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峰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微笑问“王科一长,您和田长官说什么呢”
王至功双手插在口袋里,摇晃着身体,随意说“没说什么。我和田长官见过几面,问他犯了什么事。”
“他怎么说”陈子峰目光阴沉地盯着他。
“他说他是冤枉的。”
“你相信吗”
“这我可说不好。”
“你说不好为什么要来问他他是你的案子吗”陈子峰盯着他,一句比一句严厉。
“得得得,我也是闲的,来找这个麻烦你审吧,我走了”说着就要走。
陈子峰却叫住他,眼睛里藏着很深的疑问,盯着他。
片刻,他说“王科一长,我刚才看见骆长官的窗户里还亮着灯。麻烦你告诉骆长官,我审问完了,就向他汇报我有重要情况要汇报”
王至功惊讶地看着他,眼睛转来转去,说“好,好,我去跟处一长说一声。”
陈子峰看着王至功走远了,回头盯着看守田中富的李三。
李三狡黠地笑着,拉着陈子峰离开拘押室,小声说“子峰,这位王科一长,确实像他说的,就是问田中富犯了什么事。不过,我也听出来了,他话里有话”
“他说什么”陈子峰盯着他。
“他说,你田长官要敢作敢当你干了什么事,就老实说出来子峰,他的意思是,你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拉扯别人他是来警告田中富的”
陈子峰瞪起了眼睛,回头看着萧安城和乔艳芳等人,说“现在又多出一个有关系的人难怪骆长官大老远的把我们调来他也看出这里的水有多深”
乔艳芳说“子峰,骆长官心里肯定有数你也心里有数就行了”
6-31
缉查处讯问室是相连的两个房间,各有通向走廊的门。
两个房间之间的墙上有一扇窗户。问讯的房间灯光明亮,隔壁的房间则黑着灯。
所以,萧安城、乔艳芳、冷月和强虎站在监听的房间里,就如藏在黑暗之中,可以清楚看见问讯室里的陈子峰和田中富。
只一天时间,田中富脸上的胡茬子就长了出来,脸也有些浮肿。
他再凶恶,再严厉地瞪着对面的陈子峰,还是显出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
“田长官这一天,考虑好了吗”陈子峰随意地问。
“我有什么可考虑的我什么也没干”田中富怒气冲冲地说。
“是吗你什么也没干”
“你说我干了什么你拿出证据来”
“死了人死人就是证据”
田中富眼睛转着,很意外地看着他,“死了人什么人死了”
隔壁房间里的萧安城等人,都很意外地看着田中富。
乔艳芳在萧安城耳边说“哥哥,他好像不知道马丰年死了”
萧安城向她摇摇头,“先听着。子峰可能有别的目的。”
问讯室里的陈子峰不动声色地看着田中富,却不说话。
田中富有点坐不住了,又问“谁死了不管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我没杀人”
陈子峰淡淡地说“这个事,我们呆一会儿再说。我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你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什么问题我什么问题也没有”
“田长官,你什么时候把药品移交给第二十二野战医院”
“二月十六日我全交给你们缉查处了有清单为证”
“二月十五日夜里,你把什么货物运出王家巷码头就是这个问题,请你如实说”
“我运的东西多了我哪里都记得”
“二月十六日的移交你都记得,头天夜里的事,你就不记得了不可能吧”
“我就是不记得了怎么着吧”
“你不记得,有人记得守卫码头的士兵记得搬运货物的工人记得够不够”
“他们记得不管用”
“工头马丰年也记得他管不管用”
田中富不说话了。他沉默好一会儿,咬着牙说“他也不管用”
“你很有把握是不是”
田中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显然对马丰年这个名字感到担心了
站在隔壁房间里的人都紧张地盯着田中富。
田中富终于说“他也不管用”
“为什么因为他死了吗”
田中富很明显地吃了一惊,惊愕地盯着陈子峰。
隔壁房间里的萧安城、乔艳芳和冷月,都皱起眉头。
他们感觉,田中富似乎并不知道马丰年已经死了这就很奇怪了
在讯问房间里,陈子峰目光冰冷地盯着田中富,一动不动。
他低声说“田长官,我感觉,你松了一口气,是吗”
“我用不着松口气你们就是没有证据”
“田长官,你不必着急我们迟早会拿出证据给你看”
他看一眼手表,已是凌晨一点钟了。他说“田长官,很晚了,请休息吧。”
6-32
凌晨一点钟,武汉妇女抗战救国会的舞会终于结束了。
在这个时刻,外面的华景街上,就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奇观。
靠近妇救会大楼这一侧,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汽车。司机们恭敬站在车旁。
街道对面那一边,则停满了黄包车和马车。车夫们都伸长脖子向对面张望。
那些端庄高贵的先生们和花枝招展的女士们,笑语喧哗,招摇着出了妇救会大楼。
他们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向身边经过的朋友招手致意,尤如今晚最后的演出。
有专车的高官们都上了自己的汽车。那些没有专车的,则向黄包车或马车招手呼喊。
明亮灯光下的街道,好一阵莺声笑语,好一阵色彩缤纷。客人们如风中落瑛,渐渐向四面散去。整整十分钟之后,这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秦雅丽最后一个走出大楼。她四面看了看,又叮嘱看门的人小心火烛和门窗,这才走下高台阶,款款向东走去。
她身穿黑色长风衣,飘似的穿过寂静的街道。她脚下的高跟鞋发出轻脆的响声。
夜里还是有点冷。她抓紧风衣领子,加快了脚步。
华景街向东走到头,拐进西贡街,就是大都会饭店。
她悄然闪进大都会饭店边门,无声穿过寂静的员工通道,乘吱嘎作响的货梯上楼。
她天生谨慎,不想被人记住容貌。她每一次来见老师,都是如此。
6-33
陈子峰走进骆江办公室时,王至功正凑在骆江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他看见陈子峰进来,直起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骆江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吧。你说要向我汇报,是吗”
陈子峰盯了王至功一眼,冷静说“长官,汇报很重要。”
骆江谨慎盯了他一眼,回头说“至功,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任务。”
王至功撇着嘴,很不高兴地出了房间。
陈子峰先简要向骆江汇报了今天的调查,包括对田中富的审问。最后,他拿出冷月写的那张纸,开始逐条向他汇报。
骆江不动声色,心里却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陈子峰这个小组,仅通过两天的调查,竟然查出这么多情况并且隐约把矛头指向警备司令部的长官
这些不算什么最最要紧的是,他们竟然把日本人也牵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他极其不喜欢眼前这个陈子峰,还有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但他相信,这些家伙不会看错,川上确实有可能到武汉了那么,老乞丐也有可能到武汉了
老乞丐是他心头的一根硬刺别人都以为是彭绍勇丢了老乞丐但他心里明白,老乞丐其实是从他手里的跑掉的因为整个押送过程,是他一手安排的
6-34
秋津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在五二四号门前停下,轻轻敲门。
给她开门的,正是广田。广田闪到一边,让她进去。
佐藤老师仍是那么闲雅适意。他坐在地毯上,在小茶几上煮茶。
他向秋津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示意她坐下。
和老师坐在一起的,还有陆军的鹰司直树。
老师斟了两杯茶,放在她和鹰司面前,说“这是武夷山的红茶,你们尝一尝。”
秋津略欠身,右手两指,端起茶杯,左手三指托住杯底,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她说“不错。如果是抹茶,一定更好。”
老师笑了,说“你和鹰司君说的话,竟然一模一样。我们到了一个新地方,只好入乡随俗,尽快适应这里。秋津,迟早有一天,你会在这里喝到抹茶的”
秋津点点头,没说话。她要等老师先开口。
6-35
骆江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看着纸条上每一项内容,心里则在掂量着轻重缓急。
老实说,药品案能不能查清,他并不在乎孙继科怎么死的,他也不在乎他最在乎的,就是那个可能已经到了武汉的老乞丐
他把那张纸看了又看,他明白,陈子峰这些人,已经查出了一个大概,并且有了一个范围他们继续追查下去,一定会有所发现
他向陈子峰点点头,“很好,很好,你们的调查工作很有成绩下一步,你们准备怎么办有想法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