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问的李承国是谁我听见他问你”
“就是一个朋友我认识他也没几天。我恐怕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廖若兰好一会儿没说话,只是看着秦雅丽。
她心里的疑惑太大,完全想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知道李承国是谁她在临时军事法庭上见过他武汉卫戍司令部军法处处一长
眼前的秦小姐说,她只是李承国的朋友。她要认识李承国,一定是在妇救会的舞会里并且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她是妇救会的总协调员她了解所有进入舞厅的高官
但是,她却说,她不知道李承国是什么人
这个疑惑在廖若兰心里飘了一下,终于被眼前的困惑和疑虑给淹没了
旁观而言,廖若兰要再想起这个小细节,恐怕要过好几年
19-36
此时,跑马场路,小阁楼里。
一直坐在窗口前的强虎突然缩下头,片刻,才慢慢抬起头,贴着窗边向外观察。
冷月察觉到了异常,弯腰跑过去,慢慢从小窗口的边缘抬起头,向外观察。
那个大胡子,此时正蹲在门口刷牙但他的眼前却来来回回地观察着,尤其是附近几个房顶上面的老虎窗他几乎是盯了又盯。
强虎和冷月只露出半个眼睛,悄悄地盯着他他们都猜测,大胡子是不是想干什么
片刻,大胡子回头向门里喊了一声。接着,一个人从门里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经过大胡子的身边,很快向前走去。
强虎立刻回头去看冷月。陈子峰交待得很明确,这里是冷月负责说一句实话,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他只能回头去看冷月。
冷月皱着眉,眼睛眯成一条缝。但那条眼缝里,却闪出尖锐的光
她轻声说“别动,我们等着”
整整等了十分钟,那个外出的人才回来。
冷月和强虎都松了一口气。这个混蛋东西,看来是出去买早点的
但买早点的人出门之前,大胡子那么谨慎地观察附近,还是让他们意外
19-37
石福街三十一号,储藏室里。
廖若兰和秦雅丽,一个坐,一个躺。房顶上的昏暗小灯,摇曳不定地照耀着她们。
她们同样身陷此处,但心里的焦虑却是完全不同的
廖若兰想的是,如何才能脱离这个困局这个困局甚至有可能危及她的生命
秋津所想的,则是能不能消除傅雪岚的怀疑甚至消除陈子峰那些人的怀疑
她心里另有两个忧虑。一是她今天做的是不是过分二是鹰司会不会意外出现,打乱她的计划
秦雅丽犹豫再三,终于小声说“廖小姐,咱们不能死在这里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在这里,我心里冤呀”
廖若兰把周围看了又看,近乎绝望地说“我们什么都没有那家伙就在门外”
这时,秦雅丽慢慢掀开自己的衣襟。
廖若兰大吃一惊,在秦雅丽的衣服底下,竟然藏着一条椅子腿,足有胳膊那么粗
秦雅丽脸色惨白,吃力地坐起来,盯着廖若兰,等待她的反应
廖若兰慌乱地扶住她,“秦小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行吗”
秦雅丽从牙缝里说“廖小姐,生死存亡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必须行”
她拄着椅子腿,挣扎着站起来。她不住揉着胸口和腹部,让自己恢复一些。
她双手紧紧抓着椅子腿,高高地举起来,向廖若兰点头说“你喊,就说你病了”
廖若兰靠在墙边,用力扬起头,高声喊了一声“来人呀我疼死了快来人呀”
外面有人恶狠狠地说“不许喊叫闭嘴”
廖若兰大声,“先生,我肚子疼死了我不行了快救救我呀”
储藏室的门被人用力拉开,广田出现在门口,喝道“你喊什么喊怎么了”
廖若兰双手捂在肚子上,“先生,我肚子疼,我要疼死了麻烦你找个医生好吧”
广田斥责说“你他妈的装病找死呀”他说着,就跨进了门。
躲在门边的秦雅丽,双目圆睁,手里的椅子腿带着风声,向广田头上抡下去
一声脆响就仿佛守夜人敲响的梆子
广田一头栽倒在地但他挣扎着,还想爬起来。
秦雅丽尖声大叫,手里的椅子腿再次抡了下去又是一声更清脆的梆子声
血从广田的头上涌出来。他瘫在地上,再也没动
廖若兰从地上跳起来,把惊呆的秦雅丽用力一拉,“秦小姐,咱们快走”
秦雅丽扔掉手里的椅子腿,捂着肚子,向廖若兰伸出一只手。
廖若兰用力架住她的胳膊,然后门外伸出头。
19-38
早晨,水渔街,宪兵队驻地里。
街口饭馆的伙计送来了早饭。面片汤、馒头、茶鸡蛋和一盆咸菜。
还在家的弟兄们盘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饭,没人说话。
陈子峰、萧安城和乔艳芳,坐在方桌边吃早饭。家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军官
这时,杨三强和李三回来了。
陈子峰立刻向他们招手说“你们回来得正好先吃饭吃完早饭,留一个人看家,其他人跟我去汉正街等回来,你们再睡觉”
杨三强喝了一大口面片汤,歪着嘴说“子峰,你就不问问我们的情况”
陈子峰同样歪着嘴,“我估计,你们没发现”
杨三强说“他妈的,让你说着了我和李三一直琢磨,洪门的人要来捣乱,有没有机会但他妈的,我们什么机会也没发现洪门的人,除非有通天的本事,才能冲进去”
李三在旁边补充说“洪门的人,少了还不行池家在饭店里布置了有上百人”
陈子峰盯着萧安城,嘴里却说“我知道我一猜就是这种情况”
乔艳芳捅了他一下,撇着嘴说“你别这么不怀好意的你那么狡猾,不也没想出办法来吗凭什么我哥要想出来”
陈子峰咧开嘴说“你这个小乔,我又没说什么,你发的哪门子火”
乔艳芳说“洪门肯定有什么邪门办法,就是我们还没想到罢了”
19-39
石福街,一个很深的门洞里。
廖若兰和秦雅丽就躲在这个门洞里她们不时向外面偷窥
天已经亮了,街上也有了行人。但她们的样子,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那些去上班的男人,那些出门买菜的妇女,包括在门口玩耍的孩子,都会记住她们如果那家伙出来追踪,随便问一问就能找到她们的踪迹
廖若兰看见小街那头跑来一辆黄包车。她很快脱下外衣,蒙在秦雅丽头上。
她低声说“你千万不要把脸露出来”
她出了门洞,向黄包车招手。黄包车在她面前停下,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廖若兰知道自己蓬头垢面,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但她顾不得这些。她向门洞里的秦雅丽招招手,自己就先跳上了黄包车。
秦雅丽一手抓着头上的衣服,一手捂着肚子,有点蹒跚地走过来,也上了黄包车。
车夫问“小姐去哪里”
廖若兰想了想,现在去哪里都不安全,再说,秦小姐身上有很重的伤,应该看一看,就说“去霞飞街你快一点我们有急事”
黄包车轻快地跑了起来,车夫吆喝着,不时打响铃铛。
廖若兰警觉地看着附近,担忧会有什么危险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19-40
第二十二野战医院,三楼,高级军官病房里。
傅雪岚一直心神不安地坐刘日辰的病床边,谨慎地看着他。
偶尔的,她也会摸一摸他的脉搏,听一听他的心跳。总体来说,老刘的情况还算好,但她知道,现在并没有过危险期
林家泰还没回来,她不敢离开病房
一想到麻三被人刺死在一楼的病房里,她就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她实在想不明白,日本人为什么要刺杀刘日辰另外,如果日本人发现老刘还活着,会不会追到这里来
一个护士进来,说秦小姐和廖小姐来了,就在楼下。
傅雪岚很意外,她没想到,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会一起来她们来医院干什么
进来的护士又补充说“傅主任,那个秦小姐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快要昏过去了”
傅雪岚再吃了一惊。看来她非要下去看一看不可了
她叮嘱那个护士守在病房里,不要离开,等她回来。
她出门的时候,又叮嘱两个士兵,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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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雪岚匆匆下楼,很快进了自己在一楼的诊室。
她一看见秦雅丽快要站不住的模样,再看到廖若兰蓬头垢面的模样,真的大吃一惊
秦雅丽的状况很不好。她半边脸青紫,一只眼睛血肿,看上去很吓人
傅雪岚扶着她在诊疗床上躺下,检查她身上的伤。她身上的伤也很严重全身严重软组织挫伤。她最担忧的是她的内脏
她扶着秦雅丽,轻声说“秦小姐,我扶着你,去解个小便。”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