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廖若兰坚定地看着她。
“你必须说这就是交换你和我的交换”乔艳芳抓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摇。
这仿佛就是一个提醒,让廖若兰明白,现在确实有一个机会尽管这个机会充满了危险更无法确定
她望着远处,傍晚的风吹拂着她的头发。
她现在犹豫的不是说不说,而是怎么说。危险就在眼前,她只能尝试化解,哪怕减轻一点也好
“我对他说,你们正在秘密调查日本人的妖刀计划”她轻声说。
“他怎么说快说”乔艳芳盯着她问。
“他说,他也听说这个计划了。他要求我设法弄清楚”
“就这么简单”乔艳芳难以相信地瞪着她。
“这件事绝不简单”廖若兰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十分强硬。
她接着说“这是现在最大的事中日可能开战还有什么事比这个大浅仓先生说过,这个计划不是作战计划那它是什么计划你想过没有”
这个说法,再次击中乔艳芳心里的要害这也是她心里的一大疑问
实在说起来,这个乔艳芳虽然年轻,虽然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却有不同于常人的政治头脑。说它不同于常人,是因为她的政治头脑有一点说不明白的预见性。
就是这一点预见性,让她的一生,绝不同于常人
在乔艳芳不同于常人的政治预见性里,主要有这么几点第一,中日可能开战,甚至必然开战这是最大的事全国上下都在关注的事第二,她还知道,目前国共正在谈判很有可能再一次合作这也是她必须考虑的事第三,陈子峰如果知道廖小姐是个共,还不知他会怎么想呢他们可是大学同学万一他放她一马,我岂不是把组里的两个长官都得罪了最后落一个里外不是人尤其是萧哥哥,一定会恨她
这些,就是她不同于常人的政治预见简单,却洞察
正是想到这些,乔艳芳虽然冷笑着,却终于松开廖若兰。
她们互相盯视着,都在盘算下一句话该怎么说她们都想占据主动
“姐呀”乔艳芳终于说“你小心一点吧,别再落在我手里那时我就不客气了”
“没想到你这么精明我能不小心吗”廖若兰小心谨慎地捧了她一句。
乔艳芳果然露出笑容,却说“姐,我们以后,能交换一点情报吗”
这下子,廖若兰又紧张起来了,这是她绝不能答应的。但眼前这种情况,她又不能把话说绝
她说“不重要的,也许可以。我只能说这么多”
乔艳芳美丽的大眼睛在廖若兰脸上转来转去,却问“那,我们两人的协议呢”
到了这个时候,廖若兰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她的语气很坚定“照旧”
乔艳芳怕她跑了似的,又挽紧了她的胳膊,咬着牙说“那就好,我们走着瞧吧”
就这样,一场绝对无法躲避的危机,被这两个美丽姑娘悄然化解掉了。
之后,她们仍然亲密地挽着胳膊,互相注视的眼神里都藏着那种精明的狡黠,终于回到了巧家弄。她们得到同样的消息,彭绍勇仍然没有回信
乔艳芳愤怒得几乎要开骂了
17-13
这个下午,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简直就是必然的因果报应
远在军工路的隆达纺织公司里,正忙碌于一堆账册之中的何保田,听到两个吓人的消息,惊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
头一个消息,是和他经常在一起喝酒吃饭的酒肉朋友,通过电话告诉他的。
那人在电话里说“小何,今早晨光,奉天路发生的事,侬听说了伐”
他翻着那些账册,随口说“阿拉老鳖哩,忙烧掉了。侬说啥子事体嘛”
那人说“奉天路打了枪战吾乖乖,放炮仗呀,惊天震地响呀打死了好些宁侬猜街边厢人怎么说说是青帮和洪门打将起来了把车上的宁统统杀掉了”
听到这个话,何保田不由歪了歪嘴。这些日子,上海好不消停,到处都在打打杀杀的,市面上乱得不行了。
他说“都杀掉拉,好狠哎”
那人立刻说“噢,也不是哩,听人说,好像还有一个宁没杀掉。有人传,说他是市政府的什么官,好像是姓耿还是姓什么,吾没听得清楚。反正还有一个宁保住了小命,给送到公济医院去了隆地乖,那些宁老狠哩宁死掉了还要补上好几枪耶”
何保田听到这里,就感觉头皮发麻,全身都仿佛过了电似的颤抖起来。
市政府姓耿的,那不就是耿绩之吗没人再姓耿了
从没听说青帮和洪门有多大的仇恨,凶到个个都要杀掉他们各有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呀难道,那些杀手是冲着耿秘书去的
巧的是,昨天下午,他刚给耿绩之送去一摞报表,都是有关隆达公司的财务状况的。耿先生今早就遭人伏击,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有人不想让那些东西见报
正在他反复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偏偏又接到另外一个电话。这个人在另外一家纺织公司里工作,也是给董事长当秘书。因为这层关系,他们时常在电话里通一通情况。
这个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把何保田吓了一跳。他说“何先生,侬晓得伐,今天中午,商报被人放了一把火,给烧掉了我们刚刚和商报签了协议,要作广告的,现在好了,全都白忙了侬说我们倒霉不倒霉”
何保田喃喃地问“失火是伐”
那人叫道“跟你说了是放火还打死好几个记者他们见宁就杀的,跑得不快就全死掉了满街的宁都赫得飞跑耶”
何保田最后什么时候挂了电话,自己也记不得了。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嗡嗡地响,仿佛有什么大危险、大灾难将要降临到他脑袋上老天今天早上,耿秘书刚刚遭人伏击呀到了中午,藏在六马路僻静小街里的商报,竟然被人纵火焚烧还打死好几个记者
这两件事明明都是有关系的就是为了不让隆达公司的情况见报
这是啥人呀这么狠这么狠这时,何保田就想起前天下午,桂科长那恶狠狠的表情,那么凶、那么恶地瞪着他
老天,这个事就和桂科长有关系吧栾局长是他上司,当然和他有关系了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吗
此时,何保田完全慌了神。桂科长要是敢杀耿秘书,自己就更不在话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在屋里转了几圈,感觉还是先找耿秘书商量一下为最好耿秘书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怎么也要替他想想办法吧
他想到这里,跳起来就往外走。
17-14
位于军工路的隆达公司,距离公济医院有点远。
何保田出了隆达,急于赶路,坐电车催电车司机,坐黄包车就催黄包车夫。
他下了黄包车就是一阵快走,简直就像小跑,终于赶到公济医院。又经过一番打听,很快找到耿秘书住的病房。
此时此刻,耿绩之也正处于焦躁恐惧之中。敢烧报馆的人,绝不会放过他
当他一眼看见探进头的何保田,立刻就像遇见救星似的,连连向他招手,把他叫到病床跟前。
可他看到何保田满头大汗,喘着粗气,满脸惊慌的模样,心里也就更慌了。
他把何保田拉到跟前,在他耳边说“好兄弟,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等过了这一阵再说你先去找一辆轮椅来快去去找一辆轮椅来”
对何保田来说,耿秘书就是他的靠山。他来不及多问,就出门去找轮椅。
但轮椅却不好找,他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这才想起去问护士。
护士小姐说,病区里的轮椅都被病人借走了,“阿拉这里也莫得呀,吾变不出来的呀侬扣扣哪个屋里厢有,侬和他商量好了,哈是地,侬问吾也莫得用唦”
何保田没办法,只得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去找。
他终于在一间病房里看见轮椅。那病人躺在床上睡觉,旁边并没有其他人。他也顾不得了,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耿绩之一看见他推着轮椅进来,就像疯了似的,挣扎着往轮椅上爬。
他在何保田耳边小声说“兄弟,你推我出去咱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管你有什么事,全包在我身上全包在我身上听明白没有”
何保田也被耿绩之的模样吓坏了,推着他就往门外走。
17-15
不料,到了门口,耿绩之伸头向门外一看,就看见走廊的那一头,走过来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人,正是梁参谋梁金凯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梁金凯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冲着他来的要来杀他
他回头小声说“往这边走往这边走”
何保田推着他,出了病房就往另一边走。他虽然恐惧,却不敢走得太快。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