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名叫何敬文的业务员就转向陈子峰,静静地看着他。
6-23
冷月出了缉查处大门,在门外的角落里找到乔艳芳,和她面对面站着。
她们虽然办的是同一个案子,但她们之间的防备,却是天生的
冷月有可能是上面派来的一个眼睛,这是其一。冷月还是个漂亮姑娘,这是其二
冷月不动声色,小声说“小乔,你怎么不问马工头被杀的事”
乔艳芳摇摇头,“这个事,等子峰回来再问他吧妈的,这个家伙,我看他能撑多久”
冷月说“小乔,你问的话,已经扎在他心里了”
乔艳芳眼睛来回转着,盯着面前的冷月,猜测她的想法。
想到冷月临走说的那几句话,她忽然明白,冷月竟然替自己补上一个漏洞甚至还堵了田中富一条路妈的,他要不怕被人“灭口”那才是怪事呢
她微笑挽住冷月的胳膊,说“咱们回去吧。姐,我会秘密安排人,盯上他”
冷月微笑说“你是说,等放了他之后吧”
乔艳芳不由大笑起来,“哎哟,我的冷姐,你不好这么精明的小聪明总要让我耍一耍吧。要不然,就没乐子了”
这下子,冷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们仍然挽着胳膊,回驻地去了。
6-24
陈子峰嘴角里藏着微笑,盯着眼前这个冷静瘦削的人。
他却问“这位先生,贵姓。”
何敬文向管事的指了一下,“李先生介绍过了,免贵,姓何,人可何。”
“怎么称呼”陈子峰继续问着傻问题。
何敬文脸上并无讥讽之意,仍然静静地说“敬惜文字的敬文,在下何敬文。”
这时,站在后面的萧安城忽然问“我听你似乎有点上海口音,在上海呆过”
何敬文转向萧安城,冷静说“这位先生,您说对了。去年八月之前,我一直在上海市当会计。上海一打仗,我跟着市到了武汉。不过,工作也没了。后来才在这里谋了一个差事,办理一些商贸业务。”
他又转向陈子峰,“长官,我是守法的人,不会干什么坏事。你们”
陈子峰向他一点头,“你昨天上午是不是接到一个电话”
他说“长官,我昨天一上午,接了十几个电话,都是办理业务的。”
陈子峰冷酷地说“昨天上午十一点零八分”
何敬文很疑惑地眨着眼睛,那么认真地想了一想,然后用力一点头说“是的,是的,那个时候是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位耿长官打来的。”
“哪个耿长官”陈子峰不动声色地盯着他。
“就是王家巷码头的耿长官。”
“那个耿长官怎么称呼”
“先生,这个我不知道。”
“你和他有业务联系,你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对不起,耿长官是军官,我不敢多问。”
“他给你打电话,什么事”
“他是问一批货物的事。”
“什么货物”
“什么都有,在我们这里,都叫做杂货。”
“从哪里来的货”
“是从上海来。”
“哪条船”
“长官,我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叫宏远号吧。”
“什么时间”
“应该是上个月十七日,应该是这个日子。”
“货在哪里”
“在楼下的仓库里。”
“带我们去看现在”
眼前这种情况,让陈子峰和他身后的萧安城都很意外。船名、时间都对上了,但眼前这个人却十分冷静,难道他说的货物,不是药品
何敬文转向管事的,“先生,我可以带他们去看吗”
管事的向他挥挥手,“去吧,去吧。不管有什么事,都跟长官说清楚。”
6-25
下楼梯,穿过走廊,何敬文不慌不忙地在前面走着。
陈子峰和萧安城跟在后面,互相盯了一眼。
他们都看出来,两人心里的疑虑是一样的。这个业务员太冷静,也太镇定,不仅对答如流,并且对宏远号的时间记得如此清楚这他妈的才叫怪事呢他每天经手那么多业务,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萧安城向陈子峰歪了一下嘴。
陈子峰立刻就看明白了,安贼的意思,这就是一个漏洞
何敬文领着他们出了大楼,然后向后院走去。后院里有一座很大的仓库
何敬文掏出钥匙,很快打开大门,继续向里走去。
他穿过许多货物,最后指着一堆货物说“两位长官,这就是耿长官查问的货物。”
陈子峰和萧安城看着这些货箱,心里都很疑惑。
这些货箱大小不一,并且都是旧木箱,外面贴着乱七八糟的标签。他们清楚记得,包装药品的木箱都是白皮木箱,箱子外面印着药品的名称、规格和数量。
这时,萧安城轻轻碰了陈子峰一下。
陈子峰盯他一眼,突然想起来,这些货箱里,装的应该都是高宗武采购的货物
他一瞬间就想明白,高宗武采购的货物放在这里,几乎是必然的
“宏远号”是刘寅贵给高宗武定的船江东商贸公司是杨庆山的他们都是洪门的人高宗武的货物运到武汉,自然要存放在江东商贸公司里
这一切是如此合理
这个冷静如冰的贼家伙,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所有回答,是他早就想好的
狗东西,你是贼老子是贼精这他妈的就是一个漏洞
但是,问题也来了。海军的耿天佑,为什么要问这批货尤其是在老子刚刚逮捕了田中富之后为什么最后,他和这批货有什么关系
这是他们心里的疑问。但他们都不想问有的时候,把疑问藏在心里,也许更好
时间是把杀猪刀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时间这把刀,总会剖开你的五脏六腑
陈子峰微笑说“何先生,我想开两个箱子看看,可以吗”
何敬文冷静地看着他,说“长官,别人要看,肯定不允许。但长官要看,我们是没办法的。您随便看。”
陈子峰向身后的杨三强招招手,随意指了两个大箱子。
杨三强找来撬棍,很快撬开这两只箱子。正如他们猜到的,箱子里果然是一些布匹、绸缎和高档衣服等民用商品。
陈子峰向何敬文点点头说“好了,何先生,我们查过了,没问题了,谢谢你。”
何敬文不动声色地说“不必谢,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
陈子峰和萧安城离开仓库时,慢慢穿过那些成堆成摞的货物。
他们很快就看明白了,被截留的药品,肯定不会藏在这里
6-26
几分钟之后,陈子峰和萧安城走到街上,面对面站着。
任何走过来看到他们的人,都会以为他们两个是仇人,正准备一刀杀死对方
傍晚的夜幕正渐渐弥漫上来。房顶上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奔忙的行人如波涛一般从他们身边涌过去。他们仍然互相盯视着。
陈子峰咬牙切齿地说“他妈的忙了一天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找到”
萧安城说“只要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是我们的线索”
“什么线索”
“我还没想清楚。晚上,我们要商量一下”
陈子峰望了望房顶上跳动着的霓虹灯,恶狠狠地说“走我们回去”
6-27
原本灿烂的夕阳,终被天边的乌云渐渐遮蔽。
大武汉的绚丽光彩,如暗色天际的霓虹灯,闪耀出别样的华贵与喧嚣。
即使战争就在眼前,奢侈的生活享受也不减分毫。
华景街武汉妇女抗战救国会的门前,已被五色灯光照耀得如同华丽的舞台。
在这个时刻里,出现在武汉妇女救国会门前的客人,几乎都是乘坐汽车来的
这些,前来参加妇救会舞会的贵宾们,仿佛出场亮相似的走下自己的汽车,互相握手表达敬意,或者向远处的熟人挥挥手,然后并肩走上高高的台阶。
秦雅丽对名闻遐迩的武汉妇救会的一大贡献,就是给战时的军政高官们,创建了一个非常好的交流平台。这个平台,就是妇救会每晚举办的舞会。
所有那些为战争胜负而来武汉参与军事决策的将军们,所有为国家兴亡而操劳的高官们,都可以在这个被美酒和音乐包围的舞会里,商讨他们遇到的种种复杂问题。
他们在簇拥美女,品尝隹酿,莺歌燕舞的氛围里,谈论着国家所面临的残酷战争。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一切都是必须的,应该的,必不可少的。
6-28
妇救会交际部部长叶太太,是这个舞会的热衷参与者。
她充分相信,她在这个舞会上,可以参与政治,影响决策,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在这里大放光彩
她今天穿了一件长及脚面的华贵旗袍,脖子上的项链晶莹夺目,波涛一般的蓬松卷发,将好衬托出她白晰姣好的容貌。
她看见匆匆走来的秦雅丽,略略张开手臂,眼睛看着周围,问“妥当吗”
秦雅丽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微笑说“美极了,非常得体。”
之后,她跟在叶太太身后,向舞场里走去。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