看见。在巡视过程中,赵嘉还亲眼见过豹子,行动灵活得超出想象。老虎没见过,只在雪中发现几个巨大的脚印,用手掌对比之后,赵嘉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郎君无需担心,越凶的畜牲越聪明,不会轻易靠近畜场。”熊伯站起身,拍去手上的残雪,“估计是找不到猎物才走这么远。警醒些,应该不会出事。倒是豹子难防,得在圈中多安排人手。”

赵嘉点点头,见北风又起,有大雪的征兆,准备调转马头,尽快赶回畜场。

巡逻的队伍很少走这么远,全因发现虎爪印,才一路跟了过来。

边郡地广人稀,此处更加荒凉。极目远眺,除了皑皑白雪,就只有一片孤零零的榆树林,连废弃的草舍都不见一栋。入冬以来,几乎没有边民在此活动。

相距几百步外,一头拖着尾巴的野狼刨开积雪,正用力拖拽着什么。大概是实在太饿,野狼发现赵嘉一行人,却压根不想躲藏,一味的拖拽着雪下的东西。

天空中开始有乌鸦聚集,还有两只狐狸出现在不远处,貌似都在觊觎野狼发现的东西。

“大概是冻死的黄羊。”有青壮道。

野狼瘦归瘦,骨架实在不小。它拖拽得如此费力,雪下绝不可能是只兔子,九成是大个头的猎物。

天色不早,乌鸦越聚越多,担心会有更多野兽赶来,众人无意多做停留,正想打马离开,一名青壮突然叫道“郎君,是人”

“什么”

赵嘉拉紧缰绳,顺青壮所指看去,见野狼拖出一条人腿,当即神情一凛,让众人开弓射箭,将围在尸体旁的野兽逐走。

待野兽散开,众人策马奔到近前,看到被刨出雪堆的残破尸体,认出尸体上残留的衣饰,都是大吃一惊。

“匈奴人” ,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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