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所有人再看见服部和冈本时,都瞪大了眼睛。
傅雪岚原本以为,服部医生要换上白大褂什么的。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换上的是日军军官的军服头上戴的是军帽脚上蹬着高筒皮靴他们甚至戴着雪白的手套
他们身上,只缺一把日本军刀和一把手枪了
服部医生看见傅雪岚的表情,也看见客厅里所有人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突然出现,创造出某种戏剧性效果,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说“傅医生,我现在去给秋山先生治疗。请您不要进去。但请秋山先生的妹妹守在门口。需要时,我会请她进去。”
傅雪岚隐约察觉到服部医生的治疗方法,就向他点点头。
服部医生和冈本进了秋山先生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但石库门房子大多是用木板做墙壁的,板壁上有一些缝隙,几个好奇的弟兄就透过缝隙向里面张望。浅仓夫人则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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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见,服部医生和冈本站在病床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秋山先生。
过了一会儿,他们开始对话,说的自然是日语。门外的魏介臣小声把他们的对话翻译给陈子峰和傅雪岚听。老实说,那些对话让他们有些惊悚。
“冈本君,他就是秋山文朗”
“是。”
“他危害大日本帝国的利益”
“是,很严重”
“你们审过他了”
“是,但他不肯开口。”
“为什么不从他妹妹身上下手他妹妹叫什么来着”
“秋山敏子。”
“噢,秋山敏子他妹妹叫秋山敏子”
“是的,长官。他妹妹叫秋山敏子”
这时,隔着板壁的人都看见,床上的秋山动了一下,甚至睁开一点眼缝。
他们回头小声说“秋山先生动了他现在睁开眼睛了”
站在后面的人,都惊讶地听着。平时,他妹妹浅仓夫人要叫他睁开眼,不知要喊多少声甚至要哭泣着乞求他才行
在房间里,秋山先生确实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日本军官,渐渐睁大了眼睛。他向左右张望,想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服部医生俯下身,目光严厉地盯着他,“你就是秋山文朗就是你企图危害大日本的国家利益吗就是你破坏我们的圣战吗啊,你说话你不要闭着嘴不说话我在问你话呢你给我起来不要躺着装死我不吃你这一套”
他一下子就把秋山先生拖了起来,猛烈一摇,又推倒在床上。之后,又把他拖起来,让他坐在床上。
秋山先生完全睁开了眼睛。他很虚弱地摇晃着,用更加迷惑,更加震惊的目光看着他们,又不时向附近看,向门口看。他确实很意外。
服部医生恶狠狠地说“你就是个败类我实在不想在吃饭的时候看见你这个败类喂,坐过来你也吃饭这么好的饭给你吃,简直就是浪费”
但秋山先生却没动,仍然迷惑地看着他们。
服部医生向冈本一歪下巴,“冈本君,把他妹妹带进来”
冈本转头就出去了。他出了门,看见站在门口的浅仓夫人,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猛地把她拉进屋里,几乎把她摔倒。
他把她拖到桌前,一下子就把她摔在椅子上。
浅仓夫人脸色雪白,全身颤抖,叫道“哥哥,你在这里呀啊,你在这里呀”
服部医生吼叫道“叫他吃饭现在”
浅仓夫人颤抖地说“哥哥,吃饭呀救我出去吃饭呀救我出去”
秋山先生虽然从床上垂下双腿,但并未去拿筷子,仍然震惊地看着妹妹。
冈本突然狠狠地掐住浅仓夫人细弱的脖子,并且持续用力摇晃。
只片刻,浅仓夫人的脸色就变成紫色,眼睛也突了出来。她乞求地看着哥哥。
服部医生大吼一声,“拿起筷子不然我就掐死她”
秋山先生终于拿起筷子。冈本这才松开手,并把一碟饭团推到他面前。秋山先生拿起饭团,仍然痴呆地看着妹妹。
浅仓夫人急切地说“哥哥,吃饭,救我出去吃饭,救我出去”
秋山先生终于把饭团送进嘴里,慢慢地吃着。
这时,服部和冈本却好像忘记了秋山,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聊起家乡的食物。
“冈本君,你是哪里人”
“我是京都人。”
“噢,京都的蟹道乐,你还记得吗”
“当然,就在寺町商业街的尽头,门头上有一只大螃蟹的那一家,是吧。”
“对,对。我最喜欢吃它的蟹腿哎呀,鲜嫩肥美,吃完一道还想再吃下一道。”
“我喜欢吃它的斧饭,要当场烧四十分钟,盛出来拌上蟹肉,哇,实在太好吃了”
接下来,他们又提到老松斜对面的广川饭馆,和它的鳗鱼饭。他们又提到京都车站外面的伊藤久右卫门的抹茶店。他们兴致盎然地说,吃抹茶荞麦面,哎呀,实在好吃等等,他们说了一样又一样。
浅仓夫人把桌上的各种食物不断夹到秋山先生的碟子里,小声说“哥哥,快吃,吃饱了救我出去我要赶快离开这里我一分钟也不能在这里呆了快吃”
秋山先生还在迷茫之中,这边看看妹妹,那边看看服部和冈本,并且听他们提到各种著名的小吃。谁都不知道他是否听进去了,但他确实在一口接一口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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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外面的人,都惊愕地互相看着。
他们都没有想到,劝人吃饭,还有用这种办法的实在太少见了
傅雪岚看着身边的浅仓先生,一起露出笑容。
魏介臣则小声对陈子峰说“我都要流出口水了太诱人了他们说的那些吃的,我也听说过,就是没吃过。等回去,我一定要去尝一尝”
陈子峰小声说“不怕吃掉你的下巴”
魏介臣托着自己的下巴,无声地笑着。他现在,终于安心一些了。
整整半个小时之后,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冈本抓着浅仓夫人的胳膊把她拖出来。服部医生则跟在后面。
浅仓夫人仍然回头喊“哥哥,再吃呀,救我出去”
冈本关上房门,才松开浅仓夫人的胳膊,欠身说“夫人,对不起。”
浅仓夫人则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说“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服部医生面带微笑,走到傅雪岚面前,说“初步见效了,但还不可靠。如果到了晚饭的时候,他仍能吃这么多,就应该没问题了。”
傅雪岚小心盯着他,“您的意思是”
服部医生点点头,“我要在这里等。我要促使他吃完晚饭,我的任务就结束了。”
傅雪岚立刻指着客厅中间的方桌说“服部医生,您请坐。冈本先生,您也请坐。”
于是,服部和冈本就在桌边坐下。傅雪岚给他们泡了茶,坐在旁边陪着他们。
服部和冈本这一坐,就是整整一下午最奇特的是,他们只坐了椅子的一点边,上身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就仿佛雕塑一般。
这个样子,让陈子峰和他的弟兄们眨鼻子眨眼睛,佩服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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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身穿军服的日本军官,神态威严地端坐在**秘密特工的客厅里,这本身就是一种很怪异的景象,不仅怪异,还很吓人
第一个被吓到的,就是刚刚进门的廖若兰。
还在上午的时候,杜先生和刘先生就得到消息,说西郊真如车站的日军军火库,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地区被炸成一片废墟,防守严密的军火库被炸得荡然无存
杜先生和刘先生得到这个消息自然都很高兴,但也担忧陈子峰小组的情况,尤其是损失如何。他们还关心他们的下一步行动怎么样。
他们相信,能否顺利夺回药品,就看陈子峰小组现在的状况了
他们特地让廖若兰过来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
廖若兰去广播电台上了中午班,之后,就匆匆赶到典当弄来了。
她一进门,看见客厅里坐着两个正襟危坐的日军军官,就被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后来看见旁边的弟兄们都很自然,特别是看见了傅医生也在座,这才放下心来。
傅雪岚看出她的迷惑,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向她介绍了今天上午,请服部医生给秋山先生治病的经过。
她小声说“现在就看晚餐如何了。晚餐也吃了,就没问题了。”
后来,陈子峰和萧安城则向她介绍了昨夜爆炸军火库的情况。
陈子峰歪着嘴说“告诉你,炸得精光,烧得精光不过”他向林家泰那边歪歪嘴,小声说“新四军的小部队,可能受了一些损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么大的行动,没有一点损失还行你说是不是”
廖若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努力不看旁边的萧安城。
她无奈而忧伤地明白,萧安城仍然藏在她心里,一时还没办法消除掉。如果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和乔艳芳达成的协议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