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噘着嘴说“长官,葛二不醒活,被人点了水喽,栽进局子里噻关起喽”
这时,陈子峰看见门里又出来一个人,半边脸青紫,一只眼乌黑,似乎被人打过。
他小声问“柱子,咋地噻他们做么事”
古柱子就向刚出来的人一指,叫道“陈队长,他就是横巴头,吃里爬外的家伙害葛二和狗子栽进去喽龟儿子你还有脸问啥滚犊子一边去”
那个叫横巴头的人就叫起屈来,“你瞎说你就是瞎说我冤死呀冤死了噻”
古柱子扑过去,揪着他衣领,一下子就把他摔一跟头又指着他说“等葛二出来,老子再收拾你个王八蛋”
陈子峰脸色阴了下来,凶恶问“柱子兄弟,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5-4
重庆警一察局,渝中分局看守所。
葛二和狗子,一动不动躺在肮脏昏暗的牢房里。
昨天一口饭没吃,只是喝了不少凉水今天早上倒是喝了一碗稀饭,但一泡尿就没了他们现在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地上。
葛二明白,这都是杜万财那个王八蛋安排好的就等着他开口求饶呢
那个一脸阴笑的幺鸡,倒是来过几趟。每次来,都在牢门外面盯着他们看
葛二也有不明白的。杜万财是赵老板的大管家,高高在上的他费这么大事,非要拉老子这拨小贼入伙,他想干么噻他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
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就停在门外。
葛二听得出来,这就是幺鸡,又来看他的反应不过,幺鸡竟然掏出了钥匙,哗哗响地打开牢门。葛二忍不住睁开眼,瞄着他。
幺鸡阴笑着向他一点头,“葛二,莫要躺着喽。走起走起,你两个都出去噻啷个糟地方,怎么也不如家里边舒坦噢。喂,说你听到喽,快走起啰,放你们出来噻”
葛二慢慢坐起来,疑惑盯着他。怎么回事,要放格老子出去日头打西边出来喽
葛二和狗子互相搀扶着,刚拐出牢房走廊,就看见古柱子和横巴头站在外面。接着,他又看见另外两个人,陈队长和萧兄弟
噢哟噢哟葛二在心里叫了起来,我还有这么两个硬朋友呢我傻完蛋喽缉查处宪兵队这是多硬的牌子噻谁他妈的敢惹老子老子在宪兵队里有人
这个时候,他早已忘记肚子饿了,立刻在脸上腾起灿烂的笑容,向陈子峰萧安城抱起了拳头,大声说“兄弟,兄弟,你格朋友不白认喽我和狗子就是两个烂人,你兄弟亲自过来,捞我出来兄弟兄弟你叫我说么子好噻”
陈子峰向外一挥手,说“走吧,走吧,葛兄弟,听说你们还没吃饭,咱们先找地方吃个饭,如何”
他们离了看守所,顺着中山四路向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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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四路向西走到头,拐两个弯,就是“张家院子老火锅”,很著名的一家火锅店。
今天中午时,何畏和石田就在这里吃过老火锅。
现在,已是下午三点多钟了,不是吃饭的点儿。所以,店里只有一桌客,就是陈子峰和萧安城,再就是葛二和他手下的三个兄弟。
横巴头在桌边坐下,就两眼盯着葛二,一再保证说,他也是上了别人的当
他焦虑说“二爷,啷个家伙好有一年莫得见喽,早把他小子忘到哪块去喽咋哪个孩儿哟这货,前几日忽然找到我,说有一个好生意,问我想不想做一哈。”
葛二说“你就莫盘盘他的底”
横巴头快要哭出来了,叫道“二爷,我糊涂油蒙了心噻,真个是大意啰。后来,就跟着那小子,去那个地方看了两回路数。我就寻思噻,啷个好生意,等二爷回来做多好噻,不要便宜了那小子二爷,我真长见识喽。求二爷饶过我这一回”
葛二拍了拍横巴头的肩,说“巴头,长见识就好噻。咱们弟兄在外头混,哪年不栽两个跟头噻莫事喽莫事喽”
陈子峰冷眼旁观,就看出这个葛二还算有点肚量,并没有特别生气的样子。但要说他一点没放在心上,恐怕也不一定
片刻,店家将火锅端了上来。看着那翻滚的浓汤,红红的辣油,葛二弟兄几个,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随后端上来的涮料
张家院子的老火锅,是因为有了名气,才从街头搬到店里经营的。抡圆了说,全重庆,像张家院子这样开在店里头的火锅,拢共也没有几家
张家院子的火锅能进店里头,靠的就是他的汤好麻、辣、鲜、香真个好味道只要你从他门前过,定会被这股香味给吸引进来你跑都跑不脱的
至于火锅的涮料,那就简单喽,主要就是那四样牛毛肚、猪黄喉、鸭肠和牛血旺。
都是些下水,没人要的下脚料,却是穷人们的最爱。
张家院子涮料要比别人家多几样,就是添了一些萝卜缨、菜帮子、藕节等等,也是没人要的下脚料。但有了这些素菜,吃起来更加入口,也更爽气好得很
陈子峰看涮料都上来了,就笑着说“葛兄弟,咱们开吃”
葛二和他的几个弟兄,早把眼睛饿蓝了。一听到这个话,抓起筷子就开涮。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只能不断地吸凉气。
眨眼间,四样荤料盘子就见了底。陈子峰叫店家再送新的上来。
直到素菜盘子也下去大半,他们才算缓了下来,吃相也文雅了许多。
陈子峰笑着问“葛二哥,你就不问问,人家为什么要给你下这个套”
葛二就嘎嘎地笑了起来,“真不瞒陈队长噻,我们就是些个烂人喽,人家这么高看我,我也拿不起啷个跷噻能跟个主子混饭吃,也蛮好的事情嘛。我其实是准备应他杜师爷地,孬好离了大牢噻。就是当时脑袋一热,说要考虑个一哈子,铲铲就给饿了两天杜师爷到底啥个意思,也就没打听一哈子”
他说完,又是一阵怪笑。
陈子峰微笑问“你说的这个杜师爷,是个什么来头”
葛二张大了眼睛,大声说“洪门大把头,赵时甫的大账房噻,在重庆也是有脸有面的大人物噻好了不得的实话对你陈队长说噻,我也琢磨了些日子喽,就是整不明白,他赵老板怎么会看上我们这号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就是整不明白噻”
他说这个话时,面带微笑,口气随意,眼神却阴阴地盯着陈子峰。
陈子峰明白他的意思,你陈队长怎么会看上我们这号小人物呢但他猜,赵老板能看上葛二这些人,可能和自己一样,都是看上他们溜门撬锁、沾衣取物的本事
他看一眼身边的萧安城,轻巧说“我们在武汉时,也认识洪门的一个老板,叫杨庆山,听说也到重庆来了。你听说过吗”
葛二立刻说“那还能没听说过噻在外面混,不明来路、不知来头,那不是找死么告诉你,他早年就是赵老板的把兄弟两人好得很咧”
陈子峰再次扫了萧安城一眼,就说“得机会了,我倒要会会这位赵老板”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狠,眼神也更凶一些川上住的花园洋房,就是赵老板的产业他又和杨庆山是把兄弟,他是个什么来头,已经比较清楚了
此时,葛二的眼睛就在陈子峰和萧安城两人的脸上转来转去,似乎在猜测什么。
陈子峰说“今后几天,我要请葛兄弟和狗子兄弟,帮我们做一点事,如何”
葛二把桌子一拍,“陈队长您找我,是看得起我莫得事我们什么都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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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卫戍司令部缉查处宪兵队,从警一察局看守所带走葛二的消息,只过了半个小时,就经由幺鸡和杜师爷,传递到重庆洪门渝中山堂堂主,赵时甫的耳朵里
赵时甫身材胖大,光头,虽然刚过五十岁,但眼泡已如两个袋子似的悬在脸上。这就是一副阴狠奸滑的样子
他是渝中区商会会长。在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在渝中区,却是个跺一下脚,半个重庆都要颤一颤的人
他嗓门洪亮,高声说“啥子宪兵队我就莫得听说过重庆还有啷个宪兵队”
杨庆山坐在他旁边,瘦削的身材几乎完全陷入赵老板的大沙发里。
他冷笑说“赵老板,你不知道什么宪兵队,我可知道我在武汉的产业,几乎被这个宪兵队祸害光了在武汉呆不住,这才跑到重庆来他妈的,到了重庆也不安生又遇上了这伙人这伙人简直就是我的魔障”
赵时甫年轻时在长江沿线跑单帮,杨庆山在武汉的破房子,是他必落脚的一个点
那时,他们好得穿一条裤子。不过,也穷得要当裤子他们后来都入了洪门,这才时来运转一眨眼的功夫,这已是近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