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看,是不是马上就要闹起来了”
灵堂外一间偏房之中,朱棣刚咽下去嘴里的面条,就见到朱高炽带着老二老三进来。
“儿子瞅着行事不大对呀”朱高炽没说话,朱高煦也没说话,说话的反而是朱高燧。
他眼珠猛转,“听皇上那意思,今天不计较,等明天老爷子下葬了之后,开始计较”说着,猛然眨眨眼,“爹,咱家没事吧”
“有事也跑不掉”朱棣擦擦嘴,看看自家的老三,忽然笑了笑,“行啊,在甘肃历练这小一年,胳膊上都有腱子肉了”
“您可别提了”朱高燧撇嘴,“以前那边是老宋晟说了算,那老杀才简直了天不亮营里的人都的起来操练,吃了晌午饭就开始骑马游边,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折腾儿子十个时辰”
“折腾得好”朱棣笑道,“你身上那股浮躁劲儿去了不少”说着,回头看看朱高煦,冷着脸,“听说你在缅国那边没少杀人”
“不过是些蛮子,算不得人”朱高煦低声道。
“混账话蛮子怎么不是人”朱棣板着脸训斥,“你把他们都杀没了,谁帮你干活你种地,你喂牲口,你打造兵器”
“哪能都杀了,自然要留些”朱高煦笑笑。
忽然,朱高燧开口道,“爹,儿子听说二哥在那边纳了几个蛮子女人当小妾”
“我”朱高煦顿时大怒,“你听谁说的”
“行了,别说这些不着调的”朱高炽开口,看看两位弟弟,又看看朱棣,“爹,您这边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朱棣低头,继续吃面,“老大你在皇上身边,将来是辅政大臣的料子。老二在缅国自立门户,老三呢也不像以前那么跳脱,放出去也能独当一面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说着,叹口气,“愿意用我,我就领兵打仗,不愿意用我,我就跟你们母亲回京城,当个富贵王爷”
朱高燧忽然又开口道,“爹,您说那位会不会”说着,他做了向下劈砍的手势。
朱棣无声摇头,“不会”
“哦”朱高燧似乎有些失望,想了想,“也还算是有些人情味儿”
“呵”朱高煦忽然冷笑道,“他是不会让谁死但他有的是办法,让别人生不如死”
就这时,身后传来脚步,朱家父子回头看去,只见朱橚一脸忧色的快步冲进来。
“你来作甚”朱棣冷脸道。
“看您说的,您是我亲哥,我不来找您,找谁”朱橚笑道。
“别,我受不起”朱棣摆摆手,“怕了你了”说着,又忍不住瞪了朱橚一眼,“老五,你哎”
“四哥,我的好四哥,你当是我故意拱火呢”朱橚委屈道,“那都是”说着,他指下天,“那都是上面的主意,我也没办法”
“你这套说辞,回头我就说给上面”朱棣不屑,“你什么人我不知道老五,你呀看着像个人,净干那些不是人的事儿”
朱橚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四哥,咱俩是亲哥俩,您不用这么挤兑我”说着,压低声音,“我来是告诉您一件事”
朱棣面上不屑,但还是微微侧耳。
“六弟七弟他们已经被看起来了,走到哪身边都好几个人跟着”朱橚低声道,“皇上已经下旨了,今晚上不用他们守灵而且,各位兄弟晚上歇息的地方,都隔着很远”
“父皇啊”
灵堂中,藩王们放声大哭,声泪俱下。
他们哭了许久,嗓子都哑了,几乎近于干嚎。
藩王之中,有人一边哭一边偷偷打量着朱允熥的神色,有人哭着哭着想到了自己未知的忐忑的明天。
文武百官们都退了下去,灵堂前全是朱家的宗室子弟,外围则是密密麻麻的侍卫。
忽然,哭声停住。
因为皇帝已经站起身,开始不耐烦的摆手。
“都累了吧”朱允熥背对着藩王们,“再看一眼老爷子,你们就都下去休息吧”
“臣不累”宁王朱权忙道,“臣本就来得晚,想多看看父皇,求皇上恩典”
朱允熥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还是没有发火,“格外王叔都去歇息,明日是皇爷爷入土的大日子,还有要得忙呢”
“皇上,臣年轻不碍的,臣陪着皇上给父皇守灵”
谷王朱橞抢着开口,但没等他说完,两个侍卫已经站在他身边,“十九爷,请吧”
“六爷,您请”
“七爷,下官无礼了”
“十二爷,恕罪”
一大批侍卫蜂拥而入,把藩王们直接隔绝开来。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现在就要软禁我们吗”湘王朱柏怒目而视,“您不是说父皇灵前”
“十二爷,您自己也说过,您是太上皇的儿子,要留几分体面”李景隆冷着脸,跟平安一前一后进来,看看那些藩王,又看看那些侍卫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各位王爷千岁下去休息”
“父皇啊”楚王朱桢忽然大喊,“您睁开眼看看吧您尸骨未寒儿子就要被”
“您要是明日不想给太上皇他老人家送葬,您就喊”李景隆面色铁青,“六爷,这时候了,您这套不管用了”
“我”朱桢顿时愣住,目光胆怯下来。
“带各位爷下去休息”平安也皱眉开口。
侍卫们几乎是挟着几位藩王,退出了灵堂。
那些很老实,和朱允熥一条心的藩王们也无声的默默退下,只有辽王朱植,悄悄走到朱允熥身边,“皇上”
“十五叔,你也下去吧,朕过几日找你叙话”朱允熥有些累了,无力的说道。
朱植犹豫片刻,“臣的为人您是知道的”
朱允熥有些诧异的回头,等待朱植的下文。
“兄长弟弟们犯了错,您该收拾就收拾”朱植咬着嘴唇,“但毕竟都是父皇的儿子,都是咱们自家人,您还是别别太较真了”
“不然的话,对您的名声也不好,父皇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家里的事家里解决,没必要非要闹得不可收拾”
“闹的是朕”朱允熥没来由的带上几分火气,“你不说他们,反而说朕,你想着谁”
“这不是向着谁的问题”朱植低头,“而是涉及到他们的性命,臣若装糊涂不说话,对不起自己的骨肉兄弟”
“你呀,滥好人一个”朱允熥叹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植还要再说,却直接被后面的韩王拽了袖子拉出去。
“二十一弟,你拉我作甚”出了灵堂,朱植不悦道。
“我跟皇上从小一块长大的”韩王朱模低声道,“十五哥,这个档口谁说话都没用。我告诉你,你越帮着他们求情皇上越不高兴”
“都是亲兄弟,我能不说话吗”
“我劝您一句,您别把自己搭进去,您看四哥上前吗十一哥搭腔吗”朱模拽着他继续朝外走,“这事呀,咱们管不了,也不该咱们管”
夜很深了,深得连天上的星星都黯淡无光。
“皇上,吉时已到,该给太上皇他老人盖棺了”李景隆走到朱允熥身边,轻声说道。
朱允熥不舍的看着棺椁中,老爷子的脸。
然后上前几步,抚摸着老爷子已经僵硬了,冰冷的,摸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的脸,“皇爷爷,该送您了”
随后,他轻轻的掖了下老爷子身上盖着的被子,小心的把棺椁中的随葬品摆好。
李景隆见状,回头做了个手势。
十八位老军侯,老功臣,抬起了棺盖,等待皇帝的旨意。
“等会”朱允熥忽然开口,“太平奴”
“臣在”
“去乾清宫,把朕寝宫里挂着的那把刀拿过来”
刀是老爷子曾用过的刀,就是那把不是什么名匠打造,刀身满是划痕,粗苯沉重的铁刀。
它曾握在老爷子手中,陪着老爷子南征北战。
它曾置在老爷子的御案上,陪着老爷子见证帝国的崛起。
它曾挂在老爷子腰间,跟着老爷子检阅大明虎贲。
它也曾在外地来犯老爷子大怒之时,发出阵阵锋吟
很快,刀就送到朱允熥的手里。
他摸着冰冷的刀锋,摩挲着已经破损的刀疤,脑中想到老爷子曾说的话。
“大孙,这家现在是你的了这刀给你,谁不服你就用咱的刀砍了他”
“皇爷爷”朱允熥泪中带笑,把那把战刀放入老爷子的棺椁之中,“您是大英雄啊,哪能没趁手的兵器呢”
说完,他再抚摸下刀身,再摸下老爷子的脸,猛的转身,点头。
“这屋里怎么睡呀”
代王朱桂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对着门外看他的侍卫发火,怒道,“你们诚心虐待爷是吧你们这些狗东西,谁给您们的胆子”
门外的侍卫面无表情,躬身道,“千岁,下官们不敢虐待您,是皇上没吩咐给您床”
“你他妈傻呀不给床我怎么睡”代王朱桂喊道,“给我床”
“千岁,皇上没说给,下官等不敢”
“他也没说不给呀”
“皇上没说”
“狗东西”朱桂大怒,几乎要冲出房门,“爷我是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儿子,大明朝的九边塞王”
突然,就在他咆哮的时候,远处传来悲怆的声音。
“给太上皇盖棺啦”
“父皇”朱桂一呆。
然后他看见,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冲着灵堂的方向叩首。
这时,他瞬间意识到,他的父皇真的走了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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