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岚很快进了麻三所在的病房。
正如警卫排长说的,士兵倒在病房门口的地上,但他的步枪却靠在旁边的柜子上。
他要是发现异常,进来察看,怎么会放下自己的枪另外一点叫人疑惑的是,不管是士兵还是病房里的状况,都没有搏斗撕打的迹象
傅雪岚低头看着地上的士兵,心里更加疑惑。他的样子,就好像是放下步枪,然后等凶手来杀他似的
她回头再看病床上的麻三,更叫人奇怪。他仍然那么平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还在睡梦中。他可能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的
但他胸口的一处刀伤却叫人触目惊心。
傅雪岚盯了一眼麻三,意外发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虽然只睁开了一条小缝她猜想,麻三可能看见了凶手却没办法躲开那一刀
18-10
半个小时后,按照傅雪岚的吩咐,麻三和士兵都被送进太平间里,放在砌了瓷砖的水泥台上。
几个护士一番忙碌,除去他们身上的衣服,并用双氧水清洗了伤口。
傅雪岚一看到那个伤口,震惊得脸色发白,眼睛也瞪圆了
这样的伤口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头一个是杜公馆大账房赖先生的保镖第二个则是青帮小混混崔根
现在,麻三和守卫士兵的身上,都是这样的伤口,一模一样实在叫她害怕
她匆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就给缉查处宪兵队打电话。
但接电话的弟兄告诉她,陈子峰和萧安城等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不在
傅雪岚严厉地说“你想办法通知他们告诉他们,医院里出事了叫他们立刻到医院里来越快越好”
18-11
此时,跑马场路的小阁楼里,萧安城独自坐在窗口前,一动不动盯着斜对面的房子。
其他人都靠在墙边,或者躺在地上睡觉。
他一直在思考,日本人想干什么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想在这里伏击但是,他们伏击谁呢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并不在主要交通要道上就算有什么重要人物要到武汉来,也不会走到这条路上
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是,日本人一定掌握了什么情况,是特意在这里等候
乔艳芳在他身边欠起身来,把胳膊支在他的腿上,似乎想站起来。
萧安城那么自然地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托了她一把,并让开半个椅子。
她在他身边挤了一下,就挤坐在萧安城坐着的椅子上,双手仍然撑在他的腿上。
萧安城仍然搂着她的胳膊,似乎怕她摔下去。他们一同看着窗外。
乔艳芳对着窗外看了又看,眼睛却花花的,什么也看不清。她拚命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笑出声来。她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享受着此刻的美好时光。
她实在想不通,时间怎么过得飞快,只是一瞬间,天就亮了。
睡觉的弟兄们正翻身醒来。她只好无奈地离开萧哥哥的身体。
18-12
上午八点多钟,跑马场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多。
出门上班的人,买菜的妇女,开门做生意的伙计,让破败简陋的跑马场路也变得喧闹起来了。一些运货的板车或马车也轰隆隆地从街上走过。
吆喝声,招呼声,叫卖声,在不太宽的跑马场路上此起彼伏。
强虎出门买来早饭。小阁楼里的几个人,脸也没洗,一脸倦容,坐在地板上吃着早饭。强虎不敢张扬,只买来烙饼和咸菜。他们烙饼卷咸菜,也吃得挺香。
正吃着,陈子峰看见小张带进来一个看家的弟兄,顿时意识到不好,眼睛也瞪了起来,盯着那个弟兄。
看家的弟兄很快说,傅医生来电话,说医院里了大事,叫你们赶快去越快越好
陈子峰立刻问“医院出了什么事”
那个弟兄说“傅医生说完这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这下子,阁楼里的几个人都吃不下去了。他们瞪着眼睛,互相看着。
他们都知道,傅医生是个很镇静的人,她如此说,医院里肯定出了大事
萧安城说“子峰,我猜,要出事,就可能是麻三出事我们最好回去看看”
陈子峰歪着嘴巴,不住摇头,“他妈的,现在事情都挤到一块了我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最好”
他们商量的第一件事,自然是眼下对大胡子的监视
大胡子想干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这家伙,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找到的唯一线索
陈子峰歪着脑袋想了又想,终于说“强虎和三强的枪法好,留下另外再留下一个人,谁留下”
小阁楼里的几个人,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都有些惊愕地看着他。
陈子峰终于回头看着冷月说“小冷留下吧。这里你负责这里的事,什么都说不准,所以,必须灵活机动一点。你怎么样”
冷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点点头说“行,我没问题。”
18-13
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在德明饭店,佐佐木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窗口,右臂环在胸前,左手却托着额头,心里十分焦虑。
冈本久信一如既往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他。他知道佐佐木焦虑的是什么。
佐佐木是为美丽的池珺小姐焦虑他是个已陷入情网里的人他知道这一点
佐佐木终于抬起头,盯着门口的冈本,低声说“我要给池小姐打个电话”
冈本声音更低地说“先生,你不能打你不能泄露秘密”
“你胡说八道我就是问问她好不好我怎么会泄露秘密你简直就是个混蛋家伙”
“先生,您只要打电话,就是泄露秘密佐藤先生和鹰司先生,会生气的”
“他们管不着我的事大不了叫我回上海我早就想回去了”佐佐木恼怒地说。
“先生,我还是劝您好好呆着,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冈本恳切地说。
“你就是个混蛋我问候一个池小姐,怎么就是不好的事了”
佐佐木生气地走到桌边,把桌上的电话拉到自己面前。
冈本无奈地看着他。他心里也知道,佐佐木不管想做什么事,他都是没办法的
佐佐木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掏出池小姐给他的名帖,看了一下,就开始拨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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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池珺小姐正坐在正厅的桌旁,面前放着的,是大都会饭店的平面图。
疤脸欠身站在旁边,也在看这幅平面图。
昨天,奶奶一听说孙女要给自己做寿,就猜到她的狡猾意图
奶奶说“你怎么知道,人家会来听你的戏”
她说“孙女妄猜,想听戏的人,必来”
那时,奶奶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那就唱吧不过是一出戏天塌不下来”
就是奶奶这句话,让池珺心里相当犹豫仿佛有一座山压在头上
做寿很容易我要做寿的想法,来看戏的人一定都明白初一的戏,挪到十五唱初一没干成的事,挪到十五来干所以,我能想到的,别人也一定能想到杨庆山是个精明透顶的人
这就是池珺小姐心里的焦虑她想不出怎么办更好
这时,疤脸指着平面图上的大厅,“小姐,寿宴就设在这里”
他的手指划到旁边的一个大房间里,“这里”他的手指又划到对面的另一个房间,“还有这里我会安排好人头天夜里进去等候”
池珺抬头看着他,脸上隐约露出一丝微笑,但什么也没说。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她盯了一眼,伸手拿起电话。
“哪位”她轻声问。
“是池小姐吧”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怪异。
池珺立刻就听出他是谁了。
“佐佐木先生”
“是我,是我哎呀,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敢给你打这个电话。”
“有事”池珺抬头盯了疤脸一眼。
疤脸歪着嘴,笑了一下,后退了几步,转身看着门外。
佐佐木原本是个孔武军官,但此时说话的声音,却像个腻腻的小男生。
“哎呀,池小姐,对不起,请您听我说。我没有非分的想法,更没有不好的想法。请您相信我好不好池小姐,我就是想见您一面。我非常希望和您在一起喝一杯茶,说说话,这样就可以了,好吗池小姐”
“佐佐木先生,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抽不出时间来。”池珺淡淡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听说,您正忙着给您奶奶做寿,是这样吧”
“是。”
她声音很轻,但同时,眉梢却稍稍向上一挑。
昨天,给武汉各界名流的请柬就发出去了。胡总管甚至亲自出面,给杨府的杨庆山送去一份请柬。杨庆山微笑回答“请转告池小姐,我一定去拜寿。”
但是,池家并没有给日本人送请柬那么,谁告诉日本人的,这事就有点意思了
“是,我要给奶奶做寿。等我忙过这一段,再和您联系,好吗”
“哎呀,哎呀,那就太好了池小姐,我等您的电话,好吗我等您的电话。”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