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一有时间就研究这些中国人的情况。
最近,老师竟然换了一身乞丐行头,近距离观察这些人。
川上和秋津很费了一番思考,才逐渐明白老师的深意。
这个深意,竟然极其深远关系大日本帝国的下一步战略
等想清楚这个深意,他们对佐藤老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川上说“老师是全世界最伟大的间谍无出其右者”
对此,秋津雅子也深有同感。
他们今晚的行动不是监视或观察,而是密捕
密捕的目标,是一个叫赖敦德的人。他是本市青帮首领杜月森杜老板的大账房
此时,川上和秋津等人,就潜藏在伏击地点的黑暗角落里,等待目标出现。
他一想到今晚的目标,心里就是一阵惊叹。
他是杜老板的大账房呀不是掌管杜公馆里吃喝日用的小账房
这个人几乎掌管着杜老板的所有大生意他出了什么事,杜老板和他的整个帮会,甚至整个上海都会受到震动这就是老师的深意
他现在终于看明白了,佐藤老师制定的计划已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何时开始实施的问题了一旦开始,就是要在上海制造一个乱局,这个乱局越大越好
但是,这其中的过程也极其精细而微妙,每一步都必须精准执行到位,是容不得一丝错误的
老师给这个计划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妖刀计划”。
川上看明白了,这个计划确实是一把“妖刀”,是谁也想不到,更防不住的“妖刀”是为在上海必然要发生的日中战争做准备的他必须准确完成老师交给他的任务
让他略微有些意外的是,到了夜里十二点,这个叫赖敦德的人,仍然没出现
这个情况让他有点焦躁。
1-8
川上今晚的密捕目标赖敦德,确实是杜老板的大账房,也确实经营着杜老板的所有大生意。他今晚迟迟没回家,是因为他有两个大难题要和杜先生商议。
此时,在杜月森杜老板古朴雅致的小书房里,他正和杜老板坐在一起商议。
赖先生是个面容清癯,而思维缜密的人,轻易不动声色。
他稀疏的长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一直垂到衣领上。一袭竹布长衫,朴素而舒展地罩在他瘦削的身体上,颇有前清遗老的风度。
唯有他夹在指尖的烟,微微颤抖,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
让他们犹豫不决的第一件事,是上海洪门山主刘寅贵,想插手青帮的鸦片生意。
洪门在上海并不是大帮。上海基本上是青帮的天下,小帮派无足挂齿
但近年来,这个刘寅贵做了上海洪门山主之后,广招门徒,不断渗入上海的纺织、航运、娱乐等各行业,并且做得风生水起,势力越来越大,有和青帮一争天下的意味。
洪门要插手上海的鸦片生意,就是他们势力壮大的直接表现。
为了这个鸦片生意,刘寅贵已通过中间人,两次找赖敦德协商。并且明言,他的要求不高,入一小股即可。
但兹事体大,赖敦德哪里敢轻易答应。
这个刘寅贵的师父,是汉口洪门的杨庆山。
杜月森和杨庆山认识,有一些交情,义气也比较相投。此外,这个杨庆山在汉口,和国民政府走得很近,甚至担任了**武汉行营的少将处长。
这个情况,是杜老板和赖敦德都不能不考虑的。
正是考虑到这两点,杜老板就迟疑着说“敦兄,要不然,就让他入一小股”
赖敦德立刻说“先生,恐怕不妥吧。烟土生意虽然利润大,但成本也大呀这个成本,如何向刘寅贵解释这一类事如果传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赖敦德这么一说,杜老板立刻就明白了,烟土生意背后的事,确实说不得
赖敦德所说的烟土成本,其实包括三个方面,且极其敏感。
第一个方面,是杜老板的“三鑫公司”缴纳给国民政府的罚款。
国民政府设有查缉烟毒总局,专门查缉鸦片,一经发现就要重罚。
但有一样,鸦片经营者只要缴了罚款,拿到收据,就可以合法贩运鸦片了。
这张收据,实际上已成了经营鸦片的执照如果你出得起巨额罚款,这张收据简直是唯一的执照杜老板的“三鑫公司”就是这么做的。
关键是,查缉烟毒总局的重罚有多重老实说,极重
但杜老板的“三鑫公司”,每年主动缴纳的罚款更重
由赖敦德经手,每年缴纳的罚款超过六百万大洋,并不是那张收据上所写的三百万其中仅一九三三年,国民政府从上海一地收取的鸦片税,就是一千六百万元大洋。
这些税,全部来自杜老板的“三鑫公司”。
此外,还有给各级政府部门首脑的打点,这个数目就说不准了,当然也不是小数。
第二个方面,则是付给上自法国政府,下至法租界公董局、巡捕房的巨额贿赂。
欧美发达国家,都有一个口是心非的毛病可称之为“口头洁癖”。
一八四〇年,英国政府与当时的清政府发动战争,就是为了贩卖鸦片。还有一九〇〇年,八国联军进攻中国,强力打开中国的通商口岸,也是为了往中国贩卖鸦片。
但他们在口头上呼吁禁毒的呼声却是最高的,也最为道貌岸然,正义凛然。
这种“口头洁癖”,和他们到处发动战争,导致生灵涂炭,却高喊民主人权,是一个路子。
中国老百姓有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俗语,就是形容这种“口头洁癖”的“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真可谓入木三分,刻画精准。
为了对付欧美国家的这种“口头洁癖”,杜老板的“三鑫公司”,就曾经派人携巨款远赴法国,买通自总理及以下各级政府官员,且年年如此。
这笔巨款有多少无人知道
但“三鑫公司”每个月,注意,是每个月暗中支付给法租界公董局和巡捕房的钱,就是十五万美元由此可见一斑。
第三个方面,则是在贩卖鸦片过程中,缴纳给各级政府的税费。
以一担鸦片六十公斤计,收购成本是四百大洋。在这个基础上,国民政府征收的税费有以下几种一般税三百二十元,剿共捐三十二元,中央政府规费三元二角,地方商会收费一元五角,特别货物专指鸦片协会收费二元五角,向地方女子学校捐款二元五角,另缴纳保护费七元,等等,不一而足,但总额极重
大概没人想得到,杜老板的“三鑫公司”几乎控制了全世界的鸦片生意
大部分货源,都来自欧洲国家在亚洲的殖民地,譬如阿拉伯国家,譬如印度和缅甸等国家。
中国国内生产的鸦片倒并不算多。其中,云南生产的鸦片并不是最多的,每年竟也有三四百吨之多。杜老板在全世界的鸦片生意究竟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上这三个方面,哪一方面的情况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则就犯了大忌
现在,国民政府查缉烟毒的总督办,就是蒋委员长他虽然是杜老板的弟子,到底是一国之君、三军统帅
这些情况如果泄露出去,蒋委员长的面子往哪里搁那简直是翻天的大罪
同样道理,法国人受贿的事如果传出去,杜老板还能在法租界里混吗
杜老板一想清楚这些情况,自己也为难起来了。这些情况肯定不能对刘寅贵说
那么,总不能让他只得利益,不担成本吧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